雖然是當著全城人的麵上驅魔,可是卻不能讓人進容國府來,所以容天權就上奏皇帝,在京郊的宅子附近,尋了一處偏靜之所,將當初那個胖和尚請了來,又通過胖和尚,請來了另外幾個和尚。
普生寺的幾個長老聽說了容國府的事情之後,派出了寺中最有天賦的弟子前來幫助,其實,是想從幾個修道和尚之中,看看能不能碰到什麼機緣。
容天權忙得焦頭爛額的,偏偏容琴還一直鬧。
書房。
“父親!你難道也相信外麵那些刁民的無稽之言嗎?!”容琴描著精致的妝,杏眸圓瞪,紅唇緊緊的抿著。
容天權揉著額角,手裏拿著的是官家收集來的外頭的流言,聽見容琴逼問,氣的一把將那摞宣紙甩在容琴臉上,暴怒不已。
“你聽沒聽過眾口鑠金!你聽沒聽過牆倒眾推!你要是隻會添亂,就給我滾回後院裏去!鋤藥!”靜候廊下的鋤藥忙進門來,還未站穩,就聽見容天權吩咐將大小姐帶回去,少來外頭丟人現眼。
容琴第一次聽見一向對自己和藹慈愛的父親當著自己的麵說自己是丟人現眼,一時發愣,忘了掙紮,就暈暈乎乎被鋤藥送回了後院。
鋤藥還未歸,就見容婉跟在總管後麵進了書房。
“父親,女兒半路遇見官家,聽說,莊子那裏已經都準備好了。父親何時動身?”
容天權歎了口氣,先是接過官家送來的章程看了看,並無紕漏,又問管事:“那幾位大師,可都準備好了?”
“回老爺,一切都好了。大師說,已經將近正午,是陽氣最足的時候,另外,如果咱們府上,有禦賜之物,還請老爺待一個過去。”
“禦賜之物?”
“是,大師說,要借一借真龍天子的龍氣。一定會小心使用,不會碰壞一點兒。”
“那好,你去……哎,這東西都放在哪了?”
容天權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同意了。隻是這府裏頭的物件兒一直是夫人收著的,如今夫人魔怔了,隨侍的下人也都關押著,這上哪找去。
容婉本來安安靜靜的站著,聽容天權苦惱不已,噗嗤一笑出聲,“父親怎麼忘了,咱們府上的東西都是有造冊的,隻要找到造冊,不就可以開庫找東西了麼?”
眼波流轉,眼底波光瀲灩:“隻是,這內宅一事,也不能總讓父親操心,還是該盡快找個能主持大局的才好。”
總管也是個關於見風使舵的,聽見容婉這麼一提,也開口勸容天權:“二小姐說的是呀,以奴才看,不如就讓二小姐先掌這內宅之事吧,畢竟,二小姐日後嫁到楚王府去,也要學著掌家,不如,眼下就開始熟悉,到時候也不會出錯。”
容天權聽了總管的話,目光鎖在容婉身上,明明滅滅,看不出是個什麼意思。
容婉卻笑著推拒:“我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若母親安好,也不過是跟在一旁學著的份兒。況且,女兒從未管過庶務,就連翠齋,也搭理不好,偌大的容國府,女兒的確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容天權好像定了什麼主意,摩挲著自己下巴上的胡子,“不不不,你張叔說的對,你以後是要掌楚王府的,可惜現在沒人教導你,若你現在再不學,以後嫁過去,反而不好。”
容婉瞳色微閃,也故作苦惱的樣子。“可咱們家,除了母親是掌過多年中饋的,也就隻有兩位姨娘了,何姨娘雖然孕有三妹妹,可也沒學過。花姨娘……”
容天權順著容婉的話,想去,也記起了那個明豔嬌俏的女子,神色有些恍惚。容婉怕勁兒使大了反而適得其反,識趣的沒在出聲。而官家已經先前在二小姐跟前賣過好了,眼下也不想再冒進,也不曾出聲。
一時書房靜謐,良久,容天權輕咳幾聲,容婉上前替容天權斟了盞茶放在手邊。
“花氏她是官家女,雖然比不上你母親,可也是嫡出。老張,你去讓淩霜將夫人收著的冊子找出來,交給花姨娘去。讓她盡快開庫,找一個精巧的禦賜之物出來。你抓緊送到莊子上去。”
官家答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容天權拍了拍容婉的手:“你也收拾收拾吧,隨我一起去莊子上瞧瞧。”
“是,父親。”
當花姨娘聽見張官家說的話的時候,正在吃果子,一枚梅子就這麼叼在唇上愣著了。還是身邊的丫鬟懂事,立馬答應了之後,塞給張官家一封銀子。
花姨娘送走張官家之後,翻著一起送來的冊子,一條一條看過去,帶著紅纓去開庫,選出了一個寶石金樹盆栽來。
“快給老爺送去,別耽誤了大事兒。”花姨娘選完了東西,仍留在庫房內,看著數不清的箱籠,擺件,輕笑出聲。
馬車上,容天權闔眸養神,容婉垂頭不語,聽車簾一響,張官家把花姨娘送來的擺件送了進來,容天權什麼也沒說,跺了跺腳,馬車緩緩駛出城去。
等到了莊子上,容天權和容婉才發現事情鬧得有多大。烏央烏央的人圍在僻出來的那片空地周圍,七嘴八舌的指手畫腳。
上官夫人被困在地上畫的一個陣法裏,雖然如今是階下囚,可依舊挺直了背脊,微眯著鳳眸,在人群中找著什麼。
她還穿著那日的華服,不過已經布滿的塵埃,環鬆釵斜,平日裏一絲不苟的用篦子抿的緊緊的蟬鬢,如今蓬亂還勾著幾根枯草。
可是自眼尾延伸到發間的紋路依舊存在,時不時閃過一絲幽光,瞳色赤紅,滿滿的怒火盈在眸中。
當上官夫人看見了先行下車的容婉時候,猛地往前撲去,尖利的十指泛著寒光,可就在上官夫人剛剛踏出一步,就被空中無形的一個屏障攔住了,甚至,還灼燒了一部分裙裳。
上官夫人哀嚎一聲,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喘著氣。
容婉冷眼看著上官夫人,在麵紗下勾起一絲笑。容天權皺著眉頭,親自捧著禦賜的寶石金樹盆景,往一旁那個胖和尚那裏走去,容婉乖巧的跟在後麵。
胖和尚正在打坐,還沒等容天權走到身前,就睜開了眼。打量了一下容天權手上捧著的禦賜之物,點了點頭:“不錯,容國公挑的這件禦賜之物,實在很貼切。今日之事,有了真龍之氣相助,事半功倍。”
“既然萬事俱備,還請大師,盡快開始驅魔吧。”容天權迫不及待的說。
胖和尚點了點頭,讓人退散些,腳下踩著八卦步,將禦賜之物擺在固定的方位上。席地而坐,捧出一個木魚來,闔眸誦經。
這木魚顏色鮮豔,雖然隻是尋常木紋,可是卻流光溢彩。木槌每每敲擊在木魚上的時候,就蕩出一波金紋。
容婉站在人後,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那個胖和尚的一舉一動。暗地裏,順著那一層一層的金色光紋,隱在袍袖中的柔荑勾勒著繁複的符籙。
在場的凡人們,就見那個充滿祥和,溫潤的金色光紋,一圈一圈的蕩開,看似溫柔,可卻見正中陣法中的上官夫人痛苦的蜷成一團,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任由鮮血流下。
胖和尚念得經文慢慢加快,金色光紋也越來越緊湊,上官夫人終於忍不住開始尖叫。
慢慢的,上官夫人尖利的十指慢慢變成了原來的模樣,可很快,就因為上官夫人太過於疼痛,芊芊十指緊緊的扣在地上,長甲崩裂。
容婉暗地裏的動作也隨著胖和尚的經文慢慢加快,終於,陣中的上官夫人猛地一哆嗦,渾身癱軟躺在地上,一股濃烈的花香猛地擴散開來。聞到的人都神情恍惚,目光呆滯。
突然,一聲渾厚的佛號響徹天空,眾人都隻感到腦海中一陣疼,猛地清醒過來。
胖和尚起身收起木魚,單手一禮。
“貧僧已經將花妖除去,尊夫人卻仍需調養。”
容天權瞪大了眼,急切的問:“大師是說,賤內隻是被那花妖附身?並不是被花妖給……給……奪舍了?”
容婉聽容天權的話,險些沒憋住笑出聲來,沒想到,容天權竟然能知道奪舍。
胖和尚搖了搖頭:“這花妖也隻是一抹殘念,並不是奪舍。可僅僅隻是一抹殘念,尊夫人畢竟是凡胎,這幾日承受這妖氣,內裏已經受了損傷,至於何時養好,還要看尊夫人體質如何。”
容婉偷偷舒了口氣,幸好這和尚並不是什麼大能,不然今天這事兒,還真沒這麼輕易就了了。
容天權讓下人去扶起上官夫人,經過胖和尚再三肯定,也還是不放心,另租了個馬車,讓上官夫人躺在上麵,兩輛馬車一先一後回了容國府。
至於剩下的事,都由張官家去處理。
回城的路上,豔陽當空,清風徐徐。沿途的百姓如往常一樣辛辛勞作著,不少人還在傳著方才在郊外看見的那些奇景。
車內,容天權聽見外頭咋咋呼呼的談論,麵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