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鏡花旗 第71章 張冠李戴

泉蓋峙到底不是探子出身,兜兜轉轉半天亦沒能尋見百丈冰,無奈,回到大祚榮秘邸,才知寒花笑一直未歸,連懸燈亦不見蹤影。吃罷午飯,仍不見寒花笑蹤影,泉蓋有些坐不住來,回屋稍稍收拾,正打算出去找找,赤俠群跟進來,第一百多次提問:“你真不知道懸燈去了哪裏?”

泉蓋懶得再答,想起左懸燈給了三張麵具,赤俠群名下該有一張,摸出來,選醜的遞給他:“給你張麵具,我們出去逛逛?”數度並肩作戰,出生入死,兩人不覺間已親近許多。

赤俠群接過看看,戴上,照照銅鏡又摘下來:“這麼醜?不戴。”要還給泉蓋。

泉蓋伸手去接:“左懸燈就給我們三張,你不戴正好留我備用。”

赤俠群趕緊縮回手來:“你不早說,懸燈給我的你還想貪汙不成?”麵具拿到鼻子底下聞聞,“好香!”鄭重地納入懷中,“真是香得要命!”

泉蓋:“在我懷裏放一晚上,不香才怪。”當先向外走去,至大門處,碰見大顯榮,叮囑他見到寒花笑務必留住,等自己回來,這才同赤俠群來在街上。

兩人尋個死角將麵具戴上,赤俠群:“在你個臭男人身上放一夜都沒把香味蓋掉,你說她有多香?”靠近泉蓋,“你一定告訴我實話,寒花笑給她到底什麼關係?他們是不是一同出去?”他已後悔了一早上,為了比寒花笑多恢複些能力,多跏趺了一個時辰,收功才發現,寒花笑、左懸燈雙雙失蹤,不知去哪裏鬼混去也。

泉蓋反問:“要他們兩個關係不尋常,你怎樣?”

赤俠群:“橫刀奪愛呀,早看出寒花笑對懸燈不懷好意,私下裏我比較了一回,怎麼比,我都比他強些,早晚把懸燈搶過來。”一個頓挫,“不怪兄弟不講義氣,懸燈沒嫁他,大家都有機會對不對?搶不贏怪誰?反正我搶不贏就認了。”挺一挺胸膛,儼然勝券在握。

泉蓋默默走出一段:“別太相信左懸燈,這個女人有時候很容易看透,有時候卻叫人看不明白。”不等赤俠群回話,“我們去連老六家附近看看,寒花笑對他隔壁徐家宅院蠻感興趣,不定是去了那裏。”雖說可能性並不大,寒花笑去的話怎都該打聲招呼。

赤俠群摟住泉蓋肩膀:“我亦覺得懸燈頂危險,老峙,這話你多給寒花笑說說,”最好把寒花笑嚇跑,“讓我來對付她,對付女人老實說我蠻厲害的。”對付一輩子才好。

肩膀碰肩膀際,泉蓋感覺他氣息流暢,比昨夜大幅度好轉,不由好奇:“你恢複得蠻快,有什麼秘訣?”

赤俠群略不隱瞞:“你不知道吧?我和寒花笑內息相近,大家聯手跏趺療傷,效果好得不得了。”覺出泉蓋恢複遠不如自己,“不信你亦尋個內息相近的試試,包管有效。”

泉蓋峙一笑:“左懸燈那一腳盆水還有功了,要不是她把寒花笑澆到你屋裏去,你們亦琢磨不出這麼好的法門。”

赤俠群:“懸燈真澆了寒花笑一身水?為什麼?”

泉蓋峙不想講,岔開話題:“跟我內息相近的還真不好找,好像就何阿小一個。”跟何阿小這輩子休想合作,看來自己沒得捷徑好走,“可惜你跟錯了師傅,走錯了路子,我看你跟我一樣,都是天生神力,應該走剛猛路線,卻走了小巧路線。”

赤俠群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師傅他老人家亦說過這話,可他老人家自己不夠壯,不會剛猛的路數,老峙以後你多指教指教?”羨慕地拍一拍泉蓋峙肌肉壯實的胳膊,“哪天我要練出你這樣粗的胳膊就好了。”

泉蓋峙:“肌肉厚實,力量才大,壞處是失之靈活,隻適合衝鋒陷陣,你的肌肉更為均勻,富有彈性,各方麵趨於平衡,比較全麵,這是自幼打下的底子,現在想徹底改變不太,還是適當加強些力量訓練為好。”

赤俠群:“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威風,姑娘家看了肯定歡喜。”

泉蓋峙:“你別光想著威風討女人歡喜,到時候弄得不倫不類。實話跟你說,我練成這樣亦是不得已,不這樣隻能練些花拳繡腿,要真有得選我寧願學寒花笑,全麵諧調,殺法雖不好看卻極盡務實,有時看見他的身法想到自己一輩子都休想做到真恨不得咬他兩口。”一哂,忽想起一個問題:“你昨天說秋陽曦在趙州有兩個得意弟子,分別叫什麼來著?”

赤俠群想一回,想不起來:“好像沒人給我說過,要不然我該記得。想知道還不容易,隨便拉個人一問包管知道。”為證明,一把拉住身邊走過的一名老人,問,“老丈,秋陽曦的兩個徒弟叫什麼?”

老頭被他突如其來一拽,嚇一哆嗦,舌頭都有些不利索:“不……知道。”

赤俠群意興闌珊,鬆開他,反問泉蓋峙:“他們叫什麼關我們屁事?”

如果秋陽曦兩大得意弟子中有一個姓連,寒花笑的推斷便可成立,連老六隔壁徐宅必定是連老六的產業,而宅子中的神秘地穴亦必定是趙州九庫。泉蓋峙懶得給赤俠群解釋,悶頭拐過街口。

赤俠群追上來,又想繼續追問懸燈澆水詳情,一聲呼喚忽然從一旁茶鋪傳來:“喂,你們兩個,勞駕,借一步說話。”聲音不大卻清晰,側頭見臨街窗裏,一名四十多歲的緇衣漢子正向他們招手,見他們發愣,加一句,“就是你們兩個,進來說話。”

泉蓋峙見緇衣漢子器宇不凡,顯然不是等閑人物,稍一遲疑,決定看看他到底弄的什麼玄虛,邁步進了茶鋪,來在那人桌前,不急坐下:“我不認得你,有何見教?”跟進來的赤俠群亦說:“我亦不認得你,喚我們做甚?”

緇衣漢子一笑:“坐。我戚……某人一雙眼睛向來不饒人,想不到我能認出你們吧?”

泉蓋峙心下一驚:這戚……某人的一雙眼睛果然有夠厲害,自己都不認得他,他竟看穿自己,暗中蓄勢,卻感覺對方並無惡意,沒有貿然發動。一旁,赤俠群倒依稀覺得在哪裏見過此人,卻一時想不清楚,估計總是昨夜交過手的什麼人,是敵非友,一場惡鬥怕是難免,亦悄悄備戰。

緇衣漢子得意地一笑,繼續:“該有三四年了,你兩個兔崽子那時在劉胖子手底下,合力幹掉丘大膽,我適逢其會,在一旁看見,雖隻一麵,卻記得清楚,你兩個刀法不錯。”一手一個拉他們坐下,“怎麼,劉胖子死後,你們在哪裏發財?”

劉胖子、丘大膽都是幾年前在河朔響當當的悍匪,風光一時。泉蓋峙與赤俠群都聽說過他們卻沒見過,對視一眼,已恍然:這緇衣漢子並沒認出他們而是認出他們的麵具。泉蓋峙察言觀色,感覺對方不像在撒謊,鬆一口氣,信口敷衍:“四處瞎混唄,老兄麵生得很,怎麼稱呼?”

緇衣漢子警惕地掃一眼四周,欺近,小聲說:“忠義堂,戚天遠。對了,你們叫什麼我還不知道呢。”

赤俠群驀然省起,忠義左堂的副堂主戚天遠劍毒、眼睛更毒,據說是過目不忘,以前他曾見過戚天遠兩回,卻不是這般模樣,眼下分明是化裝改扮。這個戚天遠為什麼要裝神弄鬼,在這樣低檔的小茶鋪裏喝茶?

泉蓋峙卻不知戚天遠何許人也,亦沒聽過忠義堂,胡亂應付:“我們兄弟犯的案子多,常換名字,省得麻煩,現在叫張龍趙虎,戚老兄叫我們進來可有什麼好買賣關照?”心想,回頭真該問問懸燈自己戴的這張臉是何許人也?

戚天遠聲音壓得更低:“自然有關照,我們堂口現下正招攬人才,你們兩個的本事戚某心中有數,進來包管不虧待了你們,好好幹他兩年,發財不用說去,我再給衙門裏打聲招呼,給你們一個亮堂堂的身份,比成天別著個腦袋當窮馬匪好過千百倍!”

泉蓋峙恍然明白他是在招兵買馬,雖說有個身份掩護亦不錯,可心中惦念寒花笑,怕答應下來被他留住,稍稍猶豫間,閃目看見當街一名鬥笠低垂的漢子走來,有意無意地往這邊扭了扭頭,鬥笠似瞬間抬起,不等泉蓋峙看清又迅速遮下,遲疑了一下,向茶鋪門口行來。

戚天遠亦留意到戴鬥笠的漢子,話鋒倏忽一轉:“你們好好想想,想好了,明日巳時一刻前來忠義左堂找我。切記,巳時一刻以前。”站起身來。

還沒來得及上茶的泉蓋與赤俠群隻好隨之起立,說聲客氣話,拱手告別。至門口,與鬥笠客迎麵遇上,鬥笠依然深垂,彼此擦身而過,泉蓋峙故意放慢腳步,在門口稍停,眼角餘光瞥見鬥笠客果然在戚天遠對麵坐下,才邁步走出茶鋪。身後,赤俠群卻對著鬥笠客的背影多看了幾眼,一臉迷惑地跟出。

到街上,走出一段,泉蓋才小聲問:“忠義堂是怎麼回事,這個姓戚的又是何許人?”

赤俠群:“忠義堂算是鏡花旗旁支,名義上不歸鏡花旗統轄,卻差不多隻替鏡花旗辦事,堂主尤啟亮聽說是刺客島的退休殺手,左堂主政勇則是江南殺手澗退休殺手,兩人不知怎麼認識,還合夥弄起這個忠義堂來。先前忠義右堂的堂主宋大鵬處世圓滑,兩邊斡旋,還算相安無事,前些時宋大鵬暴斃,尤啟亮兒子尤定一繼任右堂堂主,給政勇合不來大打出手,兩邊旗鼓相當,幹了幾仗都傷了些元氣,拚出真火來,各自招兵買馬,非要鬥垮對方不可。”頓挫一個,“戚天遠是政勇的外甥和大弟子、頭號心腹、左堂副堂主,眼光很毒。”

泉蓋峙:“眼光真毒,被他下一身汗。”問,“他們窩裏鬥,鏡花旗不幹涉麼?”

赤俠群搖頭:“我又不是英零好的小相公,哪裏知道那許多?”忽然一拍腦袋,“哎呀,我想起來了!”見行人紛紛驚詫望來,才知失態,住口。默默走出一段,等沒人關注了,才小聲向泉蓋,“那個戚天遠化了裝,後來去的那個亦是喬裝改扮,卻騙不過我赤大俠一雙慧眼,你有沒認出來?”得意溢於言表。

泉蓋甘拜下風,又不完全相信這個苦練過鐵頭功的家夥:“是誰?別認錯來。”

赤俠群信誓旦旦:“包管沒錯,燒了灰我都認得她的骨頭。”附在泉蓋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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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虎賣力張羅,安排小意在一家小客棧住下。寒花笑從善如流,與他冰釋前嫌,親密如初地來在街上,提醒鮑虎:“我們現在身無分文,拿什麼付房錢?”

鮑虎:“我早想好了,先問四哥借一點應急,等在忠義堂拿到薪水再加倍還他。”往糧號走回,“我們練武人講義氣,改換門庭,怎都給塗老大他們打聲招呼,我吃他幾頓飯替他挨頓毒打,算對得起他,你還沒給他們磕頭換貼,要走更沒得說。”

寒花笑眼珠一轉:“對呢,我一口水都沒喝他的,丁點都不欠他們,”倒是孫頌功很吃了自己幾個包子,“要走就走,打什麼招呼?虎子,不如你自己去,我在這裏守著,小意一個女孩子家萬一碰上壞人需不是好耍。”

鮑虎到底是少年,容易哄騙,聽著有理,點頭:“亦好,那我去去就回,六哥你武功不如我好,碰上搗亂的不要硬來,盡量拖著,務必等我回來。”去也。

寒花笑應著,待他走遠,才翻身回到客棧,直到小意門前,拿一拿架勢,待要推門硬闖,忽然想起淩虛度前車之鑒,若自己冒失闖入小意又沒穿衣服亂叫起來,需不是好耍,非給人家當流氓拿下送官不可,無奈敲一敲門。

裏麵小意漫應一聲:“誰呀?門沒關,進來吧。”

寒花笑這才拿足架勢,一推門,雄糾糾挺身進去,居高臨下,陰險地冷笑一聲:“是我,想不到吧?”目光凜冽地鎖定正懶洋洋側身支首躺在床上的小意。

小意卻絲毫沒有了先前可憐巴巴的小樣子,若無其事地咯咯一笑,一翻身,變做仰躺,還將雙手枕到腦袋下麵:“有什麼想不到的?一開始就色迷迷地看著人家,早知道你沒安好心,想怎樣?”

寒花笑見她胸有成竹,登覺底氣不足,硬撐著,繼續冷笑:“你騙得過鮑虎,需騙不過我,我寒,二愣子殺人不眨眼,識相的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小意翻身下床,滿臉挑釁,有意無意地向窗戶靠攏些:“敢留下來我就不怕你,何不坐下來好好聊聊,動橫的對誰都沒好處。”

寒花笑看出她女孩家到底有些心虛,搶身攔在窗門之間,斷絕她逃跑的通道,冷笑得愈加凶險:“我耐性有限,搜屍體雖然討厭,惹火了我需沒得好說!”

小意見去路被封鎖,並未顯出慌亂,索性耍起賴皮:“什麼東西,誰拿你東西來?不信你搜。”身子一挺,嬉皮笑臉地,“就算拿了你東西,笨蛋才會放在身上。”

寒花笑差一點動手先搜一個,及時醒悟一旦動手,她要叫起來不是好耍,自己總不能真殺了她,技窮,虛張聲勢:“碰你個小女賊怕髒了我的手,聊就聊,怕你不成?有什麼好聊?”

小意重新坐到床上,兩隻腳蕩來蕩去:“先說,那東西是什麼,你這樣緊張?”

寒花笑:“給你不相幹呢,你們無非求財,別為不值錢的東西搭上性命。”心底拿不準她們是不是隻求財的一夥小賊,姑且當她們是。

小意:“我是什麼人你又不知道,怎知不相幹?”不為已甚,轉開話題,“先透個底吧,現在我們還不是你的敵人,要不然早把你賣給英零好,至於以後會不會變成敵人,就看你了。”

寒花笑暗叫不好,這夥人來者不善,分明不是什麼小偷,且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懸燈的麵具和她的人一樣不可靠,他頂想摘下麵具索性扔掉,忍住:“直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小意眼珠亂轉:“行,我就挑明了說吧,你來平棘蹚這潭渾水是想從英零好手中奪回屬於你的一切,還是隻打算報一報仇,出一出氣?”

寒花笑由明白轉入糊塗:說到仇,自己給鏡花旗鬧成這樣沒仇都有仇,可英零好手中有什麼屬於自己的還非奪回不可?呆一呆猛然想到:裏麵會不會弄出誤會,小意認錯人來?心念疾轉,決定將錯就錯,先設法將絹圖要回來再說:“這個,嗯,當然要奪回我的一切!”一切是什麼呢?

小意撫掌而笑:“這就對了,是好漢子!你現在有多少人馬?”

寒花笑心想,算懸燈的話四個,牛皮先吹一個:“兩三千總有吧,加上外圍少了說萬把人。”不是信口開河,估計要從英零好手裏奪回一切沒有這麼多人馬肯定不行。

小意“嗤”的一聲:“你倒能吹,有二三十就了不起了,說不定就你光杆一個。”盯住他,仿佛要捕捉他的每一個哪怕再細小的表情,“你要沒誠心,我們亦幫不了你。”

寒花笑對左懸燈的麵具恢複信心,悔當初沒有問問她自己戴的這張麵孔是誰,隻能信口敷衍:“有誠心呢,我有蠻多誠心,可你們需先把我的東西還我?”

小意秀眉輕蹙,有些不耐煩起來:“英雄,你少裝傻充楞,沒有我們你什麼……”隔壁房間忽然傳來一聲極不自然的重咳,小意的說話應聲嘎然而止。

寒花笑反應迅速,身形微動,擬要衝去隔壁房間看看是什麼人弄鬼,閃念間卻又放棄,在情況不明時,以不變應萬變是葉天元強調的殺手基本素質:“我不是裝傻,隻不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們想利用我,我對你們卻一無所知,怎樣合作得來?”擺出大人物氣派,“你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小嘍囉,聊下去沒什麼意思,換一個做得主的來跟我談,我隨時奉陪。”以退為進,“那東西你們愛留便留著好了。”看樣子人家不會白白交回圖紙,索性大方些,懸燈說得那般肯定,沒準真能拿回來。一橫心,轉身出門,經過方才傳出那聲咳嗽的房間,留神探索,卻覺不出有絲毫人息。

來在大街上,想一想,小意的同夥肯定跟蹤自己,缺德鬼才回大祚榮處殃及他人,惟有向塗記糧號行去。兩處相隔不遠,記得走法,穿過一趟大街,拐兩個彎便遠遠看見。身後果然有人若即若離地跟著,他裝作一無所覺,徑直走向塗記,早看見鮑虎正一個人在門前東張西望,顯然塗天威和鍾班一幫人還沒過來。

鮑虎遠遠看見他,一驚下快步迎上前來,急問:“六哥你怎會來,小意她怎麼了?”

寒花笑:“在休息呢,見你這許久不回來,怕你出事,就來看看。”

鮑虎登時轉急為喜,美滋滋地:“是她叫你來的?”不需寒花笑回答,已一廂情願地斷定小意關心他,差點蹦得兔子一般,“我去了塗老大家,大嫂說他早就來了鋪子裏,回來打聽,都說沒看見,四哥他們亦不知去了哪裏,六哥,你說他們會不會出事?”

寒花笑:“能出什麼事,那個陳開泰不是答應給十天時間麼?碼頭或許貨到晚了,四哥他們給耽擱在那兒,塗老大該是去找人化災解難呢。”心裏反複想著小意最後叫他“英雄”的口氣,起先還以為她在嘲弄自己加入英雄會,可回想起來又覺得她是叫一個人名字,莫非她把自己當成一個姓“英”名“雄”的人?愈想愈有道理:英零好亦姓“英”,會不會這個“英雄”是鏡花旗正宗的繼承人呢?問,“虎子,你知不知道一個叫‘英雄’的人?在趙州。”

鮑虎一臉迷糊:“沒有,我來趙州時間亦不長,會有人叫這樣名字麼?你怎會問起這個?”

寒花笑支吾一下,正擬進糧號問問老掌櫃,忽見鮑虎兩眼發直,怔怔地望向自己身後,這才感覺氣氛不對,回頭,見一夥壯漢,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各持兵刃,凶神惡煞般向這邊走來,顯然來意不善。

鮑虎聲音發澀,低聲:“是陳開泰的人,衝我們來的,領頭那個拿哨棒的大塊頭是陳家教頭關長河,棍法了得,給四哥有得一拚,我們兩個加一塊怕亦打不過他。”

寒花笑:“那就別給他打,我們是來告辭的,此間事情已經跟我們不相幹呢。”

鮑虎苦笑:“不是還沒告辭成麼?六哥,我看出來了,今天我是挨打的命,都說事不過三,這都第四回了,要躲不過此劫,小意就拜托給你,你需好好待她!”

寒花笑:“沒事呢,塗老大交待我們用好話哄著他們就行,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們兩個大丈夫能屈能伸,說好話我蠻在行。”雖這麼說,卻看出對方一幹人一副成心找茬的樣子,未必能吃好話。

聽糧號中動靜,夥計們一個個都躲到後麵去也,連旁邊鋪麵亦瞧出不妙,紛紛關門歇業,免得被殃及,看熱鬧的倒是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搶占高地和一切有利地形,遠遠的一邊看一邊議論,基本上都興高采烈,為搶奪有利位置,主戲沒開台,下麵先預演了幾場小型鬥毆。

關長河在十幾步外站住,目光掠過鮑虎,落在寒花笑身上,一臉訕笑:“娘的,塗天威行哪,又從哪弄來個二杆子入夥?小子,報個名給你關大爺聽聽。”

寒花笑低眉順眼:“在下二愣子,見過關大爺。”

關長河哨棒一立:“小子嘴巴倒甜,關大爺就饒你一回,立馬滾蛋,有多遠給老子滾多遠!”臉色一沉,轉向鮑虎,“鮑虎,你有能耐哪,我徒弟你都敢砍!沒得說,今天不打死你個王八蛋,老子這十幾年算他娘的白混!”哨棒呼嘯而起,便要開打。

是禍躲不過,眼見沒個善了,鮑虎驀然大喝一聲:“住手!”用盡吃奶力氣,竟收到奇效,令關長河一怔止住,滿臉迷糊。鮑虎不失時機,“關長河你好大本事,平常怕了老子,這回見老子受了傷才跑來想賺便宜是吧?你他媽好歹算個武師,有膽子等老子傷好了劃場子打拚一場,看不打出你的屁來!”

關長河獰笑一聲:“鮑虎,想給老子耍緩兵計,你還嫩點,關大爺不吃這套,今天非要了你個小王八蛋的狗命!”哨棒再度當空一擎,“兒郎們,給我打,往死裏打!”身後二三十人登時齊聲怪叫,各拉家夥,向鮑虎猛衝過來,清一色打死人不償命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