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將死了的十多個姑娘的驗屍結果在公堂上念了一遍,紅娘沒聽出這些人的驗屍報告有什麼不對,便放下心來,朝柳從文道,“大人,她們的死,跟我們也無關啊,您將我們這些人拘來,總得要有個理由!”
“誰說她們的死與你們無關?她們是被你們害死的!”柳從文怒聲威嚴道。
紅娘不禁笑了出來,“大人,您說話也得講證據,仵作驗屍結果,也沒有說她們的死跟我們有關啊!”
紅娘這一說話,其他的媽媽們也都抱怨起來,要柳從文拿出證據來。
柳從文眸光微冷,“帶證人上堂!”
接著衙役就壓了幾個人上來,留芳苑的媽媽一見到他們,臉上立馬顯露出心虛之色,腦袋趕緊埋下,渾身發抖。
“你們可都是留芳苑的人?”柳從文向那些人問道。
那幾人均都點頭應是,柳從文便就又問,“那你們可都知道柳湘到底是如何死的?”
“小人招了,柳湘姑娘是被媽媽灌了砒霜而死,她被灌砒霜的時候,我們這些人都在,親眼所見。”其中一人說道,其他人都點頭附和。
這些人說了柳湘的死之後,衙役就將他們帶下去,接著又帶了另一批證人上來,他們又說了紅暮是如何被人按在水裏掙紮直到死……
好幾批的證人上堂,把那些看似是自殺的姑娘的真實死因全都說了出來,竟然除了鶯鶯之外,其他人都是他殺。
公堂上旁聽的人,聽得心駭唏噓,可憐那些死去的姑娘們。
也感慨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鶯鶯的確是自殺,不過,鶯鶯自從得了花柳病後,已經半年沒有接過客,而且還因為染病的原因,經常受到媽媽的毒打,她早就想一死了之,這回,媽媽給了鶯鶯的弟弟十兩銀子的束脩,鶯鶯才答應吊死在瀟湘館門口。”最後一個被傳上來的證人,聲淚俱下的說道。
另外也查證到,鶯鶯的弟弟之前因為一直交不上束脩而苦惱,夫子都不讓他進學堂了,可就在幾天前,突然就交了兩年的束脩。
“你們為了排擠威脅瀟湘館,卻枉顧人命,實在罪該萬死,本官現在就宣布,你們草菅人命證據確鑿,全部押入大牢,秋後問斬!”
柳從文剛宣布,突然就有一個媽媽叫道,“大人饒命,奴家冤枉啊!”
她這一喊,接著就有好幾個媽媽也跟著喊道,“大人饒命,奴家冤枉!”
“你們還有何冤枉?”
其中一人說道,“是她指使我們做的!”她指向跪在地上的紅娘,其他人都指向紅娘,“殺人都是紅娘指使的,不管留芳苑、春意閣都是她的產業,是她不滿瀟湘館的生意好,逼我們毒殺了樓裏的姑娘裝成是被瀟湘館逼得沒有活路了,去逼瀟湘館關門。”
“對,是紅娘說出了那麼多人命,老百姓會把所有的過錯怪在瀟湘館頭上,本來風月生意就不是什麼正經生意,百姓也不喜歡,官府也沒辦法偏袒,百姓一旦鬧起來,官府為了平息民怨,就會勒令瀟湘館關門。”
那些媽媽們全都跳出來指控紅娘。
柳從文驚堂木又是一拍,一身威嚴正義,“紅娘,你可知罪?”
紅娘是這些人的背後老板,柳從文自然已經知道,之所以沒有直接點名,就看這些人是要同紅娘同罪,還是跳出來指控紅娘。
總歸,紅娘害死這麼多條人命,她難逃一死。
其他人隻能算是從犯,罪責減輕,恐怕也是要在大牢中關上幾十年,或者流放去苦寒之地。
“沒錯,這些都是我的產業,也是我指使她們殺人,我伏法認罪,不是秋後斬首嗎?我倒要與知府大人您等上一等,到底是我先被斬首,還是您先丟掉頭上烏紗。”紅娘硬氣道,冷笑一聲,並不將柳從文看在眼裏。
她朝北奕辰看了一眼,便就任由衙役將她押走。
她在滄州能有這麼多產業,背後豈能無人?
瀟湘館的案子結了,紅娘入獄,瀟湘館正常營業,不過,上京來了信,將紅娘押去上京重新審問。紅娘上囚車的時候,還得意的看了柳從文一眼。
“看來,我的命運,沒辦法由柳知府主宰了。”
柳從文氣得甩袖,怒聲道,“她還以為她去了上京,就能脫罪?她殺害那麼多條人命,證據確鑿,誰都保不了她!”
南盡歡麵露難色,提醒了一句,“她被提去上京,說明她的靠山在上京,而且地位不低。”
說話的時候,她還特意懷疑的看了北奕辰一眼。
北奕辰叫屈道,“她不是我的人,將她押去上京審問,也絕非是本王的意思。”
北奕崢卻是正義凜然,“哪怕她是去了上京,背後的靠山是誰,本王絕對會讓她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絕對不會讓她脫罪!”
“裕王殿下大義,盡歡佩服。”南盡歡發自內心道。
囚車已經走遠,柳從文甩了甩袖,跟他們道,“案子已經結了,那些姑娘們的屍體會由官府出麵今日安葬,諸位可要去送一送。”
“好。”
南盡歡和北奕崢應了下來。
北奕辰對此毫無興趣,他要去琢磨接下來如何對付瀟湘館,才沒空去同情那些死了的妓子。
那些姑娘們都是些無根飄零的苦命人,官府將她們安葬在大荒山裏,瀕臨亂葬崗。那兒陰氣森森,寒風刮起來一陣陣的響,似是惡鬼的哭吟,嘶鳴,甚是恐怖。
南盡歡身上穿著寶藍色的大氅,緊緊裹著,仍是被寒風灌入,渾身冷得很,臉更是被寒風刮得生疼。
到了她們的墓碑前,南盡歡給她們燒了足夠多的紙錢,低聲說道,“你們的死,讓紅娘被抓,算是報了仇,水月樓那些地方被封了,那些姑娘們的賣、身契官府做主全都給燒了,也是讓其他可憐姑娘有了個希望,有了另一條出路和選擇。若是下輩子生而為女子,一定要剛強些,做自己的主,別再一味的委屈求全,旁人害你,定要百倍償還給他們。”
北奕崢遠遠的看著,正在燒紙的南盡歡臉上並沒有太多悲天憫人,反而神色倔強剛強。
南盡歡是個他看不透的女子。
有時候的她溫柔善良,悲天憫人,有時候卻又冷靜自持,對什麼都很淡漠,有時候又像此時這般倔強剛強。
等南盡歡燒完了紙錢,起身過來,北奕崢的目光才趕緊從她身上移開,“她們也是死得其所了。南家在滄州的生意事情,你可處理完了?”
“差不多了。”南盡歡應道,目光再次往那些人的墓碑悲憫的看了一眼。
“那你可是要動身回上京了?”北奕崢小心的問。
南盡歡苦笑了一聲,“上京那邊流言蜚語滿天飛,我暫時不回去。”
“那就在滄州多留些日子,本王在滄州待了些日子,可帶你在滄州玩一玩。”北奕崢高興的說道。
“好,那就勞煩裕王殿下了。”南盡歡道謝道。
“你不必同本王如此客氣。”北奕崢語氣裏略有幾分失落。
他們回去的路上,就下起了雪,滄州的天氣比上京還要冷幾分,雪也下得大。
將南盡歡送回南家別院,北奕崢就開口邀約,“如此冷的天氣,倒是不適合在外麵遊玩,明日,本王約你去瀟湘館可好?”
南盡歡答應下來,“正好,瀟湘館明日重新開張,鄭吉給我送了帖子。”
北奕崢高興得嘴角上揚出好看的弧度,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刮來的寒風竟然都帶著絲絲暖意,一朵雪落在他的唇角,他舔了下,那雪,甜絲絲的,如蜜一般。
他開心的像個孩子。
他仰頭看著漫天飄落下來的雪花。
滄州,真是個好地方!
南霜在炭火上燙了桂花酒,南枝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紅薯、栗子,扔進炭火裏烤。這時候,韓營就來了,他也是跟南長風、林浪一般,如同鬼魅一般出現,他比南長風多了些穩重嚴肅之氣。
“南姑娘。”韓營沉穩喊道。
“多虧你帶著人在那麼快的時間裏將紅娘的罪證底細查了個清楚,我們才能夠最快出擊,避免了不少姑娘的死,此事你辦得很漂亮,我真心的替那些姑娘感謝你。”南盡歡欽佩的說道。
從最開始鶯鶯的死,她就讓韓營暗中去調查,一路查到了紅娘,想想那些證人可都是那些媽媽們的心腹,韓營在兩天時間內不但查清了所有的事情,還讓那些證人都出來指證,這等能力,的確讓南盡歡不得不佩服。
同時,她更佩服北寒川身邊有這等忠心和能力強的屬下。
至少她手底下是沒有韓營這樣的人。
南長風、林浪,乃至南霜,他們負責的隻有一件事,就是保護她的安全,卻對查探、審問這些,並不擅長。
“我讓南霜燙了桂花酒,你帶去與弟兄們喝了吧,另外,這裏是一千兩銀子,你拿去與弟兄們分了,銀錢是俗氣了些,隻是我不知道你們有何求,所以隻能用銀子,你們若有什麼未達成的事,盡可與我說,我會盡力相助。”南盡歡真誠的說道。
韓營板著臉,甚是嚴肅,“屬下保護南姑娘,乃是受殿下的命令,不敢受賞。”
“我是替那些姑娘們感激你們,有功便要賞。”南盡歡很認真堅定。
韓營便沒多推辭,拱手道謝,“謝南姑娘賞賜。”
而後,他又麵露難色,猶豫了許久,才道,“屬下的確有一事,想求南姑娘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