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身攔住去路,宋清弦充滿厭惡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譏諷:“還沒見過兩個醜八怪男人手牽手這樣惡心的事情!老實割下自己的狗頭,免得髒了姑奶奶的手!”鮑虎貼在她身旁,含怒瞪著寒花笑,分明惱著他不講義氣。
寒花笑倒戈之前沒給他打聲招呼,頗感歉意,可話說回來,宋清弦膏藥般給他黏在一起,亦實在沒辦法打招呼。想著怎樣解釋時,赤俠群早沉不住氣,鬆開寒花笑手,搶前一步,戟指宋清弦:“你個矮婆娘,哪裏比老子長得好看?想牽老子手老子還不肯來!讓開,慢了別怪老子不客氣!”
宋清弦不算矮,隻是站在鮑虎身旁有些顯矮而已,女孩子沒事都愛臭美,給赤俠群喊做矮婆娘,她哪裏受得,嬌斥一聲,利劍眨眼出鞘,如被激怒的雌豹撲下,劍起狂飆,瞬間將赤俠群偌大身形淹沒。
當日在四季春,廖清歌亦是這樣,赤俠群一句話,她便瘋了般撲上前來拚命。那一次赤俠群沒有足夠準備,這一回,依然沒有。宋清弦身手不凡,比廖清歌不遑多讓,而赤俠群卻比不得當日的健康,正值重創未愈,登時給殺得雞飛狗跳,全仗身法靈巧,使出吃奶的力氣抵死周旋,才勉強支撐,差一點高呼救命。
寒花笑清楚自己一旦出手,鮑虎肯定加入,兄弟需徹底反目,一臉尷尬,圍著戰團勸解:“不要打了,大家給我一個麵子,有話好說……”冷不防宋清弦一劍刺來,驚得猛往後一縱,中斷外交。
宋清弦本來看寒花笑麵子,才來殺人,赤俠群隻是額外卷入,給寒花笑多嘴吵得心煩,忍不住餉以一劍,卻被赤俠群抓住機會,準確把握住此微不足道的瞬間敏捷地穿出劍網包圍,閃至外線,戰刀嗆啷出鞘,登時找到感覺,腳步錯落,繞宋清弦疾走,其精彩絕倫的步伐漸漸彰顯威力,佐以戰刀維護,即刻穩住陣腳,任宋清弦如何努力亦無法將他重新圈入劍網之中。
到底技高一籌,格鬥經驗更豐富許多,雖傷勢未愈,赤俠群仍在遊走中很快控製住局麵,令缺乏陣戰經驗的宋清弦無所適從。宋清弦本擬三下五除二將赤俠群斬殺,再把寒花笑宰掉,好去向尤定一邀功,哪裏料到一個沒名沒姓的小角色如此難纏?女兒家素性膽小,見刀片白花花地在眼前亂舞,愈戰愈是心慌,怒氣被心虛消磨,複被越來越凶險的刀光晃得心驚膽戰,最後一點鬥誌耗盡,強攻一記,猛然退出戰團,嬌斥一聲:“住手!”
赤俠群其實亦有夠吃力,不為已甚,刀光一斂:“個矮婆娘,服了吧?不看你是女人非砍你個七截八截!”
宋清弦微微喘息中本想回上一句,忽然覺得寒花笑亦不是省油燈,先前陣前倒戈時雖然狼狽卻毫發無損,焉知不是扮豬吃老虎?頓感此地凶險,不敢久留,狠狠瞪一眼赤俠群:“姑奶奶今天有事,放你一馬,早晚砍掉你的狗頭!”目光錯向寒花笑,“還有你的!”猛轉身,抓住鮑虎腕子,一溜煙去也。
鮑虎跟出數步,覺得就這麼走掉頂沒麵子,不甘示弱地扭回頭,亦瞪一眼赤俠群:“不看你給我六哥處一塊堆,非打你個稀巴爛不可!”
赤俠群一挺胸膛:“有膽別跑!”見他們不理會地轉眼走遠,才惱火地轉向寒花笑,“你惹的官司,我替你扛著,倒好,我險些給那矮婆娘刺死都不來幫忙!”
寒花笑:“兩個男人打一個女人多不雅相?你有差點給她刺死麼?要不,下回管他雅相不雅相我都幫你打她。”上前,又拉起赤俠群的手來,向平棘城行去。
赤俠群“哼”一聲:“少假惺惺來!”稍一頓挫,“矮婆娘想刺死我還差得遠,我就是發個牢騷,可哪有你這樣,把我當槍使是吧?”
寒花笑:“我亦沒閑著呢,一直勸她別打架,以和為貴,她打著打著不就被說服了?”
赤俠群火大:“明明被我打服的,你不幫忙還來搶功!”
寒花笑知道理虧:“主要是你打服,算我欠你個人情好麼?”不等他乘機又體要求,趕緊轉移話題,“你跟英零娛到底是怎回事?說來聽聽,我亦好幫你出出主意。”
這是赤俠群熱愛的話題,興致勃勃地打算從頭講起,張口才想起要開講首先要講被英零娛砸昏扔進豬圈,哪裏說得出口?避重就輕:“反正就是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被她踩住,我很勇敢呀,被踩著都英勇地跟她鬥爭,她見我不屈不撓,感動起來,就舍不得殺我了,問我娶不娶她,傻子才不娶,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寒花笑聽得雲裏霧裏,追問細節,赤俠群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細節可說,翻來覆去都是些不著調的虛話,聽得寒花笑終於絕望,不再多問,悶頭前行,不多時,平棘城古老的北城正門已遙遙可見。
接近,寒花笑很快覺察城門處氣氛頗不尋常,謹慎地減緩速度,放眼望去,發現一兩個時辰前隻有幾名老卒放哨的城門口,此刻已戒備森嚴,一隊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官兵擁在城門下,並向外鋪設出數道拒馬,另有兩名士卒在拒馬前巡邏放哨,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些盔明甲亮的官兵顯然不是平棘城衙役或鏡花旗旗眾,儼然是一支衛軍部隊。寒花笑頗熟悉各衛軍番號,稍近些,看清這隊軍士建製屬於右金吾衛。何阿小橫行於河朔南部,朝廷派遣衛軍戍衛在情理之中,可女帝多疑善變,朝廷效率低下,這麼快便派來一支衛軍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寒花笑與赤俠群對視一眼,進一步放緩腳步,以尋常人的奔跑速度往城門跑去。烏雲際此再興,幾乎壓到頭頂,離拒馬一箭之遙際,幾滴鬥大的雨珠先期砸下,僅僅一轉眼功夫,即化做漫天瓢潑豪雨,以驚人聲勢狂澆下來。拒馬前兩名哨兵稍稍遲疑,旋即放棄職守,轉身向城門飛奔。
四個人幾乎同時頂著雨衝進城門樓下,早已淋得落湯雞一般,惹來城門洞中那隊官兵一片嘩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在嘩笑聲中化解,眾官兵隻顧拿四個濕漉漉的家夥打趣,完全沒有盤查寒、赤二人的意思,鬧笑一回,一名軍官模樣的馬臉漢子才漫不經心地向寒花笑二人發問:“你倆小子鬼鬼祟祟幹什麼來的?”
赤俠群正要編個瞎話,寒花笑搶先以他一貫的誠實回答:“能幹什麼?在忠義左堂混飯吃呢,不知還能混幾天。”煞有介事地歎一口氣。
一眾軍卒似乎對忠義左堂十分敏感,喧囂聲嘎然而止,幾乎所有目光在一瞬間都投向馬臉軍官。馬臉軍官倒沒甚特別反應,打量兩人一回:“左堂的?你倆小子算站對邊了,還能混幾天飯吃。”問,“八公山那邊情形怎樣,你們不在那邊打仗跑回來做甚?”
聽他說話,分明對忠義兩堂情形熟悉到家,且認定忠義堂凶多吉少,莫非這支衛軍是忠義左堂請來,對付忠義堂?那麼兩堂在八公山對陣又是什麼目的?是忠義左堂的調虎離山之計麼?似乎多餘,若有官兵出頭,政勇根本無需將忠義堂那一幫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引去八公山,官兵足可輕而易舉將他們一網打盡,這裏麵暗藏了什麼玄機?
赤俠群惟恐寒花笑繼續口吐真言,搶先回答:“那邊還在打著呢,我們奉命回來探聽風聲。”亦聽出這支衛軍來平棘與忠義兩堂有些瓜葛,趁機反問,“這邊情形怎樣?”
馬臉軍官顯然是個粗線條的家夥,容易地相信了赤俠群:“還行,隻跑了三個,其餘的全叫我們宰掉,尤啟亮被打散了七魂六魄,逃是逃了,怕亦活不了幾天,頂多給尤定一交待下後事。”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似乎是他親自將尤啟亮打散了七魂六魄,意猶未盡,還想說些什麼,忽爾一陣淡淡琴聲悠悠傳來,令他悚然一驚,麵色隨之一正,撇下寒赤二人,高聲喝令城門中的一眾軍卒整列隊形,在城門中迅速排成整齊的四列。
琴聲宛轉頓挫,如明珠擊玉,說不出的悅耳,寒花笑雖於音律一道幾乎一竅不通,亦覺這琴聲猶如,美侖美奐,隻抑揚間充滿了幽婉哀怨,並無絲毫肅殺之氣,為何那軍官會聞之色變,仿佛聽到追魂煞曲?
赤俠群粗枝大葉,絲毫不覺有異,倒是覺得站在一隊荷槍實彈、排列整齊的衛軍之中大不自在,將寒花笑拉到一邊,小聲:“淋成這樣,我們索性去澡堂子泡個熱水澡,完了換身幹淨衣服。”澡堂人多嘴雜,還可順便打探消息。
寒花笑原則上不反對,可他一向窮得叮當響,眼下泡澡的錢都不夠,更別奢談買新衣服:“你先去,這曲子怪好聽,我再聽一段,你洗完了我們在那家茶鋪碰麵。”往左前方一家小茶鋪一指。
赤俠群側耳聽聽琴聲:“什麼破曲子,鬼哭狼嚎的!”一擰身,投入雨中,不敢展露身法,依舊按尋常人速度跑開。
琴聲嘈嘈切切,卻始終不入高,潮,並於最平淡處嘎然而止,似乎被某種意外中斷,又似乎根本就是撫琴者刻意而為。寒花笑越發覺得這琴聲蹊蹺,隻眼下一身麻煩,哪有功夫去深究這琴聲的古怪?看看雨勢稍緩,展身向前麵茶鋪奔去。
茶鋪不大,七八張桌子,多數空著,隻有六七名老者分別圍在兩張桌旁飲茶閑聊,聲音不大,架不住寒花笑耳尖,在門外已聽到“忠義堂”三字,分明正說著忠義堂的事情。寒花笑奔進,惹得老頭們紛紛回頭觀望,短暫停止議論,見寒花笑隻是個躲雨的路人,小片刻後忍不住又將話題繼續下去。
寒花笑要了碗茶粥,一邊喝,一邊聽著老人閑聊。幾個老人都是道聽途說,各執一詞,說不清詳細情形,多數都屬扯淡,令他感興趣的隻有關於城門口那支衛軍的部分,按照老人們的說法,這支突如其來的右金吾衛人數當在一千到兩千之間,奉命前來加強平棘防務,抵禦往來於冀州左近,侵擾州縣的駱務整部契丹人。他們分明有備而來,才入州城,便以私通契丹的罪名一舉將“忠義堂”剿滅,並很抓了幾個與尤啟亮過從密切的人物,卻不曾殃及鏡花旗。
再聽下去,便越說越亂,毫無有價值的情報,看窗外,暴雨來得猛去得快,天空這一會兒工夫已風停雨霽,稍稍放晴。估計赤俠群泡澡沒這麼快過來,寒花笑稍稍調整內息,便以這種尋常坐姿,一邊喝茶一邊行功療傷養氣。
一碗小小茶粥不怎麼經喝,即將告罄時,門簾輕挑,又有客到,一張鬥笠遮住了整張臉,進到屋裏亦沒有摘下的意思,就那麼走來,不知是鬥笠遮住了視線還是怎的,旁邊有空桌子不坐,徑直來在寒花笑對麵坐下,簡單向迎上來的夥計說聲:“和他一樣。”很不禮貌地向寒花笑一指。
寒花笑再笨亦知道這不速之客擺明針對自己而來,暗中戒備,卻無法透過鬥笠看出他會是自己認識的任何人,索性以不變應萬變,靜候下文。
沉默小片刻,鬥笠下再度出聲,聲音很輕:“張龍?”
除非是自言自語,若有說話對象隻可能是近在咫尺的寒花笑。寒花笑相信“張龍”是一個人名,心念疾轉,暗想會不會就是自己臉上這張麵具的名字?盤算該怎樣應對時,夥計已端上一碗與寒花笑一樣的茶粥。鬥笠客沒有喝粥的意思,待夥計走開,鬥笠下聲音忽然一變,化為柔美的女音:“你別是連自己的化名都忘了?寒花笑!”
寒花笑正端著碗假裝喝粥,聞聲差點把粥碗咬下一塊,對懸燈的麵具又一次絕望,它已被無數人看穿。抬頭,對麵鬥笠亦適時揚起,短暫地露出小半張臉,嫣然一笑。盡管喬裝成男人,寒花笑訓練有素的眼睛還是籍著那特別的一笑以及她的聲音認出她來:英零娛。
鬥笠重新遮下,英零娛:“誰給你們的麵具?簡直可以以假亂真,要不是你跟赤俠群一道我肯定認不出來。”她曾與自稱張龍、趙虎的泉蓋峙、赤俠群打過一個照麵,卻沒有記清泉蓋峙的麵具,都差不多的醜,看見與赤俠群一道,理所當然地將泉蓋裝扮的張龍與寒花笑混淆。
寒花笑雖不明白自己怎麼成了張龍,其餘的問題倒是恍然大悟:英零娛果然早認出了赤俠群。這是一個教訓,以後不能輕易給一個練過鐵頭功的人麵具。照目前情形看來還不算太糟,英零娛似乎不備敵意,有試圖利用自己的傾向,或許,大家可以互相利用一把:“是你,你還要不要把我當契丹奸細抓起來?”
英零娛纖秀的手指在茶碗沿優美地輕抹:“那天在西城,我放你一馬,一轉身你就回報我一劍,差點殺了我,這筆帳我們怎樣算法?”
寒花笑幹咳一聲:“我是不得已呢,你原諒我吧,下次不敢了。”
英零娛:“你輕飄飄一句話,我那一劍就白挨了麼?”
寒花笑熱愛和平,希望外交能解決爭端:“那你罵我吧,怎樣罵都行,我不還嘴。”
英零娛一撫左肩:“你刺到我這裏,讓我刺三劍,大家兩清。一劍本,兩劍利。”
寒花笑又咳一聲:“你還是罵我吧,刺來刺去的有什麼意思?”聽她口氣不像是尋仇,直截了當問到,“你找我不光是為這個吧?”
鬥笠再度抬起,英零娛盯他片刻:“我花了兩天時間調查你們的底細來曆,很吃驚哪,泉蓋峙、花歸處還有你,你們三個人就把信都城攪得天翻地覆,怎麼,還不過癮,又想來平棘興風作浪?”
寒花笑:“我們哪有在信都鬧事?更不敢在貴地胡鬧,就是路過,順便有幾件小事情辦辦,辦完了就走呢。”
英零娛冷哼一聲:“少來,信不信我一句話就叫你粉身碎骨?”逼視過來,見寒花笑示弱地垂下頭去,才,“此間不便說話,換個地方。”摸出幾文大錢,扔在桌上,起身向外行去。
寒花笑見她的茶粥一口未動,頗覺浪費可惜,端過來三兩口喝盡,抹一抹嘴巴,跟出去。來在街上,緊走幾步,追上英零娛:“我不能走開,還要等赤俠群呢。”
英零娛不停步地:“那個笨蛋,知道得越少越好,你不想他死得快些,就別讓他卷進來。”
寒花笑替朋友辯解:“他不是笨,小時候練鐵頭功練壞了腦子,多吃點補品說不定能補回來,其實,有時候他還是蠻聰明的,我都沒想到他一下就想到來。”
英零娛:“有人說你聰明麼?”一扯寒花笑敏捷地閃身折入一處街角,站住,留心後麵動靜,確定無人跟蹤,輕輕一聲呼哨,一輛馬車應聲由街尾轉出,一名樣貌尋常不過的壯年馭者熟練地駕車馳來。英零娛拽著寒花笑輕巧地躍上馬車,說聲,“安叔,七裏莊。”馭者不答話,馬鞭“啪”地一響,馬車平穩前行。
寒花笑略覺不安:“我們去哪裏,會很遠麼?”倒不怕英零娛搞鬼,隻是擔心錯過午後與左懸燈在永安橋的約會。
英零娛誤會寒花笑信不過自己,麵色一沉:“害怕你隻管跳下去,沒人攔你。”
寒花笑:“隨便問問,你又不會害我對吧?”見氣氛不佳,話題一轉,“你怎會在北關,這麼巧大家碰上?”
已摘下鬥笠的英零娛稍稍沉默,瞥一眼寒花笑:“我來看看這支天上掉下來的衛軍到底什麼路數?”
這支衛軍一到,便迫不及待地滅掉忠義堂,擺明是替忠義左堂出頭,而英零娛則是左堂後台,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支衛軍來意?寒花笑:“他們不是你招來的?”
英零娛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簡單和肯定地:“不是。”
寒花笑細品她的說話,覺察不到半點謊言的味道,若她所言屬實,在鏡花旗內部尚未徹底公開的內訌中,肯定不止英零好與英零娛兩極,石敢當會不會是第三極?還有英玄武死了的兒子英雄會不會借屍還魂,成為第四極?
滿腹狐疑,他問:“忠義兩堂為何要跑到八公山拉場子打仗?這一仗毫無意義呢,這支衛軍就算不是你招來,政勇亦肯定知情,有衛軍出頭,政勇何必多此一舉,在八公山和尤定一開戰?”
英零娛:“政勇隻給我說他要給尤啟亮徹底了斷,約他們在八公山一決勝負,現在我才明白,他心中早已有數,八公山隻是個幌子,他大概不想被人說他與官軍勾結。”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人自有江湖規矩,借助官府力量打擊對手最為人不齒,哪怕是掩耳盜鈴,政勇亦要努力撇清與官軍瓜葛。
寒花笑:“這麼說這支衛軍是政勇招來的?”可憑政勇的能量,似乎不足以調動堂堂一支朝廷衛軍,衛軍此來,多半還另有所圖,“有多少人馬?他們想幹什麼?”
英零娛按順序解答:“或許他背後另有主使。一千五百人。不知道。”停一停,補充,“是武懿宗的親軍,統領他們的名義上是一個姓田的校尉,暗中似乎另有其人。”
寒花笑對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略有耳聞,女帝的這個侄子是壞蛋中的楷模,愚蠢、邪惡、膽怯卻殘暴,如果萬物為上天所造,武懿宗無疑是所有造物中最低劣邪惡的一件,他遣來的軍馬不信能幹出什麼好事。
他不由瞥一眼英零娛,古怪地感覺到她強硬外表下的虛弱,既要麵對強大的堂姐,還要應付身後看不清麵目的敵人,這個小丫頭活得實在頂不容易:“你有聽到那琴聲麼?有些古怪,田校尉身後的是不是他呢?”
英零娛飛快地撩起眼瞼,看他一眼:“你亦聽到了?對音律你了解多少?”
寒花笑挺一挺胸膛:“了解,一點。我很會聽。”
英零娛“唔”了一聲:“你聽出什麼?”
寒花笑剛挺起的胸膛一縮:“很,好聽。”停一停,見英零娛仍在恭候下文,幹咳一聲,勉為其難地,“我可以肯定,那是琴聲,不是喇叭。”趕緊反問,“你聽出什麼來?”
英零娛又看他一眼,悶一小會:“剛處無骨,柔處無情,撫琴者是琴中聖手,卻有別於我見過的其他頂尖樂師,不似他們多情善感,指間充滿厭倦與仇恨。還有,男女撫琴有大區別,知音者容易聽出,可我聽不出這個人是男還是女。”
寒花笑無限敬仰地看她一眼:“好厲害,能聽出這麼多東西!有沒有順琴聲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英零娛搖頭:“我不想驚動他。”稍頓,坦白地,“我有我的耳目,頂多一兩天就可以查出他的來曆。”就像查出寒花笑他們的來曆。
她對自己的情報似乎很有信心,不過,寒花笑對她的情報卻沒有信心,至少她對自己和泉蓋峙的了解就不夠深入:“聽不出是男是女,他會不會是個太監?可知道宮中哪個太監擅長撫琴?”
英零娛搖頭,眉頭旋即好看地一皺:“拜托你摘下麵具,我不喜歡對著麵具說話。”
寒花笑聽話地摘下麵具,揉一揉發僵的麵孔:“我們有很多話要說麼?”
英零娛:“或許有,不想聽你隨時可以下車。”一絲捉摸不透的神情閃過,她將一個懸念拋給寒花笑,“有個老朋友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