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琴聞言睚眥欲裂,滿臉的不可置信,血氣衝到頭頂,隻覺得麵如火燒,耳中感覺突突直跳,目光所到之處,總覺得下人們都在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看自己笑話。麵皮紫漲,抖著聲讓外院的那些下人都離開,自己回了母親的院子,才進了屋子就按耐不住性子了。
容琴何曾受過這種委屈,抬手將桌上茶盞果碟盡數掃落在地,厲聲罵道:“賤人!賤人!都是那個賤人!”一股怒氣鬱結在胸口,堵的心口生疼。見沒什麼可砸的了,就抬手掐在身旁一個小丫頭身上,一邊掐一邊咒罵:“賤蹄子!憑你是什麼東西,處處跟我爭!”
小丫頭本來垂手站在一邊,誰知道突然入了大小姐的眼,被掐了也不敢躲,隻捂著嘴嗚嗚的哭。越哭容琴越生氣,抬手一個耳光劈過去,“哭什麼哭!”一巴掌下去,小丫頭臉登時鼓了老高,鬢發散亂。一旁的婢子們都縮著肩,生怕出一點動靜讓大小姐瞧上自己。
上官氏雙目赤紅,耳中滿是容琴的厲聲喝罵,那小丫頭嗚咽的聲也熱惹得心煩。猛的喝止了容琴,“夠了!”一聲厲喝,容琴本沒當回事兒,可回頭對上母親的臉色,心裏一抖。訕訕的蹭到上官氏身邊,低眉順眼到站著。
上官氏抬手揉了揉額角,寒著一張俏臉,喊來內院管事:“方才,擅自議論主子的那幾個,通通拔了舌頭叫人牙子來領走!一件東西都不許帶走!”
管事袖著手,有些為難,方才老爺才說了免了夫人管家之權,如今夫人就下令發賣奴婢,這可如何是好。
正猶豫著,就聽上頭上官氏陰涔涔的聲,猛的抖了一下。就聽上官氏說道:“怎麼?我吩咐的話,你是沒聽見麼?”
管家額頭瞬間就布滿了汗珠子,連連口稱不敢,可卻也不去傳話。上官氏嗤笑一聲,自顧自斟了杯茶品著。還是上官氏身邊的大丫鬟淩霜嬌喝一聲道:“張管事你是什麼意思,夫人是老爺明媒正娶正室嫡妻,還指使不動你了?!”
一句話將管事的腰壓的又彎了彎,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這才迭聲答應了,主子們之間的事兒,哪裏是奴才們能參合的,就算老爺在氣頭上,夫人身後站著的可是兵部尚書。這後院,不靠夫人,誰還敢管事兒。
“慢著!”管事剛要退出去,就聽夫人又慢悠悠的開口了,心裏直呼晦氣倒黴,麵上卻隻能恭敬的候著,“張管事年紀也不小了,這內院掌事的差,你若不能辦了,就來回我,我好挑人替你。”管事苦著臉,一個勁兒的告罪,又說漂亮話表忠心,這才讓上官夫人允了告退。
上官夫人發了一通火,心裏頭靜了些許,一轉眼瞧見自己女兒氣的眼圈兒都紅了,心裏頭也不是個滋味。當年嫁入容國府,郎情妾意的過了一段恩愛日子,可沒多久,容國公就露了本性。上官氏在娘家也是個厲害角色,看透了容國公的本性,短短時光就調整好了心態,一直都相安無事,事事穩妥貼心,傳出了不小的賢名兒。自己麵上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卻怎麼也沒想到教導出這麼一個喜形於色的女兒。
歎了口氣,擺擺手示意人都退下,自己拉著女兒回了內室,抬手撚怕替容琴將腮邊的淚珠拭去,輕聲勸著:“你是容國府正經的嫡出貴女,被一個庶出的氣壞了身子,傳出去不叫人笑話麼。”
容琴本來氣鼓鼓的,雖說透著幾分委屈,卻被怒氣壓著還沒覺出來。現在被母親輕聲慢語的一勸,那幾分委屈鋪天蓋地的淹了上來,淚珠撲簌簌的滾下來,一頭埋在上官氏懷裏,恨聲道:“女兒不甘心!她就跟她那個賤籍的姨娘一個樣!惡心透頂!她憑什麼跟我爭!她算個什麼東西!”
上官夫人慢慢的摩挲著女兒的秀發,輕聲哄著,眸中寒意森森。“你也是傻了,她是個沒娘的,庶出出身,她那個姨娘又是個商家賤籍,這出身,放出去任誰說出天來,都隻是個做妾的。婚姻大事,除了我,誰能給她操辦。”
容琴哭聲漸止,眼圈通紅,抬手自己拭著淚痕,紅著眼圈兒,瞧著母親,呐呐不言。上官氏抬手將女兒微亂的鬢發抿順,容琴恨的直咬牙,接著說著:“不行!不管她嫁誰,女兒都瞧不順!”
上官氏綻開一摸笑意,一指頭輕輕點了點女兒眉心,笑著說:“都依你,老話兒說,長幼有序,你婚事還沒一撇兒呢,哪裏能輪到她呢。”
容琴抬手握住母親的手,滿臉委屈,“娘,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禁足了,這傳出去,女兒臉都丟盡了!您去勸勸父親。”
上官氏一想這事心裏頭就哽的生疼,自己身後還站著兵部尚書,容天權就敢落她麵子,連帶著自己女兒也吃了虧。心裏將容婉記恨的越狠了,“你爹脾氣你也知道,順著就是了。你是容國府最尊貴的姑娘,他不舍得。這幾日你好好在房裏養養精神,娘替你出氣。”
容琴緊咬著牙,麵露猙獰,“娘!既生瑜何生亮,容國府隻需要一個就夠了!”手上微微用力,滿懷希翼的望著母親。
上官氏低頭想了想,探手安撫的拍了拍女兒的柔荑:“你隻管做好容國府才名遠揚的大小姐,那些肮髒的事兒,娘替你辦。”女兒是自己的希望,一個卑賤庶女,將自己天之嬌女一樣的女兒逼得患得患失,那她就該死!
得了母親的準話,容琴心裏頭略放鬆了些。皺著眉,拉著母親衣袖撒嬌:“娘啊,女兒真都不想禁足,一天都不想!”
上官氏斂了笑意,正色看著容琴,一字一句的教導:“琴兒,娘今天告訴你,禁足這件事是改變不了了,你記著,暫時的吃虧,是蟄伏,是為了更好的一擊斃命。示弱,是女人最鋒利的武器。”
容琴聽著,微低著頭琢磨著,雖然懵懂,卻牢記於心。
外頭淩霜輕輕扣了扣門,低聲請示:“夫人,方才攆了一批人離開,是不是要另挑些人來補上空置?”上官夫人在裏頭聽著,沉吟了一瞬,輕笑一聲,放鬆了腰肢,靠在床柱上,“就將外書房那些侍候筆墨的那些小丫頭都挑能用的補上空置先,老爺總說外書房要精減人手,免得人多手雜。提了好幾次,我也沒上心,今兒就順著老爺心意歸置罷。”
淩霜應了一聲就下去安排,裏頭上官氏對容琴說:“你回去吧,安心等著,幾日就過了。”容琴在母親麵前一向懂事貼心,聽如此說就福身告退。
待容琴離開,上官氏陰沉著麵色,屈指輕叩著膝頭,燭豆搖曳,斑駁陸離的燈火將上官氏的身影打在帷幔上,扭曲拉長。
門扉吱呀一聲,淩霜進門後順手掩上門扉,輕手輕腳上前來替夫人鬆發,手裏捏著一盒香膏,挖了一勺在掌心化開,均勻的抹在夫人發梢上,甜香馥鬱。上官氏吐了一口濁氣,微合了眸子,漫不經心的問著容天權的事兒“老爺今夜宿在誰哪。”
淩霜拿過玉蓖,慢慢的替夫人通發,口裏利索的回著話:“去了何姨娘院子,聽說花姨娘著人去請過,老爺沒去。”
上官氏抬手將耳墜子摘下來,仔細的擱在錦盒裏頭,“花姨娘心思向來活絡,今兒府裏出了這麼大事兒,她要是不得瑟才怪呢。”
通完了發,重新挽成家常纂兒,用一丈青定著,淩霜轉身去鋪床。輕笑著:“奴婢可沒想到,竟然是讓何姨娘拔了籌。”
上官夫人徑自繞過金絲秋菊屏風,換了寢衣,聞言冷笑出聲:“何姨娘先前在府裏跟個鵪鶉似的,如今她女兒也大了,瞧著琴兒跟容婉名聲大噪,如今也耐不住了。”
淩霜從小就跟在上官氏身邊,忠心耿耿,神情思緒學上官氏學了個三四分,聽主子這麼說,略一想就明白了,對何姨娘更加瞧不上:“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阿物,生了個阿貓阿狗就敢跟大小姐比。也不怕閃了舌頭。”
扶著上官氏躺好,掖了掖被角,抿著唇。上官氏闔眸假寐,淩霜就做在腳踏上守夜,正打著瞌睡,就聽床慢裏,夫人清冷的聲音說道:“今日攆出府的那些人裏,容婉院子裏可有人在裏麵?”
淩霜略一思索,點了點頭,清脆的說:“巧了,裏頭有好幾個二等丫鬟,平日裏就好吃懶做的,愛碎嘴,奴婢想,就趁這機會,清一清二小姐的院子。”
好半晌,淩霜以為夫人睡了的時候,才聽見裏麵含糊著透出幾句話來。“如今,老爺心思放在她身上,咱們也順著老爺的心思,去把錢牙婆喊來,讓老爺替容婉挑些人使喚。”
淩霜忙應下了,再等了一陣,聽裏麵夫人呼吸綿長,想來是真睡了,這才單手撐著下巴,支在膝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