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衢的呼喚在耳邊飄飄蔓蔓,我當然感受得到當中的真情實意,隻是直覺也越來越強烈。
我耐心將這感受傳達給雲衢,我相信他會理解的。
腦海中紅蛇纏繞的畫麵消散,化作一片片雪白的花瓣飛舞,輕柔地拂過我的心扉。
雲衢同意了,他最終還是尊重了我的想法。
隻不過他要我必須答應,隻要有危險立即回返,任何事情都沒有我的性命重要。我連忙安撫他,自己絕對不會亂來。
我隻是想試煉下自己的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眼前的困境,並不是去拚命。
那股吸引我一定要見一見的東西,我有預感,它能解決某些問題。
到這時候我已經有所察覺,這異常的空間區域沒有惡意,但它也沒散發善意,仍然猜不透它到底什麼目的。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應該跟柳五或者妖中介關係不大,他們都充滿邪惡氣息,不會這麼中立的。
雲衢通過耳墜似乎也感受到這種狀態,他叮囑我小心,世間有些妖鬼善惡不分,意味著隨時會翻臉。
我向他保證自己一定注意,然後我想到海娜。她已經超出符紙範圍,現在我已感受不到她的情況。
雲衢的氣息消失了幾秒鍾,再出現時告訴我海娜很安全,被隔離到與這裏不同的地方。隻是現在不能隨意喚醒,不然會導致她魂魄受損。
幸好我剛才沒有嚐試,該謹慎的時候謹慎,果然有好處。
雲衢的氣息依依不舍地離去,我摩拳擦掌向前走。
街道還在延續,暫時看不到盡頭。兩旁栽種著柳樹,枝條纖柔,隨風輕搖。天幕夜色低垂,最後一點餘暉在遠處的地平線暗淡。
月亮不知何時已經高掛頭頂,輝光銀白微藍,傾灑在整片大地上。
算不上什麼美景,但勝在安靜。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活物也沒看見,似乎隻有我自己。
之前記憶裏催促人回家的音樂已經停止,我以為這現象就此打住。結果就在我向前走了幾十米遠時,夾雜著尖銳笛音的廣播響起。
我豎耳傾聽,分辨著聲音方位。
“……最後,最後的人請聽好,你已經無處可去,即將到達的和平劇院是唯一的避難所。請在倒計時前進入,不然將遭到清理。”
這段廣播循環播放,還分了中英韓三種語言。
我仔細又聽了聽,看來很快就要有變故,既然說了和平劇院,那現在先趕過去。
我加快腳步,目光無意中往旁邊一瞟,赫然瞧見柳樹粗壯的枝幹上扒著隻人手。
它沒有動彈的意思,就像是砍下來鑲嵌在上麵做裝飾。
我收回目光向前,可想看的想法根本控製不住 ,偷瞄過去,兩邊一株株柳樹上全扒著手。
而且我還發現,它們在慢慢靠近。
並不是很快速地靠過來,而是人肉眼難以察覺的。隻要精神稍微失神,再回過來意識,柳樹就已經變了位置。
我這時候跑起來,如果被圍住就遭了。
可沒跑兩步,那些已經在悄無聲息中移動過來的柳樹突然拔地而起。
它們雜亂的根須下是人腳,之前扒在枝幹上的手伸展開,手臂比正常人要長。
這似人又非人的模樣在讓人害怕前,先感到的是惡心!
它們此時已經將我團團圍住,手臂向前抓撓著,要擒住我的架勢。
我掏出爆破符甩出去,結果沒效果,符紙貼在它們樹幹上不動。
!!
無論我如何催動,都不生效。
自從我符咒學得越來越順手後,這還是第一次發生。我不免分心想知道怎麼回事,突然一隻手按在我肩上。
我低頭一看,那手背上驀地裂開眼睛,昏黃發黑的眼珠足有核桃那麼大,來回轉動。
當機立斷,我伸出手指戳下去。
這裏的東西都有問題,沒什麼好心慈手軟的。
隻是我剛才應該撿個樹枝石頭塊啥的,現在還得用自己手!
戳下去的瞬間,手背上眼睛合攏,驀地變作長滿獠牙的大嘴,蠕動啃咬任何湊近的物體。
手收回是來不及,我幹脆深入其中,抓住某種黏糊糊的東西往外拽。
是舌頭!
很長很滑,濕乎乎黏答答的。
沒想到這玩意兒有舌頭,我雞皮疙瘩頓時起來,嗷嗷大叫起來。柳樹人躁動,一隻隻手猛抓向我。
我順勢薅住另外一隻手,猛抻攥住的舌頭,來了個一秒花式打結,捆得天長地久。
廣播又響起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請情侶攜手前往和平劇場,不要試圖抵抗,不要試圖抵抗,已成定局。”
我斷斷續續聽著,因為要分精力對付這些柳樹人,結果廣播一響,它們全都跟被騷了癢似的亂顫起來。
被打了結的那倆柳樹靠一起,相互融合。
一道白慘慘的影子出現,飄飄蕩蕩。
柳樹人唰的一下仿佛得到什麼命令,往兩旁分站,白影直撲過來。
我閃身一躲,這時才看清,這白影是個大紙人。
不是紙紮,而是白紙片剪出來的紙人,它上衣下褲,塗著紅臉蛋,倆眼是黑窟窿,嘴咧開笑得燦爛。
白紙人看著我,一陣陣陰風哀嚎般的聲音在我身邊盤旋。
“走啊,跟我走,去看戲!”
“我來帶你了,我們一起走,別回頭。”
“快點吧,要來不及了!”
我大喊:“你啥鬼東西?既然能說話就給我說清楚!”
白紙人笑眯眯看著我,風聲中仍是重複之前的動靜。
我一下惱火,想抓住白紙人直接撕碎。
一聲廣播雜音在我腦海裏忽然炸開,震得我頭痛欲裂。
我確定我不是用耳朵聽見,而是直接在腦子裏循環。
“不要試圖抵抗,已成定局。”
“不要試圖抵抗,已成定局。”
……
我捂著頭,集中精力,可意識在這一聲聲中很難聚集,就像被驚擾的螢火蟲群飄散,幽幽微光閃爍。
白紙人忽的貼到我麵前,我能清晰地看到它咧開的嘴裏露出一排排牙齒。
“跟我走,情侶一起走,走啊!”
它呢喃低語,突然一雙紙手按住我肩膀,牢牢得紋絲不動。
我慌了一瞬間,感覺心跳加快,使勁掙脫扭打。
白紙人被我一拳揍到,可它就跟不倒翁似的,觸底的瞬間反彈回來,仍是嬉皮笑臉。
隻不過這次,它眼睛嘴角開始往外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