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為難

不是沒想到於倩也在家裏,畢竟這會兒也不算早了,很多家庭早就已經準備洗洗睡了,因此,麵對於倩,俞錦繡隻是輕聲說,“我是來找程廷的。”

於倩掃她一眼,衝著裏麵大喊一聲,“哥,有人找。”

裏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誰啊?這麼晚了。”

於倩撇撇嘴,沒好氣地說,“俞錦繡!是俞錦繡!”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俞錦繡突然有些感激於倩,因為在她非常不友善地通傳一聲之後,程廷突然跑了出來。

程廷壓根想不到俞錦繡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小跑著出來,就像是在教室裏昏昏欲睡卻突然被老師點名的熊孩子。

看見他懵懵的神色,俞錦繡忍不住笑了,而看著他倆的於倩翻了個白眼,跑去衛生間漱了個口,回到房間,“砰”一聲就把門給關了。

他們就這樣對視著,玉蘭阿姨回房,於倩也進了屋,程廷摸了摸後腦勺,對俞錦繡說,“你進來坐吧,我出差去了,阿姨跟著。”

俞錦繡這才拖鞋進屋,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說什麼,冷不丁道,“你家好大啊。”

他們倆之間的氣氛顯得很尷尬,一切都是流動的,靜止的仿佛隻有他們自己,很長時間之後,程廷發覺自己簡直是像個愣頭青,才領著俞錦繡回房坐下,“你看會兒書,我去給你衝杯茶。”

不管是在什麼時候,冒冒失失跑到一個男同誌家裏,又坐在人家的房間裏,都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她這個人做事之前明明是愛深思熟慮的,可剛才感受著家中的壓抑氣氛,又想到不久之後自己會為了母親將所有傷害她的源頭都給掃除,她突然感到無奈。

那是最深又最沉重的壓力,於是,她想要找個人說說話。

程廷也想到了俞錦繡是為了什麼事來的。

他不愛說是道非,更懶得搭理別人家的家事,可因為俞錦繡,他本能地去關注俞振發。這段時間,俞振發一改之前的沉默,變得意氣風發了起來,每每他敲門進辦公室的時候,總是見俞振發和陳秀蓉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個人都是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

程廷覺得俞振發和陳秀蓉之間不一樣了,具體是怎麼不一樣了,他也說不清。但由之前的尊重到現在的不屑,俞振發是用自己的切身行動讓程廷對他愈發冷漠。

俞振發心裏也不舒服,這程廷不是想和自己的女兒處對象嗎?這是對未來老丈人的態度?俞振發多少次都想找個機會數落程廷一把,可終究是找不到這樣的時機。

在他看來,程廷實在是一個不好對付的晚輩,這孩子認真固執,對待工作滴水不漏,即便是俞振發想要找個機會給人一個下馬威,都瞅不準機會。

俞錦繡坐在程廷房間的書桌前,她沒好意思到處轉悠,隻是抬起頭,一圈一圈環視著這個屋子。這房間的裝修很簡單,可很有品味,即便是用後世的眼光去看,也不過時。一張床抵著牆壁貼著,書架上放滿了書,書桌上還擱著一本本子,上麵的黑色鋼筆看起來很講究。

在她來之前,程廷應該是在寫字的。

俞錦繡沒有翻開書桌上的本子,而是將視線落在床頭櫃上。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木褐色的相框,這相框和屋子明亮的風格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俞錦繡心想,這肯定是從老房子裏帶過來的,那個時候,他的媽媽還沒有走。

相片是他和他的母親,兩個人挨在一起,看起來很溫馨,照片泛黃發舊,俞錦繡沒有挨近,看不清他媽媽的模樣,隻覺得一定是一個溫柔又偉大的母親。

回過神的時候,程廷已經輕輕打開了門,將一個玻璃杯放在俞錦繡的麵前。

是一杯滾燙的熱牛奶,俞錦繡看了一眼,笑道,“不是說給我泡茶喝嗎?”

“喝茶會失眠的,喝牛奶正好,助眠。”程廷緊緊地盯著她,“喝完這杯,我送你回家。”

俞錦繡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這才剛來呢,就直接下逐客令了。”話雖這麼說,可她還是用手去碰了碰那杯牛奶。

牛奶散發著熱氣,可到底已經不是炎夏了,沒一會兒,杯壁越來越涼,俞錦繡雙手捧起杯子,輕輕地哈氣。

她低著頭的時候,一縷長發落了下來,細細軟軟的頭發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實在礙眼,程廷一伸手,幫她把頭發捋到耳後。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臉頰,俞錦繡的心底像是被某種異樣的溫暖輕輕撫過,想要辨認清楚時,他已經規規矩矩地搬了張凳子坐在一邊,安靜地等著她把牛奶喝完。

俞錦繡哭笑不得,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明明是她提出要一刀兩斷,現在他退了一步,非常寬宏大量地接受和她做朋友,她又在胡思亂想個什麼勁呢?

即便心底波瀾起伏,可表麵上卻還是雲淡風輕,程廷看著她,忍不住說道,“聽說你哥哥結婚了。”

俞錦繡的笑容立馬溢出嘴角,“是啊,他們倆特別好,好不容易走到這一天,我們都為他感到開心。對了,剛才他還來家裏吃飯了,帶著我嫂嫂。”

說到開心的事情,俞錦繡滔滔不絕,程廷笑著看她眉飛色舞的表情,說道,“這才對啊。”

俞錦繡露出疑惑的表情,“這才對?”

程廷的手臂靠在書桌上,一隻手撐著自己的後腦勺,淡淡地看著俞錦繡,“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像現在這樣。看起來很開心,沒什麼能難倒你似的。錦繡,就算遇到了再多的麻煩,也別忘了像現在這樣笑著。”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錦繡,這也是他第一次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這樣的話,俞錦繡愣住了。

她直直地看著他,許久之後才笑了起來,“我不會忘記怎麼笑的。”

畢竟一切的回溯都是來之不易的,而生活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即便她擁有很多的經曆,擁有別人幾乎難以想象的幸運,可本質上來說,她始終是一個普通人。

因此,她是絕對不會為難自己的。

隻是在某些時刻,她忘了自己的初心,就會想起他來,想著與他坐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靜靜地對視,或是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夠了。

而後,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