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念頭浮上心頭，可我不願意去想，不願意正視。似乎隻要我不想，它就不會存在，就不會成真。
“那水中怪物就是雲衢的真麵目。”
李子哲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讓我渾身發抖。
恰在此時，水中又有數個黑影浮上水麵，全是與之前相同的巨蛇蟒頭，血盆大口裏細密尖牙林立，森冷的眼眸直直盯過來，沒有絲毫感情，隻有冷漠與毀滅。
我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恐懼與震撼，完全沒法看清楚這到底是幾個頭，也無法冷靜分析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腳下的城鎮已經徹底變成一片汪洋，少數人還能掙紮一下，手臂伸出水流，像是柔弱的蘆葦杆輕輕晃動幾下便徹底被吞沒。
更多的人已經在第一時間被巨浪拍到水底，連呼叫都不曾發出一聲，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忽然想起曾經的噩夢，就有過這樣的場景，隻不過當時我望著水平線遠方，迷霧重重看不到有什麼，隻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慌與懼怕。
難道……
這夢是真的發生過？
不不不！我不能相信李子哲，她也許是在騙我！
“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我是在誆騙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勉強你，今天該說的我都要跟你講清楚。”
李子哲抬手揮了揮，眼前這幅洪水肆虐的畫麵慢慢消退，科技館的場景再次出現。虛假的人造星空重新籠罩在我頭頂，然而我已經渾身冒冷汗，心髒要跳出喉嚨口。
此時，工作人員提醒我到點了，我茫然地脫下身上的簡易太空服，大腦已經完全停轉。
想到的全是剛才看見的一幀幀鏡像，想到脆弱的人們徒勞掙紮，想到被家人拚死推到水盆中的幼童，哭得撕心裂肺……
等到我意識清醒時，人已經坐在場館外的休息區椅子上，對麵就是李子哲。
他今天打扮得人模狗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的精英。
“喝點緩一緩。”
李子哲遞給我杯奶茶，我沒有接。他也沒強求，隻是將奶茶放到桌上，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頭。
“如果你已經緩過來了，我就繼續往下說。不過，你不用著急，今天的時間還很多。”
與之前的偽裝相比，他現在倒是不遮不掩，透露種難以解釋的自信感。
我沒心情分析，但事已至此，我很想知道他還要說什麼。
李子哲輕輕一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其實說實在的，以前雖然是在演戲，但我對你也是動了幾分真感情。”
“這種惡心話你就不要再講了，如果後續是這些，那現在就告辭！”
“別急，既然你不想敘舊，那我就直接說了。”李子哲稍作停頓：“當初我之所以要接近雲衢，甚至要殺他取丹，就是因為知道他的身份。這麼做完全是為了除掉禍害，並且來彌補他曾經犯下的罪行。”
“你胡說！”我本能地反駁。
“你可知道剛才所見的水中巨蟒是什麼？那是上古最凶猛的惡獸——”李子哲微微往前探身，眼神無比嚴肅：“相柳。”
我辯駁道：“誰知道是真是假？不可能你嘴裏說我就信的！”
“我剛才就說了，信不信由你。我隻把想說的告訴你。相柳有多凶，你應該已經有了直觀的印象。這樣的事情，他做過不止一件，幾乎每天都有被他禍害的城鎮。”
李子哲停頓了下，似乎想看我的反應。但這個時候我已經徹底傻了，大腦凝固住，完全不能思考。
李子哲又慢悠悠說道：“因他而死的人千千萬萬，要麼被他招來洪水吞沒，要不就被他釋放的毒液腐蝕潰爛，在極度痛苦當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聽到毒液腐蝕這幾個字，我心頭猛地一沉，不祥的預感湧上來。
“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良鶴城發生的那起事故就是雲衢幹的，是他的毒液造成了那些損失與死亡。”
“不可能！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就算不是24小時都黏在一起，我也知道他不會這麼做！”我站起身大聲反駁。
李子哲卻好像憐憫似地看著我：“你認識他多久？幾個月？你可知道他活了多久？好幾千年，你的時間在他的歲月裏隻是彈手一揮間，真的就這麼完全相信？”
我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即便我再想反駁他，也無法否認雲衢歲月漫長，任何人與他相比，都隻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完全相信，我是很想堅決地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就顫抖起來。
方才見過的水中巨蟒，龐大到足以與任何崇山峻嶺相媲美。這樣的存在，我真的可以毫無芥蒂，坦然的說出“我相信”這三個字嗎？
於是看出我的猶豫，李子哲笑著又說：“當然，我得說一句公平話，在良鶴城搞出這些事的應該不是你認識的這個雲衢。”
我心一喜：“我知道，雲衢並非本體，他是善念凝聚實體而成！”
“但是你別高興的太早，他們曾經是一體，哪怕現在能分出不同的軀體來，精神與意誌也是曾經相連的。這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我已經親眼見過雲衢被另外一個搶奪身體，整個人全部改變，暴虐陰冷殘酷。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但說出口的聲音還是帶上了微微的顫音。
李子哲低頭笑了一下：“我隻是想說，他們分不開的，精神，靈魂，意誌，善念的掙紮也隻不過是一瞬間而已。”
“我不相信，不相信……”
“你好好想想，你要為了那微弱的一點點可能，全然相信會給整個天下帶來巨大災禍的上古凶獸嗎？你真的能保證，這一點點善念可以阻止災禍降臨嗎？”
李子哲的質問一聲聲在我耳邊響起，我想反駁他，想怒罵，痛斥，想告訴他這是多此一舉。
可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我沒有證據，我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毫無顧忌，百分之百肯定——雲衢絕對不會被奪走意誌，他一定可以阻止災禍。
這句話我說不出口，一瞬間，全天下人的性命似乎都壓在了我的肩膀上。
隻要我說了，事情就會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