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最後一塊遮羞布

陳秀蓉安靜了幾天,俞振發也安靜了。

俞錦繡纏著陳婉妹問了很久,她想要知道那天媽媽為什麼突然暈倒,是不是陳秀蓉對她說了一些難以入耳的話。可是陳婉妹卻隻是搖頭,對於那天陳秀蓉對自己說了什麼,她隻字不提,隻說自己真的是累壞了。

俞錦繡心想,即便是這麼樸素的媽媽,她的心底也守著自己僅剩的那一點自尊心。隻可惜陳婉妹不知道,俞振發做了這樣的事情,留下的壓力,不應該讓身為受害者的她來承擔。

陳婉妹出院的時候,俞振發來了。

他很殷勤,一會兒扶著妻子,一會兒又拍著胸脯說晚上自己要下廚,那神態與之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甚至在麵對俞錦繡的時候,他都堆出了一張笑臉,“錦繡,你想吃什麼?晚上爸給你做。”

俞錦繡不想回話,可陳婉妹的眼中帶著幾分哀求,她隻能無奈地開口,“炒個蔬菜吧。”

俞錦繡並不想以惡意揣測自己的父親,可她總覺得俞振發簡直是太反常了。

而這樣的反常,似乎預示著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俞錦繡不敢去猜測,她知道時間會把一切的真相帶到自己的身邊,可那樣的真相,她能接受,她的家人又是否能夠接受?

晚上俞承國和方薇薇要來家裏吃飯,小倆口新婚燕爾,日子過得美滋滋的。陳婉妹不希望兒子擔心,更不想兒子為家裏的事情操碎了心,於是千叮嚀萬囑咐,她希望俞錦繡能夠好好和俞振發相處。

“他到底是你爸,做了再多的錯事,他還是你爸。”

病了一場,陳婉妹又變得軟弱了一些,俞錦繡分明看到她眼底的疲憊。到底是不忍心,她點點頭,“隻能看事態的發展了。”

那天在俞承國的婚禮上,陳秀蓉已經按捺不住了,她急匆匆地趕來,卻裝作氣定神閑的樣子,俞錦繡知道她絕對會處心積慮,掀起一陣大風浪來。

而俞錦繡能做的,並不是在這個時候激動地跳腳,歇斯底裏地去扯著對母親造成傷害的人問責,她能做的,是以最大的程度保護自己的母親。

在陳秀蓉撕開最後一塊遮羞布的那一天,她必須要確保陳婉妹不會在這樣的打擊下一蹶不振,與此同時,她會反擊。

林小婉的前途還在,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一定會渾渾噩噩,找不到人生的方向。這孩子還小,做錯事情的是她媽媽,即便她大言不慚,說出了很多混賬話,可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媽媽的教育讓她的三觀偏離了正確的軌道而已。俞錦繡並不真的打算毀了她,可是,對於陳秀蓉,她絕對不可能這麼客氣。

俞錦繡的眼底閃過幾分漠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可能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方薇薇不明就裏,笑著說道,“錦繡這段時間肯定是累壞了,先別瞎操心了,你看看媽現在身體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啊。”

方薇薇的笑容像是被陽光撫摸過一般,給俞錦繡帶來溫暖,這個家似乎分崩離析,她不想和俞振發好好相處,作為她的小跟班,俞承光也懶得搭理自己的父親。俞承國並不知道這麼多的隱情,隻當父親居然包下了廚房裏的工作,隻為了讓母親歇一歇,他鬆了一口氣。

無可奈何之下,俞錦繡和俞承光就隻能裝出喜笑顏開的模樣來。

這頓飯吃得她心裏憋屈得慌,可送走哥哥和嫂子的時候,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委屈。過去那個充滿著歡聲笑語的家不見了,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有現在,還有將來。

誰都不可能活在對過去的追逐與惋惜之中,惶惶不可終日。

俞振發做了一桌子菜,不是蒸的就是煮的,沒什麼難度,但他心裏卻得意得很,摸著吃撐了的肚子,他往沙發上一靠,招呼俞錦繡去洗碗。

俞錦繡一句話都沒說,走到廚房去,望著她的背影,俞振發樂嗬嗬地對陳婉妹說,“還是女兒好,乖巧。”

家裏的氣氛很僵,像是繃著一根弦,一不小心,這根弦就會斷,在這樣的環境裏,俞錦繡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把每一個碗盤上的水珠擦幹淨後,俞錦繡出了門。

八十年代的雅城,哪有什麼夜生活?她一個人在路上晃蕩,無處可去,心卻像懸在嗓子眼,總覺得不安。

她去了詹妮的家。

詹妮不在家,她媽媽說這孩子最近很乖,居然老老實實地答應和謝運結婚。兩個孩子相處的時間不長,看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可詹妮居然能踏實地謝運去扯張結婚證,以詹妮母親的意思,說來說去,還是得感謝俞錦繡。

俞錦繡禮貌地聽完詹媽媽說的話,客氣地擺擺手,“阿姨,不關我的事。其實我什麼都沒說,詹妮成熟了,很多問題,她自己能想通的。”

從詹妮家出來,俞錦繡沿著路燈照出來的暖色燈光在踱步。她踩著自己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影子不見了,影子又出來了,她玩得不亦樂乎。

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發覺自己到了程廷家樓下。

其實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去找誰呢?隻是一些話,她一直不敢對自己說。一些謊撒著撒著,居然也成真了。

程廷的摩托車就停在他們家樓下,俞錦繡在車邊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想到他騎車的時候英姿颯爽的樣子,想到她坐在他的身後時滿心的安全感。

程廷說過,他們不再談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從今往後,他們是朋友。

是可以對對方說真心話的朋友。

俞錦繡不再猶豫,而是直接上樓,敲了敲程家的門。

是家裏的保姆玉蘭阿姨來開門的。

“啊,這不是錦繡嗎?”玉蘭阿姨有些驚訝,可很快神色如常,“快進來坐吧!”

俞錦繡點點頭問了好,剛要進屋,聽見玉蘭阿姨身後的腳步聲,一個輕盈的身影往前湊了湊,原來是於倩。

於倩正在刷牙,滿嘴的泡沫,看她一眼之後,含糊不清道,“俞錦繡?你這大半夜怎麼來我家了?沒事吧你,臉色跟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