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鏡花旗 第69章 英雄擴張

寒花笑選一張略微看得過眼的麵具戴上,抱怨:“怎麼沒好看些的?一張比一張醜。”

泉蓋峙:“假東西自然越不惹眼越好,太好看人家不免多看幾眼,容易給看穿。”打量他兩眼,“你現在戴上不怕大祚榮以後認得你麼?這個人本質上跟左言遲是一類貨色,務必小心提防。”

寒花笑:“平棘是鏡花旗的天下,到外間再戴的話,弄不好就會泄底,大祚榮給契丹人鬥法,處於絕對下風,需要我們呢。我去送下淩虛度出城,你在家養傷吧。”知道泉蓋討厭淩虛度,不難為他同去。

出門,見淩虛度正拿著赤俠群的戰刀練得有滋有味,渾身早給汗水濕透。站在一旁觀看一回,覺得雖然不成章法,卻頗有些意思,若經明師指點,假以時日,必有不俗成就,等他氣竭停下,叫一聲好,上前招呼:“小淩你頂有練刀的天賦呢。”

淩虛度先是一怔,聽聲音才認出他來,嘖嘖驚歎:“你是寒花笑麼?好厲害,又是什麼法術,連相貌都變掉,好不好學,教教我吧?”

寒花笑:“好學極了,待會教你,先說件事。”斟詞酌句,“是這樣,我呢,和泉蓋峙、赤俠群須留在平棘,辦些危險事情,得罪了鏡花旗隨時可能沒命,你無需陪我們冒險,大家商量,想送你離開趙州,你在趙州以外有沒有什麼親戚?”

淩虛度黑下臉來,冷笑:“說得好聽,還不是嫌我沒本事礙手礙腳!我雖是鄉下人,亦有誌氣,不會死乞白賴,用不著你們假惺惺,我自己會走。”轉身往外走去,出數步,回身把戰刀扔到寒花笑麵前,“刀是赤俠群的,還給他!”

寒花笑上前拉住他:“小淩我們是朋友呢,送你走老實說真有一點點覺得你礙事,不過主要還是擔心你出事,你先離開一陣把刀法練得呱呱叫了再回來幫我們可好?”

淩虛度先是甩一甩沒甩開,聽寒花笑說話,臉色轉霽:“我知道,嫌我礙事的主要是那個高麗棒子,你這人倒還可以。”一頓,說,“真當我是朋友麼,不嫌我是沒用的鄉下人?”

寒花笑從懷中掏出一張先前左言遲給的麵具:“泉蓋先生是闊少脾氣,可遇見難事,他又何曾扔下你不顧?來,這就是變臉法術,你需先洗個臉,再戴上。”拉他來到井邊。

淩虛度接過麵具,翻來覆去地看得嘖嘖稱奇:“這是用什麼做的,跟真的一模一樣。你們做這個不用花錢吧?不花錢再給我幾百來張,回村裏,我每個人送他們一張。”

寒花笑無法滿足他的宏願,搖頭:“沒有了,這種東西還是越少越好,能不戴亦盡量不戴,要大家都戴著你不認得我我不認得你有什麼意思?”

淩虛度說聲“小氣!”打一盆水,將臉上汗水洗淨,把麵具戴上。寒花笑再給他戴上一個單眼罩,打量一回,感覺很看得過去,估計碰上左言遲他亦難認出,才一同到前院,向管事的靺鞨武士問清最近的東門走法,正要出門,亦戴上麵具的泉蓋追來,說聲:“我亦出去走走。”同了二人一道來在街上。

淩虛度不再耍脾氣,有點惜別:“我隻一個姐姐嫁到相州,在臨河縣李家村,有空來看我好麼?頂高興給你們在一起,要不是沒用拖累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滿臉真誠。

寒花笑點頭應諾:“一定。你自己務必多小心,沒事別亂跑,相州亦是鏡花旗的地盤呢。”雖說淩虛度隻是個不起眼的木匠,離開趙州便沒有多大風險,小心些總不會錯。

街上,一夜間貼滿了寒花笑幾人的畫像,還有沙叱勳三人的圖像作陪,但巡查並不比往常嚴密,氣氛亦一如往常,該熱鬧照樣熱鬧,鏡花旗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展開搜捕。

轉過幾條街巷,寒花笑忽然想起什麼,在一處賣雜貨的地攤前站住,問問價錢,選中一把梳子,遞給泉蓋:“送給你,今天是你生日呢。”

泉蓋濃眉一皺:“哪有送男人梳子的?”

寒花笑想想亦是,又向地攤亂看一回,詢問:“那你歡喜發簪還是紅肚兜?”

泉蓋峙接過梳子:“留給我梳胡子吧,你哪天的生日?”

寒花笑:“我是孤兒呢,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生日。”繼續向東下去。

東門氣氛與街上截然不同,設起三道崗哨,如臨大敵。第一道與第三道崗哨為州府團兵,分別盤查進出人物,第二道則由鏡花旗眾當關,冷眼看去,內中不乏高手,其中最顯眼的三個昨夜曾打過交道:如意鉤黃崇軒、龍形戟鐵飛顯然關係頗好,湊在一處有說有笑,傲慢的紅纓槍則獨立一旁,格外醒目。

寒花笑輕聲向泉蓋峙介紹:“那個如意鉤叫黃崇軒,龍形戟叫鐵飛,紅纓槍是石敢當的兒子,石敢當兩個兒子,這一個不知是老大,還是老二。”

泉蓋留心看一眼紅纓槍,收回目光,正要向寒花笑說些什麼,眼角餘光倏忽看見什麼,頗為熟悉,扭頭追索時,卻已沒入人群之中,借重寒花笑殺手的敏銳,低聲問:“你有感應到什麼沒?在右前方。”

寒花笑凝神搜索一回,一無所獲,迷惑搖頭:“什麼狀況?”

泉蓋垂目想一想,肯定地:“方才我好像看見了百丈冰,還有,秋雲岫。”

寒花笑一怔,與百丈冰化敵為友就在秋雲岫家,她在冀州的居所亦在秋雲岫家附近,她和秋雲岫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與泉蓋對視一眼,泉蓋決定:“你送淩木匠出城,我跟去看看。”轉向淩虛度,“保重,離開趙州後務必把臉上麵具扔了。”翻身自去。

寒花笑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再遲鈍亦能感覺到他對百丈冰的關切,可百丈冰值得他如此關切麼?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輕輕歎一口氣,甩一甩頭將紛亂思緒拋開,收斂氣息,顯出從容態度叫淩虛度不要慌亂,引著他向城門處行去。

左言遲不在,沒什麼好擔心,輕易通過第一道崗哨,第二道崗哨隻盤問形跡可疑之人,竟沒有攔下他們盤查,順利通過,隻經過紅纓槍身旁時,那雙傲慢眼睛似乎在淩虛度身上一轉,旋即短暫地鎖定寒花笑,卻沒有進一步的反應。

寒花笑敏銳地覺察到紅纓槍的注視,小心戒備著,保持尋常速度出城,行出半裏多路,確定沒有人追蹤後,乃止步仔細觀察淩虛度,立即發現大意之處:淩虛度粗糙黝黑的肌膚與麵具膚色很有些反差,紅纓槍方才定是注意到此點,可他為什麼不攔下他們盤問,輕易放過?

淩虛度見他站住,打量自己,以為他急著趕回,要在此處道別。學江湖人樣子,搶先抱拳:“寒兄弟,回吧,記住,臨河縣李家村,閑下來,一定要來看我!”

再往前送已無必要,寒花笑亦學樣抱拳:“那麼,保重,後會有期。”

淩虛度眼圈有些發紅,再說不出話來,趕緊轉身,大步向前行去。

寒花笑混跡江湖,慣經別離,已經麻木,一邊看著淩虛度背影漸行漸遠,一邊卻依然想著紅纓槍的古怪反應。昨夜惡戰他亦沒有動手,上回重創尚憐雲,石敢當在場同樣不曾出手,莫非他們父子與左言遲不是一路?轉身踟躕,打算換由南門進城,轉念一想繞道太過麻煩,紅纓槍既然方才沒有說話自己回去他應該亦不會多嘴。拿定主意,仍向東關折回。

進城比出城更加順利,事實上崗哨隻留心外出之人,對進城人幾乎看都不看,經紅纓槍身邊,後者依然盯他看了一小回,果然緘默如初。寒花笑卻不敢掉以輕心,入城後,決定暫不回寶馬巷大祚榮處,留心著身後動靜,信步循著繁華款步前行,穿過兩趟大街,在一家點心鋪子前停下,覺不到有人跟蹤,邁步走進鋪子。

確實有些餓,要了一籠包子,才坐下,不等吃,旁邊一大胖子忽移樽過來,向寒花笑嫣然一笑:“兄弟,樣子挺生,是外鄉人麼?”特別地看一眼他擱在桌上的寶劍,“怎麼,會兩下子?”

寒花笑陪笑:“大哥好眼力,學過幾天劍,莊稼把式,上不得台麵,在家混不下去,出來轉轉,看能不能尋口飯吃。”

胖子兩眼登時放出光來,不客氣地抓起寒花笑麵前的包子塞一個進嘴裏:“兄弟你好運氣,碰上我了,我給你介紹一個美差,英雄會你該有個耳聞吧?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呢。”

寒花笑聽著耳熟,腦瓜一轉想起是赤俠群先前加入的那個會,待要點頭,複警覺起來,搖頭:“有名麼?怎麼沒聽過呢?唔,我初來貴地,孤陋寡聞,大哥別見怪。”

胖子對付第二個包子:“不見怪不見怪,我們英雄會不喜歡張揚,隻有那些鼎鼎大名的江湖大豪才知道,尋常人哪裏隨隨便便就能聽說?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就是英雄會的五當家孫頌功孫大俠?在平棘城提提我的大名沒有人不知道的!”

寒花笑趕緊亦抓起一個包子開吃,以免全軍覆沒:“那真是久仰得很。久仰!”

孫頌功謙虛地擺一擺手:“還要努力還要努力。”抓向第三個包子,“我們英雄會人數不多,我們的宗旨是寧缺勿濫,如今世間的英雄不多嘛,大哥把關把得嚴,所以會中兄弟自然少而精了。”吃的太快,差點噎著,打了一個嗝,繼續,“大哥說了,必須是英雄人物才可以引入會中,兄弟你看起來不錯,雖說不是英雄,卻蠻有潛力,沒得說,誰叫我們哥倆有緣,一看就看中你,憑我的麵子,你入會包管沒有問題。入了我們英雄會你可就威風了,什麼叫找口飯吃?吃香喝辣不去說他,不出三年,包管就是個仗劍天下、除暴安良的大英雄大豪傑,萬民景仰,那小美人跟在屁股後麵非你不嫁的少說排到長安城去,氣派得不得了來!”說得自己都陶醉起來。

寒花笑手疾眼快,搶先將最後一個包子抓到手裏,平日裏吃東西太慢,遠遠比不過孫頌功速度,差點沒給前一個噎死,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排到長安城去,那得多少?幾萬幾十萬總有吧?我隻要一個兩個就頂好呢。”

孫頌功一手抓空,直勾勾地看著寒花笑把最後那個包子吃到嘴裏:“兄弟你少沒出息,女人這東西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吃吧,吃完了我領你去見我們大哥。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寒花笑一時編不贏,急切間引用小時候綽號:“二愣子。不太好聽哈,其實我不愣,鄉下人取名賤一點好養活。”心想,時下加入英雄會倒是個好掩護,何樂而不為?

孫頌功心說你不愣誰愣,老子這多年第一次糊弄住你這麼一個!見他吃完包子,站起:“看得出來,兄弟你內秀,大英雄是當定了,準比我還有出息。走了。”引著寒花笑出來。寒花笑索性裝傻亂問些笨話,跟著他穿過一趟大街,拐入小巷,來在一處不大的院子前。

門虛掩著,孫頌功上前推門而入,口中喊著:“大哥,我發現了一個好苗子,帶回來,很有英雄氣質呢,看我麵子你一定要收留他!”向裏行去。

寒花笑看院子構架知道主人必是殷實之家,漫步跟進院子直入廳堂,在堂外已覺氣氛不對,進去見屋中另外已亂七八糟坐了五位英雄,個個愁眉苦臉,除了中間的另一個胖子,其餘四個分別輕重帶傷,各纏繃帶。孫頌功微微一怔後向中間胖子詢問:“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中間胖子塗天威看他一眼,又看看寒花笑,有氣沒力地:“還不是太平會,想獨霸鹽市。”英雄會算不得江湖幫會,塗天威隻是個商人,朝廷實行鹽鐵專賣,私人嚴禁販鹽,卻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大唐開國之初,太宗李世民東征高麗,大規模征調軍糧。中國自南北朝以來,一向是北方貧瘠,南方富庶,北方糧食多靠南方補給,而軍糧幾乎完全由南方供應,隋煬帝楊廣開通運河,雖使得漕運大為發達,然一旦爆發大規模戰爭,後勤靠官方實力仍難以保證,後勤供應不上,軍心不穩,李世民隨機應變,征購所有運往遼東糧商的糧食以供軍需,作為補償獎勵,發給這些糧商相當數量的鹽引,允許他們有限度地販鹽以鼓勵他們踴躍往前線運糧。此種以糧換鹽的應急措施後來成為不列入明文的製度實行,隻糧商被限定為最初有功於社稷的那幾十家,塗天威的家傳糧號正是其中之一。

這樣的官鹽生意被官府嚴格限製,視前方戰事和運糧情形而定,不能隨意擴張,與此同時,販賣私鹽又是鏡花旗重要的斂財手段,為自身利益,英零好暗中對塗天威這樣的糧商圍追堵截,唯恐他們盤口大開,影響旗中收益。兩相交加,這盤生意雖有油水卻算不得十分豐厚,在向外無法擴張的情形下,內部爭奪份額的爭鬥便愈演愈烈。獲得販鹽資格的糧商在平棘除了塗家,還有一戶家勢更雄的陳氏,幾十年來兩家明爭暗鬥,都想吞掉對方,卻勢均力敵,誰亦賺不到便宜,直到幾年前,陳氏少東陳開泰暗結死黨,組織了一個太平會,動輒到塗記糧號尋釁鬧事,官府聽鏡花旗的話睜一眼閉一眼,由他們窩裏亂鬥,塗家生意登時吃不消,江河日下。塗天威別無對策,隻能學樣弄出個英雄會來,想同陳氏抗衡,可惜塗天威性情懦弱,英雄會徒有其名,硬是發展不起來,最多亦就七八個英雄,而太平會如今已有七八十條好漢,塗氏始終落在下風,越來越招架不住。

孫頌功狠狠地一跺腳:“媽的,欺人太甚!大哥,不用怕,有我呢,他陳開泰算什麼,不就人多麼?我們偏不給他一般見識,他要打,我們就忍給他看,忍死他個王八蛋龜孫子!”

下手一名相貌略顯憨厚的漢子摸一摸纏著繃帶的腦袋:“老五都什麼時候了,還盡說沒用的?陳開泰發下狠話來,給我們十天時間,把糧號賣給他,否則……”歎一口氣,“他不知從哪裏請來的高手?我連人家刀法的路數都沒看清就敗了!”

堂中一時沉默下去,寒花笑看這些人中隻這憨厚漢子和一名瘦高的少年順眼些,想想這英雄會還有幾天熬頭,暫時棲身亦不錯,插嘴:“我才來,雖聽不明白,可天無絕人之路,大家多動動腦子,想想辦法,總能應付過去呢。”

眾人一起向他望來,孫頌功趕緊介紹:“這是我新收兄弟二愣子。二愣子過來見過塗大哥、鍾二哥、蘇三哥、齊四哥和鮑六哥。”按指點知道憨厚漢子是齊四哥,瘦高少年姓鮑。

寒花笑老老實實從上而下見禮,到鮑少年麵前很務實地不肯亂叫六哥:“你比我小吧,該叫我六哥呢。”

鮑少年一副機靈模樣,咧嘴一笑,爽快地叫聲:“六哥,我亦才來兩天,六哥日後多多關照。”硬拉著寒花笑在自己座位坐下,自己另端張椅子敬陪末座。

那邊蘇君傑的眼睛亂轉起來:“這位新來的兄弟說得在理,實在不行我們就低個頭,投靠英零好去。給陳家鬥這麼多年,仇是化不開了,便把糧號賣給他他亦不會罷手,非把我們趕盡殺絕不可!”

鍾班一張愁臉愈加愁得天昏地暗:“說投靠就投靠得了麼?人家壓根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塗天威咳聲歎氣,就算英零好肯收留他他亦不太敢跟他們混到一處,那幫太歲半黑半白,幹得多是非法勾當,萬一出些什麼事情,人家根深蒂固不容易動搖,不定先把自己當替罪羊折出去,可蘇君傑的話亦沒錯,陳開泰的為人他清楚不過,心狠手辣,做事先講一個斬草除根,不會給自己留下半點活路,總而言之,這回是沒個好了。

蘇君傑留心塗天威臉色,謹慎地:“英零好就算不十分尊重我們,送上門的好處,她亦沒道理推開,大哥同意的話,這事包在我身上,先借鏡花旗之手滅了陳開泰,以後事情再慢慢盤算。”

齊選進似乎想要反駁,想一想,終於沒開口,垂下頭去。塗天威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想想還有十天時間,不必著急決定,不勝煩惱地揮一揮手:“容我再好好想想,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們且去碼頭,有二十船糧食該到了,你們去打理打理。”轉向鮑姓少年和寒花笑,“鮑虎,你領這位,嗯,二愣子兄弟先去糧號照應,有人鬧事用好話穩住他們,不要硬來。”心情太壞,都懶得問寒花笑大名。

眾人應諾,紛紛起身,寒花笑和鮑虎頗懂事地讓四位大哥先走,跟在最後出門,孫頌功又回頭交待寒花笑幾句,讓他不要逞強,追著另外三人去也。鮑虎這才拉著寒花笑向另一個方向走下去,他的左臂受傷不輕,用繃帶吊在胸前,一旦離開那幾位英雄大哥,神氣卻登時活躍起來,問寒花笑:“六哥,你以前做什麼的?看樣子有兩下,尋常三五個人靠不近身前吧,怎會亦到這裏混飯吃?”

寒花笑信口瞎編:“以前給人家看家護院,主家敗落,丟了飯碗。打架我是不行的,不過跑得飛快。”

鮑虎:“大家差不多,我本來替一家賭坊看場子,後來給人挑了,還差點惹上官司,淪落到此間,本以為好運氣找到個飯碗,現在看來亦沒幾天日子好混。”

寒花笑關心地:“你胳膊怎樣?”

鮑虎:“折了,四哥替我駁上。沒說的,吃人家幾天飯,折回胳膊當飯錢了。六哥你可悠著點,這狗屁英雄會我看透來,除了四哥,沒個好東西,我們犯不上替他們拚命。”一個頓挫,“塗天威是個白眼商人,眼裏隻有個‘利’字,鍾班是他大舅子,一家指靠著塗老大救濟,蘇君傑個狗頭軍師幾輩子人都替塗家管帳房,要不是陳開泰看不上他早一腦袋投靠過去,那個孫頌功就是個幫閑,什麼都不會,有奶便是娘,到處騙吃騙喝,隻齊四哥有把子義氣,他是武師出身,一身橫練功夫頂了得,先前亦給人看過場子,後來跟了塗天威,塗家這些年全靠他才給陳家硬扛下來。”歎一口氣,“這回怕是扛不住了,陳家請來個高手,厲害的不得了,把我們打個稀裏嘩啦,四哥還替我挨一腦袋。要不是看四哥份上,我早卷鋪蓋走人,就算沒什麼本事,總有把子力氣,到哪裏不能混口飯吃,是吧?”

說話間兩人來在永安橋前,趙州以石拱橋聞名天下,永安橋是平棘城中最大的石拱橋。鮑虎往對麵一排商鋪一指:“糧號就在那兒,這一溜商鋪本來都姓塗,他們塗家一代不一代,現在還剩兩間其餘都盤出去,看樣子這兩間亦要保不住了。”塗家倉庫本來就在此間,後家道衰落都盤給人家,在碼頭附近租了處便宜地方,出貨時由水路直接用船運到後門,倒亦方便。

寒花笑沒心思理會塗家興衰,繼續留心身後,仍察覺不到有人跟蹤,不過一直都行走在繁華處,人多影雜,不好確定。心神不定時,前麵倏忽一亂,一名瘦伶伶的少女慌張地迎麵撲來,後麵幾名凶神惡煞的大漢叫囂著窮追不舍。寒花笑不明情況,趕緊向旁閃開時,鮑虎卻一挺身迎上前去。

瘦女孩頗是機靈,見有人出頭,一閃閃到鮑虎身後,大約覺得鮑虎太瘦,胳膊還受了傷,難以倚靠,又一閃閃到較魁梧的寒花笑身後,哀哀求告:“大哥,救救我,救救我呀!”

鮑虎見追來幾名大漢氣勢洶洶,略微發怵,卻哪裏好意思退卻?豁出去也,厲喝一聲:“呔你們幾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下欺負個小丫頭算怎回事?”

幾名大漢衝到麵前,見有人出頭打橫,先是一怔,看清隻是兩人,當先一個瘦子吊著胳膊,另一個有夠魁梧卻軟了吧唧,登時有了底氣,為首一名灰衣麻臉的漢子怪眼一翻:“小子,老子管我親妹子礙你什麼事來?識相的讓一邊去,要不然別怪老子拳頭不認人!”

瘦女孩發急地:“大哥別信他,我不認得他們,兩位大哥一定救我!”

麻臉大怒,亂罵一聲,向女孩衝來。鮑虎英勇地拔出單刀一晃,本想將他逼退,不料對手身手不俗,身形一擰,猛然切入鮑虎近身,一把叼住後者手腕,欲奪下單刀。鮑虎雖隻會些入門功夫,根基卻打得不錯,身體靈活,一時大意吃虧後,迅速順麻臉力量運動,同時屈膝疾頂對方肋下。麻臉橫掌切在鮑虎大腿上,避過此擊,兩人半斤八兩登時糾纏在一處。

另幾名壯漢見同伴拿不下來,各自咆哮,凶猛撲向鮑虎,亂拳助陣。寒花笑不想惹事又不能不管鮑虎,橫身插入,緊急苦勸:“不要打不要打,有話好說,大家給我一個麵子,暫且住手好不好?”身上登時很有麵子地挨了幾拳。

惟一有點想給寒花笑麵子住手的鮑虎,騎虎難下,與麻臉勢均力敵,偏人家不來單打獨鬥,一擁而上群毆,一通亂拳亂腳打得他暈頭轉向,早叫麻臉一把將刀奪去。鮑虎左臂受傷,閃躲不便,一旦單刀被奪,轉眼已被一眾大漢掀翻在地。混戰中,拳腳無眼,麻臉極可能給誤中數下,奪下刀時,亦是鼻青臉腫,一口怒氣全照料在鮑虎身上,咆哮一聲,發起狠來,命一幹手下讓開,掄刀不顧一切地向鮑虎當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