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班主女兒出嫁,是給南盡歡遞了邀請帖子,但也沒想過南盡歡那等周身都是權貴之人,會在中秋之夜辭下宮中盛宴來參加他女兒的出嫁之禮。
南盡歡出現的時候,路班主等人驚喜萬分,趕緊的將南盡歡邀去後院的喜房裏。
黃昏即近,路如意一身大紅嫁衣如火,她坐在銅鏡前,滿臉歡喜和少女的嬌羞,但更多的則是自信。
元淩國女子出嫁習俗,是男方一大早就來女方家中迎親,吉時到達男方家中拜堂成親,傍晚應該已經在男方家中了。
而路如意出嫁則不同,男方雖一大早就來了斂芳華,但是,路如意卻要在斂芳華設了酒席,拜堂之後,再去男方家中再次拜堂。這都是路如意要求的。
雖然她此法大膽荒謬,但是她說,這是對她的父親和戲班裏看著她長大的長輩朋友們的看重,也是對她的尊重。她即便嫁人,也絕不是隻甘於相夫教子的後宅女人。
“這番做法,你夫家的人雖然同意了,但心裏肯定有諸多計較和言辭,你嫁過去之後,就不擔心他們為難你嗎?”
路如意從銅鏡裏看到南盡歡的臉出現,趕緊起身來,轉過身朝南盡歡微微點頭示好,“南姑娘。”
而後,她自信篤定的說道,“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要將夫君當做天一樣膜拜敬重,我會敬重我的夫君和夫家的親戚,但我絕不會做隻依附於他們的附屬品,他們會給我立規矩,但我也會有自己的規矩和原則。凡事都是相互的,他們若同樣敬重我,我自然會當個好娘子、好兒媳,但是,他們若不尊重我,我也有底氣和離。”
南盡歡連忙“呸”了一聲,“今日出嫁的日子,怎麼能說和離二字呢?”
路如意笑了,對此絲毫不介意,“我隻是說個假如而已。我非要在斂芳華先拜一次堂,是敬重我的娘家,也希望我的夫君、夫家能夠敬重我的娘家,同時,也是希望夫家的人明白,我路如意不是好拿捏的性子。我有脾氣、有性格、有原則,女子不隻是用來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的。”
聽路如意這番話,南盡歡也能理解她。
路如意當初能夠勸路班主把她的嫁妝銀子投進商行裏做生意,南盡歡就知道她一定是個有魄力、有眼光的女子。
看著路如意這一身的紅嫁衣,南盡歡是有些羨慕。
突然,她眼底一黯。
前世,她雖穿過比這更好看、更華貴的嫁衣,可惜,所嫁非人,落了個悲慘收場。
今生,她想為他披上嫁衣,與他拜堂成親,卻奈何艱難阻阻,萬人反對。
北寒川那樣的身份,太史局又出了那樣的預言,恐怕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北寒川了。
路如意看出南盡歡眼底的黯然失落,她認真篤定的說道,“南姑娘和景王殿下一定會修成正果。”
“借你吉言。”南盡歡臉上微微有些笑意,今日是路如意出嫁的好日子,還是中秋佳節,不能因為她和北寒川的事,鬧得大家心情不好。
“我看你應該也很有做生意的天賦,等你成婚後,若是可以,你否願意跟著我做生意?”南盡歡問道。
“當真?”路如意驚喜不已。
她夫家雖然是個富戶,家裏也有些小生意,她原本的想法是嫁過去後,把家中的生意之事攬過來,爭取把日子過得更好。若是能夠跟著南盡歡做生意,對於他們而言,那幾乎是一步登天!
“嗯。”南盡歡點頭。
外麵響起喜娘催促的聲音,南盡歡拿起一旁的蓋頭給路如意蓋上,便和丫鬟一同攙扶著路如意從房間出來。
她們才出來,南盡歡就瞧見宋大娘領著北寒川過來找她,她便趕緊往北寒川的方向而去。
“你怎麼也來了?宮中盛宴這會兒差不多要開始了吧,中秋盛宴是北奕辰被廢後的第一個宮宴,理應十分重要,你該出現的。”南盡歡過去說道,仰頭看他。
北寒川伸手很自然的握住了她柔軟的小手,眸光清朗帶著如春風般的暖意,“宴會而已,去不去,不打緊。”
南盡歡雖沒再多說,但還是隱隱有些擔心。
北寒川看出她臉上的憂色,解釋道,“中秋佳節,是團圓的日子,百姓們難得高興的節日,街上又熱鬧,人也多,本王請旨維護上京城街頭的安危。雖沒去宴會,但本王此舉,更是得了不少大臣的心。”
這才,南盡歡徹底放下了心來。
她牽著北寒川的手往正廳裏去,那兒差不多該要拜堂了。
她想去沾沾喜氣。
剛跨進門檻,南盡歡和北寒川正要往人群裏擠,南盡歡的臂彎突然就攀上一條藕段似的小手,賀暮錦高興親昵的道,“南盡歡,我來了!叫你等我一塊來,你居然不等我!”
南盡歡回頭看了眼賀暮錦,沒想到她還真來了。
“你也太胡鬧了!”南盡歡責了一句。
賀暮錦則是看了一眼北寒川,不高興道,“厲王不也沒去宮宴嗎?儲君被廢,現在那些王爺可都在宮中表現呢。居功至偉的厲王,居然跑來參加一個普通民女的婚禮。”
北寒川道,“本王奉旨保護上京城安危,中秋佳節,與民同樂,也是職責之一。”
南盡歡點頭,讚同北寒川的話,她問賀暮錦,“你逃走宮中盛宴的名目呢?”
“我……”賀暮錦嘻嘻一笑,“我腹痛不止,疼得在榻上打滾。”
南盡歡嗬嗬兩聲,賀暮錦堂堂公主,居然能撒這種謊,恐怕她也是在元淩國,無人管束,才敢越發的放肆,若是在南蜀國,恐怕她沒法活得這麼肆意瀟灑。
堂上已經在拜堂,他們幾人便沒再多說,專注的看著堂上拜堂的兩位新人,心裏滿懷衷心的祝福。
拜堂之後,新人就上了花轎,去了夫家。
南盡歡等人沒有跟著花轎走了,在斂芳華裏吃了幾杯酒,就去了外麵逛中秋燈會。
北寒川畢竟是領了旨意保護上京城安危,街上的確人多,小攤都擺滿了街道,又有舞龍舞獅,人來人往,熱鬧如潮。賀暮錦是第一回在上京城過中秋,也是第一回在宮外過中秋,早就被滿目琳琅的熱鬧吸引走,也很自覺的不打擾南盡歡和北寒川相處。
北寒川牽著南盡歡的手,兩人在熱鬧的人群中慢慢的走,此刻,二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和背上的壓力,隻是他們自己,不是厲王,不是首富南家的大小姐。
“這個吹糖人的手藝真好!”南盡歡高興的在一個吹糖人的小攤停下。
北寒川目光溫恬,掏了銀子出來,買了一個兔子糖人給南盡歡。
南盡歡高興得眼睛眯成了一條小縫,“你怎知道我喜歡兔子。”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知你喜歡什麼。”北寒川張口便道。
南盡歡舔了一口兔子糖人,甜絲絲的,像是甜進了她的心裏。
前麵還有個甜糯米圓子的小攤,支起的小棚子裏坐滿了客人,一人一碗清爽甜膩的甜糯米圓子,吃得高興。那老板娘的臉上也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南盡歡被老板娘的笑容感染,又見小棚子裏坐滿了客人,定然是味道很好。
她便拉著北寒川往那小攤跑去,找了座位坐下,又喊了老板娘上兩碗甜糯米圓子。
“方才不是在斂芳華裏吃了些東西嗎?沒有吃飽?”北寒川納悶的問道。
南盡歡言笑晏晏,“吃飽了,不過聞著這甜糯米圓子的香甜味,便覺得饞,感覺還能吃下些東西,就嚐一嚐。”
北寒川看著她,眼神也滿滿是寵溺,“不可嚐多了,免得撐著難受。”
“嗯。”南盡歡重重點頭。
老板娘端著甜糯米圓子上來,南盡歡趕緊用勺子舀起來吃了一個,清爽甜膩,比她預料的都要好吃,難怪這個小攤會有這麼多客人。
北寒川見她吃的那麼高興,完全將他說的少吃一些拋之腦外,暗暗歎氣搖頭,自己吃了一顆甜糯米圓子,味道的確不錯,再側頭看南盡歡吃得那麼高興,心裏想著,既然她喜歡吃,要不要將這老板娘招到厲王府裏當廚娘?
南盡歡不是貪嘴的人,雖然喜歡些美食,平日裏也隻是知道克製,不會吃多。但今日心情放鬆,加上北寒川在她身邊,她稍稍有些放肆,所以一時忘了自製。一下子竟然吃了兩碗甜糯米圓子。
吃是吃了個盡興。
但,真真切切吃撐了!
好像連坐都坐不下了,一直打飽嗝,還撐得胃疼,一雙秀眉難受的蹙著。
北寒川無奈的很,看著漫漫長街入眼的熱鬧繁華,“多走走,就消食了。下回可記好了,不可吃撐了。瞧你難受,本王心疼。”
南盡歡點了點頭,臉色也不太好看,“我知道了。下回真不敢這麼吃了!”
她現在也後悔。
往那長街而去,各種各樣的花燈,各種各樣的美食,南盡歡腹中積食難受,興趣索然。
直至深夜,南盡歡消食了,才舒服許多,不過,大街上的熱鬧也漸漸散去,此時除了天空上掛著的一輪圓圓明月,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跡。
北寒川帶著南盡歡回了厲王府,抱著她坐在屋頂上賞月,微風襲來,涼涼爽爽,夜裏靜謐,無人打攪。
雖然今夜吃撐了,讓南盡歡難受,但是她很喜歡這個中秋,過得很真實自在,她看了看身邊枕著一隻手臂靠在屋頂上一隻手臂攔攬在她腰間的北寒川,她心滿意足的靠在他的懷裏。
隻望以後的每個中秋,都能與他在一起過,簡單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