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慈父”情懷

容婉腳步略有虛浮,跟在鋤藥身後到了書房門口,鋤藥推開門,躬身讓到一側,容婉抖了抖袍角,邁步入內。

書房略有些昏暗,容天權隱在書案後的陰影內,容婉眯了眯眼才看清了他。容天權知道容婉是跟蕭悠有約出門,可沒想到見到的是男兒裝的容婉。

容天權皺著眉,卻沒有馬上責問,反而關心了幾句:“坐,在外麵玩的可開心?盈妃娘娘身體可好?”

容婉掩口打了個哈欠,“楚王帶著女兒去了鳳仙樓,同行的還有韓家姑娘。女兒自己做主,約了他們過幾日來府裏做客。畢竟,當日在宮內,韓姑娘也曾出言相救,楚王爺也多有回護。”

容天權撚了撚胡子,頷首道:“婉兒說的是,這本該是為父想著的,可是最近事情太多,就忘了。哎,真是不該。”

容婉輕笑出聲,拎起腰間的玉佩穗子輕甩著:“父親是忙大事兒的人,這些人情往來的事,本來應該是母親想著,可偏偏母親病著。”

提起了上官夫人,容天權忽然想起來什麼,“聽說,你今天去給你母親請安,反而被訓斥了?”

容婉動作一頓,特意將神色收斂了些,流露出幾分委屈,卻強撐著做出強顏歡笑的樣子。

“母親在病中,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女兒……”

容天權冷哼出來,一掌拍在桌子上:“她就是拎不清!”才說完一句,覺得在容婉麵前詆毀嫡妻有些不好,話題突然一轉。

“夫人病著,而你既然已經邀請了楚王跟韓家小姐幾日後來家裏做客,那你那個翠齋,也要好好收拾一番。這樣吧,你回去,需要什麼東西,列個單子給鋤藥,需要什麼東西,直接讓內宅總管去給你開了庫房去取,一定不能丟了我們容國府的臉麵。”

容婉起身一福,謝過了容天權。這個父親,將趨炎附勢擺在了明麵上,如果這個女兒對他有利,那麼他對這個女兒的好,也都是擺在明麵上,哪怕惹旁人側目。

“父親,有句話,女兒……不知道當不當講。”容婉眸光閃爍,麵上的一派唯唯諾諾。容天權挑起一邊的眉,嗯了一聲示意容婉接著說。

“母親自從大姐姐關了禁閉之後,就有些不痛快。女兒想著,父親還是讓大姐姐出來吧。再怎麼說,也是我容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就這麼關著,也……不是個事兒。再說,讓大姐姐出來,勸勸母親,說不定,對母親養病更好些。”

容婉在容天權見不到的地方,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口裏說著的話,自己聽著都膩歪。“女兒一點愚見,還請父親指點。”

容天權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的歎了口氣掌心拍了拍扶手,很是欣慰:“哎,平時你母親還總說,你性格乖僻,不愛在人前,故而,我也沒多看顧你。如今看來,哎……不說了,爹以前對你的虧欠,從今往後,都補給你。”

容婉聽了容天權的話,從心底泛起一股子冷意,如今看著容婉有可以利用的價值,隨口說了幾句要補償的話,如果日後,發現自己並沒有給他帶來好處,隻怕又是扔在寂寥的小院兒裏自生自滅任人欺淩的結果。

可惜啊,真正的容婉已經香消玉殞。

容天權沒等到容婉的回話,詫異的探身離開陰影看了過來,容婉被容天權的動作打斷了出神,忙笑著又謝了一次。

“如果父親沒什麼事,女兒就先回院子了。”

容天權支著頭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正色對容婉說:“婉兒啊,你覺得,楚王如何?”

容婉對容天權是越來越看不上了,這問題,如果是個真心疼自己姑娘的爹問,倒是真心實意。可容天權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會真心實意的在乎女兒日後過的好不好?哪怕他最疼愛的大女兒容琴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聯姻工具的。

容婉斂眸低頭淺笑,嬌顏染霞,眸子裏卻滿是寒霜,“父親!這……您讓女兒怎麼說呀。”

容天權被容婉小女兒的嬌羞模樣取悅到了,摸著自己那好容易留出來的胡子,大笑出聲:“是父親問你,你害羞什麼,雖然婚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們容國府這樣的人家,也用不到去聯姻,自然要挑咱們女兒喜歡的兒郎才能婚配呀。”

容天權大言不慚張口就來,容婉十分懶得應付他,幹脆低頭扮鵪鶉,誰知道容天權今天還就真扮演起慈父來了。

“婉兒呐,之前齊王世子的事,是你倆沒緣分,你就忘了他吧。楚王是個好的,有擔當也能護著你。日後,你跟齊王世子,還是多避開吧。也免得讓那個楚王猜忌。”

容婉憋了口氣,把臉弄得越發紅豔,趁此機會,起身一禮,裝羞告退:“女兒記下了,父親,女兒先回去了。”

才出了書房門,就聽見容天權在屋裏朗笑,還有鋤藥在一旁湊趣,等容婉繞過回廊,徹底斂了笑意,寒著一張臉,回了翠齋。

書房內。

容婉走後,容天權摩挲著一支紫玉狼毫,問鋤藥:“你說,二丫頭對楚王,是真動了心思?”

鋤藥手腳利索的收拾著桌案上的宣紙,聽容天權這麼問,還有些愣:“老爺,您是想讓二小姐動心思,還是不想啊?”

容天權自己摩挲著下巴,認真的想了一陣,忽而反應過來,吹胡子瞪眼的對鋤藥說:“你怎麼說的!我是她爹,我自然希望她真跟楚王兩情相悅了!”

鋤藥嘿嘿一笑,裝憨賣傻。容天權哼了一聲,起身往內院去。

正院。

上官夫人才睡醒,怔怔的歪在大紅金絲仰枕上盯著一個地方發愣,也不喊淩霜上前伺候,床幔輕垂,外頭懸著的玉璧被陽光投射進影子來,穗子被風吹著,悉悉索索的拂在勾絲床幔上。

她想起了自己方才做的夢,光怪陸離的,醒來隻覺得渾身都酸疼,心口噗噗的跳,臉上燒的很。

可要仔細去想夢裏夢見了什麼,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可心驚肉跳的感覺,卻如沁骨髓。待覺得自己緩過神兒了,上官夫人才開口喊淩霜。

淩霜一直在外麵做著針線,夫人小睡,屋門都掩著,模模糊糊聽見了聲,隨手將繡了一半的牡丹國色放到一邊,推開門見夫人真醒了,忙回身喊來一早兒侯在廊下的小丫頭們,親自上前替上官夫人將簾子挽起來,一瞧上官夫人的臉色,反而像沒睡好似得。

“夫人,瞧著,好像沒歇好?現在時辰還早,您要不要再歇一會兒?”

上官夫人揉著額角,隻覺得抬個手都累,淩霜知趣,褪鐲挽袖浸濕了帕子,替上官夫人敷在額頭上,又墊了個軟枕。

“不睡了,睡的不踏實,就好像夢裏一直被追著似得。”沁涼的巾帕將心中的燥意疏散了些,上官夫人悠悠舒了口氣。“老爺做什麼呢?”

淩霜轉頭看了眼屋裏的自鳴鍾,才回話:“應該在外院處理庶務吧,看時辰,應該要來了。”話音剛落,就聽外頭門簾子一響,軟底靴子的動靜響了起來,淩霜輕輕一笑:“瞧瞧,夫人才說著老爺,老爺就來了,可見老爺心裏記掛這夫人,夫人跟老爺才真是心有靈犀呢。”

容天權正好撩簾子進來,一進門就聽見淩霜那句心有靈犀,微揚起調子問了句:“什麼心有靈犀?這屋裏頭什麼味兒?淩霜,開開窗散散。”

淩霜哎了一聲,離開榻邊去開窗散氣兒,上官夫人將額頭上的濕巾取下來,丟回盆裏。“這是二丫頭要點的,我就聞著這味兒,午睡都睡的不安生。”

容天權特意看了看那銅鶴香爐,曲著條腿,靠在上官夫人身邊,“二丫頭對你院子裏的事都不熟,這也是想孝順你,哪像琴兒,你這屋子裏哪兒有香料,都是什麼味道的她都清楚。”

上官夫人聽見容天權說起容琴,順勢就對容天權說:“老爺,二丫頭跟楚王爺,如何了?”

“嗯,楚王對婉兒很是維護,看樣,是真想娶婉兒過門。你就跟琴兒說……”容天權將鞋子一蹬,也懶得褪衣裳,就這麼躺在床上,“憑咱們容國府的名頭,婉兒以後又是楚王妃,她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找不著,就別總是惦記楚王了,到時候,真惹了楚王生氣,我就算將她送到祠堂去,也護不住她了。”

上官夫人聽出容天權話語間對容婉的維護,心裏頭慪的一股子氣,忽然就覺得心口多跳了一瞬,額角眉尾沿路一陣灼熱。

“既然楚王爺已經被二丫頭哄好了,那琴兒的禁足,老爺就免了吧。婉兒若想出門子,總要在琴兒身後,琴兒若總是被老爺關著,何時才能嫁?”

這句話提醒了容天權,一拍大腿:“很是很是!那夫人,盡快提琴兒挑人家,咱也好早早的讓婉兒出嫁,到時候,一個是楚王王妃,一個是世家族婦,哎呀,咱容家就光宗耀祖啦!”

容天權越想越美,一時得意忘形,上官夫人雖然生氣,可也不敢在這當口跟容天權潑冷水,隻好順著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