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這話就明白,想從惡浮神嘴裏得到百分百正確信息是不可能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他講出來的必然是真假兩摻。
行吧,我也沒指望著一開始就能知曉全部答案。隻是想從惡浮神這裏獲得一些方向。
雲衢已經沒有最初暗暗緊繃的狀態,雖然依然冷言冷語地對待惡浮神,不過我感覺他某種程度上鬆了口氣。
就在我陷入思考當中,惡浮神忽然飄過來,繼續跟我八卦:“跟你說,老九以前脾氣好的時候賊好,壞起來驚天動地,殺人如麻!”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愣愣得消化這句話。
惡浮神見我沉默,談性大發:“有一次就因為老百姓給他的供奉晚了,並且數量也不對,他就大發雷霆,水淹整個村鎮。那些人全死了!”
我震驚不已,先是看了雲衢一眼,發現他撇開頭,故意避開我的視線。這讓我心裏一涼,依照我對他的了解,如此回避就代表著可能是真的。
雲衢殺了整個村莊的人!
可以我現在對他的認識,他不像如此暴虐凶殘之人,還是說我對他的認識根本不全麵?
倒是惡浮神滿臉驚訝,衝到雲衢跟前擠眉弄眼:“這你怎麼不阻攔我?就任憑我這麼往外說?”
“嗬,嘴長你身上,隨你的便。”
雲衢說完甩袖走人,到旁邊兒盤腿打坐。整個過程裏都沒有看我一眼。
惡浮神搓了搓下巴,又飄回到我身邊,搖頭晃腦道:“老九還是跟以前一樣,傲嬌得很呐,心裏想啥不直說,很容易吃大虧的哦!”
“那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我趁機問道。
惡浮神板著臉使勁一點頭:“千真萬確。”
我一下有點傻眼,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難道問屠殺細節?
“夏夫人,雖說是真的,但世間的真是分很多級別的。有時候雖然為真,卻未必是真。人心如迷宮,妖心更難測。”
“……我現在確定,你跟雲衢真的是老相識,謎語人的毛病都一樣。”我有些鬱悶。
惡浮神哈哈大笑:“我觀夏夫人極為聰慧,不是那種隨波逐流,輕易聽信他人之輩。即便我說了,你會全信嗎?”
“不會。”
“所以,真真假假,還是自己尋找答案。”
惡浮神把話又說回去了,看起來說了好多內容,結果連最基本的真偽都無法判斷。
這些妖啊鬼呀!真是狡猾得很!
我心中憤憤然地吐槽,細想惡浮神剛才說的話——有時候雖然沒真,卻未必是真。
這看起來前後矛盾,還像是個廢話,我倒是能理解意思。真話不一定就是真相,真相有時候是很複雜的。
雲衢殺了一村莊的人,這應該是真話,但有可能不是最終真相。
我把結果說給惡浮神聽,他笑得滿臉像開花饅頭,揉搓著雙手很激動:“夏夫人果然一點就透,我總算是明白老九為何選你。除了明麵那些理由,絕對是被夏夫人你的魅力所征服。”
我一下很不好意思:“你這麼說太誇張了,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
“夏夫人莫要謙虛,以後夏夫人但凡遇見麻煩,都盡管使喚我,絕無怨言。隻需焚燒此香,有招必來!”
惡浮神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三根暗綠色的香,我接過來剛要說聲謝謝,他就化作青煙,重新飛回雕像裏。
我等了等,發現對方確實是走了。
將那暗綠色的香放進抽屜裏,我轉頭走向雲衢,他閉著雙眼,雙手捏訣搭在膝頭,身姿猶如沉默靜謐的崇山峻嶺。
我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他對麵,托著雙腮盯著他,倒要看看他什麼時候有反應。
隔了兩分鍾,雲衢忽然輕輕長歎,睜眼望向我:“你想說什麼?”
“不應該是你要跟我說點什麼嗎?”我反問。
“……”
雲衢保持沉默,我感覺得到他似有掙紮,卻依然選擇了閉口不言。
於是我決定主動:“惡浮神說你曾經因對貢品不滿殺了一村人,是真的吧?”
“是真的。”
“就這麼仨字?你不想多解釋解釋嗎?”
“……”
“我猜這不是最終的真相,可光我猜沒有,你也得親口告訴你。”我見他依然沉默,不由問道:“過去讓你很痛苦……是嗎?”
所以閉口不言,不願意向任何人透露一絲一毫。
雲衢閉上雙眼,緊皺的眉峰陰影重重。他掐訣的雙手緩緩攥成拳頭。周身彌漫起淡淡黑紫氣息。
他像是承受著巨大痛苦般仰起頭,喉結微微滑動,一團紅光自他口中飛出。
正是之前月夜見過的珠子。
上次見還光澤亮麗,紅如血,現在表麵竟然有兩道黑色裂紋。盡管細如發絲,可仍是非常突兀。
我有些驚慌,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我剛才問的話擾亂了他修行?
雲衢不會有事吧?!
“與你無關,是我的定力不足。如此下去,又怎麼能贏得最終的勝利……”雲衢垂頭喃喃自語。
“你到底怎麼了?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現在這樣我心裏很不好受,總覺得是我讓你……”
沒等我話說完,雲衢就一把抱住我,貼在我耳邊低喃:“什麼都不要說,安靜,陪著我。”
這一瞬間,我感受到雲衢的心跳。他的體溫一向比常人要冷,現在卻熾熱起來。
我不知道是什麼緣由,隻能保持安靜回摟著他。
心亂如麻,明明覺得方向已經清晰,現在又辨不明白。
我一直都知道,雲衢身上有秘密,他的身份始終藏在迷霧當中。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因為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喜歡上他,所以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妖!有什麼樣的過去,又在向往著什麼樣的未來?
這未來裏有沒有我,還是我們都隻是彼此一段路程中的過客。
我太想知道了,也許無意中逼他回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這不是我的本意!
我越想越難過,忽然感覺到雲衢輕輕撫摸我的臉龐,輕柔地吻我。
“真的與你無關,是我自己深陷泥濘,沒想到傷痕如此得深。”雲衢喃喃,俊美的臉龐微微泛白,他摟緊了我:“幸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