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複權

上官夫人吩咐完嬤嬤,瞧著日頭極好,也是個難得沒有瑣事纏身的時候,隨意抱了一團軟枕在懷,置一卷書瞧著。

青紗帳微動,珠鏈泠泠,斑駁的光影營造出幾分悠然,美人側臥,一室幽謐。

才沒一陣,就聽外麵腳步聲起,上官夫人長黛微蹙,輕啟鳳眸,果然是容天權來了,起初上官夫人並不想搭理,誰想容天權一撩珠簾幾步走到桌旁,斟了滿滿一盅茶,一揚脖飲盡了。重重的將茶盞磕在桌上。

上官夫人冷眼瞧著覺得似乎不對,這才放下書卷,從榻上坐起,柔聲問:“老爺是怎麼了?何事不順?”

容天權冷哼連連,臉色陰沉,聽上官夫人這一問,一甩袖子:“你倒來問我?!我問你,你為什麼不去接婉兒回來?”

上官夫人反倒被容天權問的一愣,還沒等說話,就聽容天權又是陰陽怪氣的說:“現在滿大街都說,咱們容國府容不下寫出時疫方子的二小姐!這都幾日了,還是齊王世子宅心仁厚。”不顧風言風語收留了我們家容國府二小姐!

容天權說的盡興,將外麵這一路上聽來的話都學給了上官夫人聽,起初上官夫人還聽著,越聽越不是那麼回事,氣的酥胸起伏,扶在榻沿兒的手緊緊扣住,小指上染著的長甲受不住力,直接崩斷了。

上官夫人不知道這流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可是聽來聽去都是再說自己這個嫡母不容人!“老爺也是這麼想的?”上官夫人顫顫的問著,一雙剪水幽瞳直直的盯著容天權。

容天權一對上上官夫人的眼睛,著實一愣,自己跟上官夫人少年夫妻,相偕至今,雖然沒有幹柴烈火的愛情,可是二人多年的默契,上官夫人為容國府所做的,容天權都很放心。今天在路上聽了這麼一耳朵,一股子火堵在心裏頭,回來瞧見上官氏就再沒忍著。

“老爺……也是這麼想我的麼?”上官氏緊盯著容天權又問了一遍。容天權回過神來,也覺得有些沒趣兒,可奈不下心頭那股子火氣,唰的一聲將折扇一展,“我怎想有什麼用,現在外頭沸反仰天的都這麼說!”一股子紈絝賴子氣將上官氏氣的夠嗆。

上官夫人從小在家裏千嬌萬寵的,父兄珍視,出嫁後雖然跟容天權並無感情,可是容天權敬重嫡妻,兩者相安無事。可眼下,自從那個賤人死而複生後,一切都變得坎坷折磨。就連容天權都敢落了自己臉麵。

“外頭不知道府裏的事,上下嘴皮子一磕隨他們怎麼說。當日的情景你不清楚麼?一個姑娘家,隨隨便便帶著一個外男住在一個院子裏,朝夕相處的,她是痛快了,她想過琴兒跟三丫頭沒有?!就算她真能嫁進四王府去,難道單憑一個四王爺,就能稱得起咱們容國府麼?”

上官夫人也氣急了,連珠炮一樣一股腦兒的數落著容天權。“別人家都是生怕自己女兒叫外人惦著,你倒好,上趕著把女兒送外人口裏糟蹋。她二小姐不服管教,還不是因為你給她撐腰?現在你倒來怪我?!”

一陣抒發盡興的很,上官夫人幹脆一甩袖子,起身離榻,一掀簾子進了內室。外間的容天權被自己夫人這麼一頓數落,心裏頭也回過味來,有些訕訕的,自己本是希望管他哪個女兒呢,四王爺看上誰都行,勢必要抱上四王爺這棵大樹。可是被夫人這番話引著一想,四王爺好是好,可是自己還有兩個女兒,總不能因為四王爺敗了閨譽,到頭來,失了別的人家。

想明白後,容天權覺得臉上無光,平白被一個女子劈頭蓋臉說了一頓,強撐著一股子氣,梗著脖子,對著內室揚了一嗓子:“你到底去不去派人接她啊?”

話音剛落,就聽見上官夫人在裏麵吊著嗓子一聲冷哼:“我如今可不管事兒了,老爺你自己去吧!”

容天權被噎了一句,幾步走進內室,瞧見上官夫人正對鏡抿發,金烏碎光映著上官夫人吹彈可破的雪膚,不點而朱的櫻唇緊抿,聽見容天權進門的動靜,半側著身子,鳳眸微挑,斜斜的一個眼神掃來,說不出的嬌嗔。受了這麼一個眼神的容天權覺得身子一酥,心裏頭那股子火也滅的差不多了,腆著笑湊上來,從身後環住上官夫人香肩,“夫人呦,是為夫的不是,不通後宅的事兒,讓夫人受委屈咯。”

上官夫人畢竟是一介女子,說到底,也不過是仗著清楚容天權的那些心思,雖然是發了一通火,但是也是順著容天權的心思點在了點子上。不然容天權那脾氣,如何能忍這一遭?如今見容天權也服了軟,自然也就不再端著架勢。

鬆了力道,軟在容天權懷裏,抬手將身邊果盤裏一枚酸梅子撚了一顆,揚手塞進容天權嘴裏。瞧著容天權酸皺了眉,撲哧一聲笑出來:“你說說,我嫁進來多少年,兢兢業業的為了容國府謀劃,不敢懈怠一絲一毫。哪裏做得不好了,你要卸了我管家?”

容天權如今有心伏低做小,自然都順著上官夫人,“我的好夫人,快別提這事了,往後,這女兒們都管教,日後相看人家兒,我都不摻和了。”尾音還未消,就又補了一句“相看這事兒,還是你我商量著來吧。”

上官夫人氣的好笑,微微一掙,回身正視容天權,一手叉腰,一手虛點著容天權:“你又說話氣我!我是他們嫡母,我還能壞了她們不成麼?你是容國公,是我夫君,我什麼時候壞過你的事?!”

容天權忙一手握住青蔥玉指,攏在掌中,連連說道:“是是是,夫人說的是!”另一手偷偷摸摸繞過上官夫人楚腰,往自己懷中一帶,一低頭在上官夫人唇上偷了個香。上官夫人羞紅了臉,一捏容天權腰間肉,抿著唇嗔了他一眼。

兩人這成親多年,除了先前幾年有些柔情蜜意,自從上官夫人懷了大小姐後,連著往府裏抬了好幾個妾,就再也沒年少時候的恩愛。

今日這一架吵得,倒讓容天權想起初成親時候,描眉閨趣來。低眼望進上官夫人眼底,兩人目光膠著纏綿,不知是誰先退了一步,容天權拂落了床慢,掩一室春光。

雲雨漸止,春意微褪。一慵媚到骨子裏的女聲輕喚,廊下女婢魚貫而入,捧衣飾,奉香湯,容天權換過衣裳,斜靠雕花床柱,曲膝搭臂把玩安枕如意,海棠春睡屏風後水聲陣陣,勾起幾分旖旎,容天權也不顧天尚未暗下,叫婢子點了幾盞長燭繞過屏風,錯落有致擺好,又落了窗扉,室內昏沉,燭豆搖曳,佳人沐浴剪影躍然屏上,朦朧繾綣,頗有意境。

上官夫人沐在香湯內,瞧見那幾盞長燭也並未理會,想了想,將在心底斟酌了幾日的話徐徐道來,梨音婉約。“老爺,二丫頭如今在世子府上以叨擾了幾日,我早就準備去接,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需要請老爺斟酌,這才耽誤了。”

容天權咂了口佳釀,聽夫人調尾還透著嬌媚,微眯著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示意自己在聽。

“二丫頭這遭兒的確是太駭人聽聞,雖然現在憑著時疫方子贏了些許口碑,可若等以後有點什麼事兒,旁人忘不了二丫頭身上的蹊蹺。所以,我讓張媽媽去請普生寺跟天星觀等大師和道長來,準備在接二丫頭回來的時候,做些法事。若沒事,正好借此機會堵悠悠眾口。若真有事兒,也好讓大師道長趁此機會收了,保全容國府。”

上官夫人眸底閃爍著算計,偏偏說出的話,滴水不漏,容天權微醺之際,也覺得甚好,“果然是夫人考慮的最周到,就這麼定了。”

上官氏盈盈起身,抬手扯落搭在一旁的素錦,一陣風起,撲滅了幾盞燭。待上官夫人換好衣裳繞出屏風,容天權起身迎上,牽著上官夫人重新歪在貴妃榻上,二人相擁而臥,榻下跪著一小丫頭,取來巾帕替夫人絞頭發。

上官氏靠在容天權肩上,微闔著鳳眸,“四王爺那裏,卻還要老爺你去說說,我一個婦道人家,著實不好見。”

容天權輕輕拍著上官夫人北極,滿口答應。上官夫人趁著機會,將容琴禁足一事趁機提了提。

“老爺也真是心狠,琴兒從小就沒挨過什麼苦,這次平白讓二丫頭打了一巴掌不說,你還讓琴兒禁足。昨兒,我去瞧,琴兒都瘦了一圈兒,卻還念著問我,父親是不是還生氣。”

容天權此時舒爽愜意,聽夫人這麼一說,也開始心軟,“琴兒是我從小寵到大的,我哪裏舍得真讓她再也不出來呢,不過是當初給四王爺做做樣子罷了。偏偏這兩天外頭事兒多,回來都忘了。我這就去讓人傳話,讓琴兒出來。”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這次是委屈了你們母女,明兒讓珍寶局將新樣子送來,讓你們娘兒倆好好挑幾副頭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