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浮神的話猶如雷霆炸響，我就像是被狠狠擊中一樣感到顫栗，但同時又滿是怒意地反駁：“不會的！”
他沒有與我爭辯，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當中流露出長輩看晚輩時的平靜寬容與同情。
這讓我很受不了，好像雲衢失敗，必死之局已經板上釘釘。
這是……看遺孀的眼神！
我才不是！
事情還沒到這一步，為何要這麼早下定論！
惡浮神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緒，用看透紅塵般的語氣說道：“我與相柳是同僚，當年輔佐主公與顓頊爭奪天下，結果主公落敗，怒觸不周山，我也跟著自刎成了厲鬼。”
他抬手揮了揮，神色滄桑：“過往皆是雲煙，不說也罷，總之夏夫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隨時聽候你的差遣。”
又一個做好心理準備！
我已經不想再聽見這句話，簡直就是已經篤定結局如何。我不想就這麼放棄，但不管我這麼呼喚，雲衢都不回應，他成心不見我。
等到惡浮神的香火熄滅，他的身影歸於煙霧中，消散不見。
而這時海娜回來，她一進客廳就衝我走過來，滿臉擔憂：“芸昕姐，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碰見李子哲了。”
“他對你做了什麼？芸昕姐你沒事吧！”
關於李子哲的過往，海娜後來也聽說了，所以現在急著確認我是否無事。我笑笑安慰她沒什麼，不過說了幾句閑話而已。
雲衢的事我還不打算現在講，心裏一直有個念頭：也許不把一切說透，事情就還有轉圜的機會。
海娜不放心，認真嚴肅地問：“芸昕姐，你沒騙我吧？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如果有什麼事兒你就盡管說。哪怕不能馬上解決，也別自己扛著。”
對於她的心意，我深表溫暖，但眼下確實想再討論之前那些事。
海娜看出來我想靜一靜，陪著我又說了些話後就先回自己房間了。
童子送過來馬卡龍跟咖啡，有些局促不安：“這是我跟著網上學著做的，夫人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沒事的，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沒想著輕易放棄。”
沒錯，現在就認慫不是我的風格，我得振作起來！
童子揚起笑臉：“那夫人你先吃著喝著，我跟阿白把家務做了，夫人要是有什麼吩咐就盡管喊我們。”
“好。”我答應一聲。
望著小小身影離開，我心裏五味雜陳，這些時日過來，不僅我跟雲衢的感情升溫，其實跟童子他們也建立了友情。
雖然從他們的立場來說，這是主仆關係。可我打心底裏沒有把他們當成純粹跟班，如果現在這一切都支離破碎，我還能承受回到過去獨自生活的時光嗎？
答案我不清楚，隻是想一想心裏就空落落的……
林星野走進客廳，他抬頭看見我，揚手打了個招呼，隻是沒有任何言語。
他背著個雙肩包，渾身上下灰頭土臉，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隨後呈大字狀攤在上麵。
童子聞聲而來，見狀驚叫一聲：“你這是怎麼了？林先生你去荒野求生啦？”
“也差不多吧。”林星野語氣裏充滿了疲倦，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累得夠嗆，你家大人呢？”
“雲大人不在，一直還沒回來。”
林星野沉默了，手背搭在眉心上，久久沒有拿下來。我見狀吩咐童子：“去把浴室準備好吧，再沏點茶過來。”
“好，我這就去。”童子轉身離開。
林星野重新坐好，看著我剛一開口：“你……”
“我有話先問你。”
“好，你說。”
我沉默了一下，雖然早已經知道答案，可還是忍不住再次求證：“雲衢他真的是相柳嗎？”
“……看來你都知道了。”
“不算完全知道，或者說我不想相信。”我低頭咬牙：“所以我想從你這裏再次確認。”
“好，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能再隱瞞。他確實是相柳，但準確來說是相柳的的九分之一。”
這和我從李子哲還有惡浮神那裏得到的情報一樣，我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林星野繼續往下說：“我先去良鶴城調查了一番，先說結論，是相柳的手法，但是現在能自由活動的……隻有雲衢。”
“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你聽我往下說完，這事既是雲衢又不是，非常複雜跟棘手，這麼多年來我也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事情。你讓我捋一捋，從頭跟你講。”
林星野陷入短暫的沉思中，似乎是在整理所有記憶跟情緒。
我耐著性子等待，這時候童子將茶水送上來，又默默地離開。
青瓷茶杯印著墨韻蘭花，清新淡雅，我卻沒有任何心思欣賞，隻覺得隱隱煩躁。
林星野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開始了訴說。
據他所講，在上古時期，水神共工與黃帝之孫，顓頊爭奪天下。
這原本沒有對錯之分，至於曆史會如何記載，自然是勝者決定。
隻能說共工雖然勇敢堅強，敢於挑戰權威，也非常不怕死。但遺憾的是，他的缺點也非常致命，就是暴躁偏激，不成功便成仁。
爭鬥的後期，他越來越陷入顓頊的計謀，而共工組建的軍隊在他急躁地指揮下，敗績頻頻。
他身邊當時有兩名心腹，也是他最得意大將，那就是相柳跟浮遊。
林星野說到這裏一頓，望了眼我放置惡浮神檀香的方向：“這浮遊也很強悍，性喜玩樂，不虐殺但也不怎麼良善。後來共工戰敗而死，浮遊也跟著自刎成鬼，後世逐漸成了惡浮神。”
原來惡浮神是浮遊！
我倒也沒有很驚訝，畢竟惡浮神早就說過，他跟相柳是同僚。
林星野繼續往下說。
相柳生性殘忍貪婪，與殺戮為樂，並且對共工很是忠心。共工死後，他仍是繼承遺誌大鬧一場，當時大地上不是被洪水肆虐，就是毒液橫流。
直至一個人出現，才結束了相柳的罪行。
“這人就是大禹。”
林星野眼神恍惚，追憶似水流年。
我卻忽然感到心頭有異樣的悸動，耳邊仿佛什麼細語呼喊，卻完全聽不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