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之前我就猜過,隻是實在不願意往這最糟糕的結果上想。但現在雲衢已經點破,一切都擺在台麵上。
春彤對自己的命運似乎早有預料,蒼白的臉上血淚盈盈:“我是被上天拋棄的廢物,從以前到現在,早點死說不定現在還不用連累江郎……”
我疾聲阻止:“你這麼說不就是像敵人投降嗎?明明錯的是他們,你怎麼把罪怪到自己身上?”
“可是……”
“別可是了,現在要緊的是振作起來,河神在拚死最後戰鬥,你要在這兒哭哭啼啼束手就擒嗎?”
也許是我的激勵起了作用,春彤有所醒悟,血淚也停止流淌。我剛才已經設想,萬一她還是堅決要哭哭啼啼下去,我就直接抬手打暈她。
因為雲衢看向她的眼神裏,充滿明顯的冷漠與不耐煩。
再多耽擱幾秒,我怕他直接一扇子戳過來,雖然春彤不至於沒命,但保不齊留個什麼後遺症。
就在此時,剛才還映亮大半邊夜空的火光徹底熄滅,陣陣燒焦的糊臭味四溢彌漫,嗆得人咳嗽。
雲衢眉頭微皺,將我攬在懷裏,聞嗅到他衣襟間的淡淡清香,瞬間神清氣爽。
沒等我開口說句感想,一聲悶雷般的動靜乍然響起,隨後地麵都跟著顫動。仿佛有百十來噸的大貨車從旁駛過。
一團黃光從園區上空竄出來,後邊還緊追著三道光。一白一青一淺藍,湊成四個色,在夜空中纏鬥。
我仰頭盯得眼花繚亂,隻模糊地看出那當中是好幾個人影。幸好雲衢在旁邊解說:“那白光是林星野,青光是杜庭芳,至於那團黃的是獼猴鬼。”
“獼猴鬼?那是獼猴還是鬼?”我一頭霧水。
雲衢抬手輕撫我頭頂,柔聲說道:“那是已經開啟靈智的獼猴死後變成的煞鬼。通過修煉也會實力不淺,看來在人間混跡已久。”
旁邊的春彤忽然叫起來:“江郎在上邊!”
其他的雲衢都已經說過,就剩下淺藍光團,那一定是河神。
夜幕深沉,雲衢剛才喚雷雨召來的陰雲還未完全散去。於是隻見這四色光芒透過厚雲邊緣閃爍,就好像天庭上按照了霓虹燈球似的。
糾纏了得有五六分鍾,終於伴隨著一聲刺耳尖嘯從天而降,有什麼東西極速墜落。
雲衢側身抬手一揮,空中蕩漾起半透明的屏障,將附近區域全部籠罩。免遭高空墜物激起的灰塵與碎屑襲擊。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這才看清楚,前方大約三十米遠的位置,地麵向下凹進去約摸半米多,有什麼東西在裏邊撲騰掙紮。
杜庭芳站在上麵,使勁跺腳,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林星野則半摟半扶著個青年,看起來受傷不輕,蓬頭散發,身上裹著件鴨青色長袍,衣襟袍袖破破爛爛。
春彤喊了一聲“江郎”,隨後撲了出去。
雲衢收起屏障,神色微微不耐:“你們真慢。”
“大哥,這東西道行可不淺,我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你說得倒輕巧!”林星野不客氣地嗆回去:“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雲衢很不情願地走過去,幫林星野將那青年扶好,靠著旁邊的樹木坐下休息。春彤剛才一直急得團團轉,現在終於湊到近前。
我想這青年一定就是河神,春彤嘴裏的江郎。
與之前在天鵝湖暗室裏所見的模樣相比,他現在簡直是好看極了。雖然仍是蓬頭亂發,滿麵汙垢血跡,但至少眉目端正,之前臃腫泡發了的感覺蕩然無存。
我看向杜姐,他腳底下踩著個男人,此時完全看不出模樣,隻知道他臉朝下趴在那,灰西裝後背已經被踩踹得血痕累累。
這應該就是那個獼猴鬼?
看起來外形跟人沒什麼區別,之前林星野說他道行不淺,應該是真的。
我問杜姐:“這是罪魁禍首?”
“身上有很濃重的魘鎮毒氣息,而且我們衝過去時,這家夥正在跟他搏鬥。”杜姐說著抬手指了指河神。
“江郎?江郎?”春彤輕聲呼喚。
可能是愛人的聲音起了作用,河神緩緩睜開雙眼,極其微弱地揚了下唇角,氣若遊絲:“太好了,你沒事,還活著就好……”
“寧願不要自己活著,獨留下我自己有何意義?江郎,你不能有事啊,不然我一定隨你而去!”
春彤再也繃不住,哭得血淚模糊。
河神顫巍巍地抬起手,輕撫著她臉龐:“你要活著,好好的活著,隻要你在就有意義。”
我聽得有些心酸,默默祈求老天爺多給他們一些時間,如果能出現奇跡那是最好的。
然而沒想到,雲衢比林星野還直接:“如果你們想死在一起,我可以成全。念在你們是被利用,身不由己的份兒上,可以速死。”
春彤麵露喜色,河神是急得直咳血,本來就沒剩幾口氣兒,這又折騰進去一大半。
我責備雲衢:“你幹嘛說這種話?這不是往人心上紮刀子嗎?”
“相愛相守的倆人,獨留下一方苦熬,這才是殘忍。”雲衢語氣雖然卻很堅定。
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倒是杜姐嗷了一嗓子:“你個死變態!”
我轉身一看,之前被他踩著腳下的獼猴鬼已經爬起來,不對,確切得說是整個身體拉長,下麵手腳也蔓延出來一排排,像是特大號蜈蚣。
這模樣實在有點膈應,我不又往後退了兩步,嘟囔道:“什麼獼猴鬼,這是死蜈蚣成精吧!”
杜姐也撤離到旁邊,戒備著。
獼猴鬼身軀扭起來,密密麻麻的手腳蠕動,更讓人感到精神汙染,我已經完全不想直視。
而他仰起頭,拍得扁平的臉上咧開燦爛的笑容,發出孩童般的尖利叫聲:“哎呀,對不起,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一聲聲對不起中,他如同蛇一樣豎起細長的身軀,頭部膨脹發紫,表皮凹凸起條條黑紋。
這明顯不對勁,我有不好預感!
雲衢神色一沉,一把抓住我胳膊,拽過來摟住我腰就縱身飛躍。與此同時,杜姐他們也紛紛向旁邊疾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