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盡歡怕曹氏借著鋪子的事,把南貴給安插到鋪子裏去,連忙解釋,“沒事,藍大掌櫃隻是來同我說了說一些賬目的問題。”
曹氏也沒多堅持追問,隻輕微的點頭,“沒事便好,要是出了事,可讓你大伯去管一管,自家人肯定比外人可靠。”
“我明白。”
這頓飯,南盡歡吃得別扭,隨便吃了幾口後,就說飽了,離開了霧苑。
“廚房采買那邊可有什麼變更?”南盡歡一回南苑,就讓南霜去打探廚房采買的事。
南霜搖頭,“沒有任何變更。”
南盡歡嘴角掠過一抹冷笑,“看來,大伯母是從廚房采買這兒分了一杯羹。”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南盡歡都沒有去了解過蔬菜、雞鴨魚肉這些東西的物價,對於財富萬貫的南家而言,南盡歡並沒有將這點銀子放在心上,更沒有去計算過下人到底會從中克扣多少銀兩,畢竟也就那麼點銀子,對於南家而言,如同滄海一粟。
如今細想,禦下必須要賞罰分明,嚴格執行,銀錢雖小,可這種欺瞞主子,暗中克扣之人,必然是欺上瞞下,府中皆是些這樣的人,如何能過得舒心、安心。
第二日一早,北奕辰過來帶南盡歡出去玩。
以前北奕辰還隻是個閑散王爺,沒有得到重用,經常會來帶南盡歡在上京城各個地方逛,自從一年前北奕辰得了重用,差事多了起來,便變得十分忙碌,能帶著南盡歡出去玩的機會就少了許多。這回,南盡歡表麵上自然是高高興興的跟著北奕辰出去玩。
上京城甚是繁華,街上熱鬧非凡,北奕辰在路邊給南盡歡買了兩個糖人,之後兩人又去永寧河租了艘畫舫,沿著永寧河看對岸兩邊的風貌,畫舫中有個唱曲的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模樣,模樣稚嫩,彈唱的曲子都是歡快喜慶,略有些青澀,聲音脆脆嫩嫩的,不似那些入了風塵的女子唱的曲軟膩柔媚。
那小姑娘穿的衣裳紅紅綠綠的,有些舊,而且極不合身。
南盡歡咬了一口蘋果,讓南枝拿了錢袋出來,把一整個錢袋裏的錢都給了那個唱曲的小姑娘,“用這些錢,買身好衣裳,你還是個幹幹淨淨的小姑娘,別再出來唱曲了。還有,自己留些錢,別全給了家裏人。”
南盡歡不知道她這些錢,能不能讓這個小姑娘換一條路走。
小姑娘接了銀子,看了一眼,一袋子沉甸甸的,少說也得有四五十兩。她感激的跪下磕頭的感謝南盡歡,“多謝南姑娘,南姑娘是丫頭的恩人,丫頭一輩子記得南姑娘的大恩。”
“於我隻是舉手之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南盡歡扶了那丫頭起來,“記得要行善,莫做壞事,當然,若有惡人欺你,你要比惡人更惡。”
突然,北奕辰舉杯喝酒的動作停下,震驚的看向南盡歡,南盡歡最後的這句話,令他驟然起疑,她怎麼會是能說出這句話的人?
目光漸漸聚焦,落入他眼裏的是南盡歡溫潤又天真自在的笑容,純淨毫無雜質。
北奕辰看得有些癡。
許久側目回神,漫不經心。
畫舫靠了岸,北奕辰牽著南盡歡的手上了岸,他道,“有些口渴,前麵正好是你家的茶樓,我們進去喝口茶歇一歇。”
“也好。”
茶樓裏生意很好,裏麵也有彈曲的人,不過這兒彈曲的比畫舫裏唱曲的格調要高許多,請的是上京城裏的極擅音律的人,清高冷傲,絕非那種小巷子裏的人可比。南府的茶樓都是如此。
南盡歡和北奕辰剛進來,掌櫃就親自過來迎接,請二人往樓上包廂去。
才上台階,就突然聽得大堂裏有人拍桌子哄鬧,“掌櫃的,你們這茶味道不對!隻有苦澀,沒有甘甜,可不是上品碧螺春!”
“就是,三錢銀子一壺的上品碧螺春,湯色碧綠清澈,葉底柔勻,飲後回甘。而我們的這壺茶,茶葉硬兒不卷,有泥土澀味。分明就是次品茶葉!”另一人站起來怒聲責道,拿起桌上的茶壺向其他人喊道,“大家來評評理,青禾茶樓店大欺客,以次品充上品糊弄人!”
一下子茶樓裏變得鬧哄哄。
茶這種東西,品的是一個茶韻,懂茶高雅之人自然一眼就能一口品出來,若不懂此道,隻是附庸風雅的人,自然人雲亦雲。而茶樓裏附庸風雅的人居多。
茶本就有澀味,涼了之後,澀味更甚。
有人挑事,那些不懂茶的人就都跳出來說青禾茶樓賣假茶,一時,茶樓裏鬧得厲害,有人要砸店,有人要找掌櫃把錢要回來。
站在樓梯上的北奕辰,眉頭微皺,麵露不悅。
“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到南家的茶樓來鬧事!”
他話音落下,就有一群府兵湧進茶樓,將裏麵的人都包圍起來,府兵統領開路,走到北奕辰麵前,抱拳行禮,“屬下護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北奕辰如今是有大權的景王,他出行,身後自然有一群人保護,茶樓裏一亂,保護他的府兵就現身了。
南盡歡嗤笑,“來得可真快!”
剛開始她還以為隻是普通的敲詐,如今看來,這敲詐是北奕辰安排的,就不知接下來他是何用意了?
“那幾人在茶樓裏鬧事,將人抓起來。”北奕辰指了剛才鬧事的那一桌人,府兵立馬衝過去將那一桌的人抓了起來。
“難怪敢以次充好,原來背後是有靠山的!官商相護,欺壓我們老百姓!”
“我還聽說這青禾茶樓收購了好大一批的次品茶,用來以次充好。”
……
一時民怨紛起,北奕辰此舉無疑是將事情推向了更惡劣的地步,或者是故意激起民怨,把事情鬧大,讓更多的人知道南家以權勢壓人,南家的茶樓把次品茶當上品茶賣。
南盡歡正要站出來說話,就見北寒川一身玄色金線絲繡的披風走進來,他身邊隻帶了秦越安一人,不過他氣場強大,一進來,便讓所有人的目光轉向他。
“發生了何事?”
他清冷如寒冰的聲音落下,茶樓裏的吵鬧聲都小了許多,有些人不敢噤聲。
南盡歡恰如其分的接話,“回厲王殿下,有人在鬧青禾茶樓以次充好。”
既表明了北寒川的身份,又直接告訴北寒川,是有人鬧事。
厲王以前在上京城是沒什麼存在感,但,厲王現今是剛打了勝戰回來的英雄,在百姓眼裏定然是個為百姓做主的好人。
“厲王殿下,青禾茶樓把次品茶當上品茶賣!”茶客裏就有人站出來說道,還將自己喝的那壺茶拿去給北寒川看。
北寒川看了眼壺底的茶葉,茶葉徐徐舒展,上下翻飛,茶水銀澄碧綠,是上品碧螺春不假。
“你這是上品茶。”北寒川淡淡道,將茶壺還給那位茶客。
茶客費解忍怒,叫屈不已,“可這茶味分明有些澀,我聽聞上好的碧螺春清香襲人,口味涼甜,鮮爽生津。”
“茶涼了自然苦澀。”
那茶客退下,半知半解的,最開始鬧事被北奕辰的府兵拿下的人,掙脫府兵,拿起他們桌子上的茶壺,給北寒川看,“那厲王殿下看看我這壺茶!”
北寒川看了一眼,這壺茶泡開的茶葉從麵相來看,的確不是上品碧螺春。
“來,這茶樓裏定有懂茶的人,看看這壺裏是不是上品碧螺春!”那人得意起來,拿著茶壺衝店內的茶客們大聲道。
有幾位身份貴重,又懂茶的人出來,看了茶壺裏的茶葉,便道,“的確不是上等的碧螺春,這雖是碧螺春,但不是嫩芽,而是嫩芽下的第四五片葉子了,是最下品的碧螺春,怕是也就一兩百文一斤吧。”
“市麵上的上品碧螺春也就四五兩銀子一斤,若是按照茶樓裏按一壺茶來賣,怕是一斤上品碧螺春都能賣上二三十兩銀子了,可青禾茶樓卻用兩三百文一斤的下下品茶葉賣出二三十兩的價格來,當真是黑心得很!”那個最先鬧事的人大聲的說。
他此話,不就是引起這些茶客的仇富心理,讓所有人認為茶樓謀了暴利。
南盡歡一針見血的開口反問,“這位茶客是做什麼行業的?為何會對茶葉行情如此了解?莫不是其他茶樓、或者茶莊的人?”
而後,她又向眾人道,“哪些茶客覺得自己喝的茶有問題的,可拿了茶壺過來給諸位懂茶的人看一看。”南盡歡指向剛剛站出來的幾位懂茶的公子,共有六人。
這六人剛剛說出那人的茶葉是下下品,茶客們也相信他們不會偏站在青禾茶樓這邊,有疑問的人,便都拿了自己的茶壺過去給那六人查看。
結果,二十來桌的人,隻有兩桌有問題。
“青禾茶樓自然不會全都是次品茶,他是好的裏麵摻和一些差的。”有人說道。
南盡歡神色冷靜自若,大聲道,“青禾是大茶樓,這樓上樓下有四十多張桌子,就隻有兩壺有問題的茶,到底是茶有問題,還是喝茶的人有問題?這麼多人在,大家心裏應該明白。”
這證明了自己喝的不是次品茶,他們來青禾茶樓喝茶,就是衝著青禾茶樓的茶好,環境舒服,信譽好。他們當然是向著青禾茶樓。
“這幾個人,一看就是想來青禾茶樓敲竹杠!”茶客裏有不少人說道。
事情到這種地步,北奕辰麵色不善,衝底下的府兵道,“還不將這幾個人趕出去!”
府兵正要動手,北寒川突然冷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