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四比羽登時雀躍起來:“媽了個巴子,你怎不早說?好機會呀,乘左言遲援手未到,我們現在就衝進去宰了姓寒的和泉蓋峙,先把圖紙弄到手來,叫那幫契丹狗崽子竹籃打水空歡喜一場!”
大祚榮:“裏麵情形,我們一無所知,你肯定能夠得手?我倒想知會他們一聲,別叫左言遲得了便宜。寒花笑和泉蓋峙都是命世豪傑,有他們作梗,契丹人沒那麼容易拿到武器。”輕輕歎一口氣,“可惜,他們亦不想被我們得到武器,否則倒是很交得過的朋友。”
乞四比羽不屑地:“說泉蓋峙當得豪傑我信,那個姓寒的什麼東西?媽了個巴子,老子一晃胳膊就摔出幾丈遠去,還他媽甘州第一劍客,人家都不用劍,才輪到他。”
大祚榮:“起初我亦有些瞧他不起,可愈交往下去愈覺此人深不可測。”頓一頓,“不說他了,我們眼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看看事情會到什麼地步。”
乞四比羽著急地:“不行不行,圖紙落在姓左的手裏還得了?契丹狗得到武器,更要騎在我們頭上把我們當成牲畜使喚,我們再別想翻身出頭!”
大祚榮:“得到圖紙離拿到武器還差一大截,我們不妨耐心等待機會,不要急著跳到明處。老兄,我們處境不太妙,族人還在契丹人的掌握中,需沉得住氣。何況,泉蓋峙和寒花笑亦不是省油的燈,常常能橫出妙手、絕處逢生,左言遲未必就能得手。”
寒花笑暗叫慚愧,心說要我出妙手,二位何不借過讓讓地方,窩在這井底之下怎樣給左言遲父子過招?直接跳出井外顯然不是好辦法,大祚榮心機難測,發現自己聽到他背後的說話未必不會突起殺心,自己眼下頂多還有兩成能力,還不夠他一刀殺的。
急切中,寒花笑往身後洞穴看看,眼珠一轉,想出主意,亦不管好不好用,腳下故意一個磕絆發出響聲,聽上麵有了反應,急往洞中跑去。跑到第一個岔口,忽然心頭一懍,暗叫苦也,若大祚榮不追下來,反把井口封死豈不作繭自縛?回頭望去,恰見一枝火把扔下,照亮井底的方寸之地。寒花笑心思再動,暗忖井底有無別的出口尚未可知,大祚榮該不會簡單封掉,推翻消極念頭,按既定想法,迅速布置出匆忙由左邊岔口逃走的假相,而後小心翼翼地退入右邊岔道。
退出數步,夜行人落在井中的聲音入耳,接連兩聲,旋即腳步聲起,謹慎且快速地接近。寒花笑仗著黑暗和對方腳步的掩蓋保持原速不疾不徐地退入彎道後,潛身聆聽動靜。腳步聲在岔道口微微停頓,果然上當,向左岔口拐去,愈行愈遠。
寒花笑再不猶豫,收斂氣息,悄然向岔口處潛回。總算順利一回,略無意外地折返岔道口邊,聽聽腳步聲仍往裏去,不由得意一笑,待要向枯井方向逃走,乞四比羽的一聲叱喝倏忽自裏麵傳來:“站住,媽了個巴子,往哪裏跑!”
寒花笑渾身一顫,心叫神仙,聽聲音少說隔了近十丈遠還曲裏拐彎,這都給發現,乞四比羽雖有些粗笨,倒真有些超人手段。正要不顧一切拔腿開溜,卻聽裏麵撲打聲起,接著一聲童音乍響:“放開我,我甚麼都沒做來!”竟是秋浩風的聲音。
難怪大半天沒見著他,原來在此地道裏遊蕩。寒花笑不及深想,迅速判斷大祚榮不會把這淘氣孩子怎樣,不去管他,悄然返抵枯井,攀援而上,重新回到地麵。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卻頗有兩世為人的感慨,猛吸幾口新鮮空氣,辨別方向。
在井底聽大祚榮與乞四比羽說話,分明連老六家就在前麵,可此刻由此陌生角度看去,卻一陣迷糊,一時間分不清眼前行行列列或明或暗的房子哪一家才是連宅。擔心大祚榮回到地麵發現,擰身先撲入住宅群中,閃入一處牆根下,藏好身形,再仔細辨別。
對此地太過生疏,愈看愈是糊塗,沒奈何,再不管會給暗中窺視的左言遲發現,擰身縱上高牆,朝四下張望。到底是站得高看得遠,一眼瞅見不遠處那株高大的老槐樹,再一眼已認出連宅所在,不敢居高行走,擰身向地麵躍回,半空中眼角餘光一閃,驚見一隊黑影倏忽拐過街口,迅速接近。
甫落地,走在最前麵一人亦看見他,加速靠近,隔老遠先打了一個他看不懂的手勢,似乎並無敵意。寒花笑稍一猶豫,按捺住撒腳開溜的念頭,穩身站定,那隊人眨眼來在跟前,為首那人低聲詢問:“左兄麼?”
寒花笑早猜到他們是左言遲援軍,卻沒料到他們會將自己誤認做左言遲,心花怒放,傻子才不知道將錯就錯,毫不客氣地:“怎這許久才到?隨我來!”心想這呆頭鵝不認識左言遲,後麵或許有人認識,且左言遲就藏身附近,不能給他們半點反應過來的機會,不等後麵人跟上,一扯那人的衣袖,往沙叱勳所棲身的徐宅奔去,低聲交代,“免得麻煩,我們待會隻喊捉拿契丹狗賊,鄰裏便不會多事幹涉,有逞強出頭的亦肯定幫著我們。”
那人一腦袋漿糊,連連點頭:“是是,左兄想得周到。”詢問,“還有一隊兄弟沒到,要不要等等?”
寒花笑心說等你那隊兄弟到了我早就泄底現形,血解歸位:“看你身手了得,足夠了,加上我和一眾弟兄,萬無一失,何苦讓人分去功勞?”看身手這幫人的確不弱,且衣著光鮮,肯定是鏡花旗骨幹,左言遲能輕易調動鏡花旗精銳人馬,往後自己需加上一萬個小心。
那人稀裏糊塗就心生感激:“左兄,你隻管在後麵壓陣,前頭交給兄弟了!”說話已到徐宅前。
寒花笑拉著那人翻身躍進牆去,低聲交待:“他們在第三進院落,過了第二進我們就開喊,先聲奪人,壯壯聲勢。”見那人勇猛地衝上前去,忙煞住腳步,回身手法幹淨地啟閂開門,免得有人跳不進來,給擋在外麵。
門既打開,寒花笑亦不停步,怕給人認出,翻身奔向第二進院落,剛到門邊,裏麵一聲呐喊驚天動地地響起:“兄弟們上啊,休要走了契丹狗賊!”寒花笑瞅準時機,往旁一閃,閃入陰影,確定沒人覺察,沿陰影溜至牆根,眼見一隊黑影亂聲咆哮著奮勇衝進第三進院落,一擰身,翻過牆頭,回到連老六家中,奔進裏院。
隔院喊殺震天,這邊不可能聽不到,淩虛度屋中已點燃燭火,泉蓋峙與赤俠群經驗豐富,屋內仍是一團漆黑。寒花笑在月光下止步,招一招手,泉蓋與赤俠群果然從屋中閃出,泉蓋搶先問:“怎回事?”
寒花笑簡單地:“左言遲找上門來呢,叫上淩虛度,等我出來。”快步奔入第四進院子。連老六的臥房亦沒點燈,寒花笑知他一定起來,來到窗下,敲敲窗欞,急切中帶著歉意地,“六哥,對不住,給你惹麻煩了,此間待不住呢,一道走吧?”
窗內沉默少頃,連老六不冷不熱的聲音才響起:“各走各吧,和你的朋友我相處不來。”
時不我予,寒花笑略不勉強,隔窗行禮:“那好六哥,保重!”翻身回到前院,泉蓋幾人早收束妥當,正聆聽隔院熱火朝天的廝殺聲。寒花笑快步來在赤俠群身旁,低聲,“平棘城地形你最熟悉,靠你了。”
赤俠群頷首:“放心,有我在,神仙都得給我甩得老遠。”看一眼淩虛度,控製速度將就著他向外奔去。
淩虛度著急地:“秋浩風個小猴崽子不知哪裏瘋去,不等他麼?”
寒花笑:“他沒事。”扯起淩虛度跟定赤俠群向外疾走。
泉蓋峙同步跟上,冷冷地:“連老六不一起走?他做賊心虛呢!”
寒花笑無語,泉蓋的懷疑大有道理,白天來時他小心加留心,百分百確定沒有人跟蹤,而若是鄰裏懷疑他們來曆不明,亦該是向鏡花旗告密,沒道理先找上左言遲。連老六長袖善舞、耳目靈通一向為葉天元稱道,即便走風泄底他亦該搶先得到消息,不該如此遲鈍,除非正是他出賣了自己。雖然寒花笑頂不願意懷疑自家人,可世事往往不盡人意,且不說同門相煎的葉迅、葉莽,先是左言遲,然後是百丈冰,事實表明,敵人想欺騙你很難,親近的人要欺騙你很容易。
腦中靈光一閃,寒花笑不由“啊”地一聲,惹得泉蓋側頭望來,詢問:“怎麼?”
赤俠群此刻已打開前院角門閃出,寒花笑無暇講明自己的新發現:“待會再說。”拉著淩虛度跟上。隔壁院中廝殺聲仍如火如荼,門外略無人跡,赤俠群當先疾走,以淩虛度能夠跟上為限。
寒花笑探尋四周,為廝殺聲幹擾,雖無法確定左近有無埋伏,卻隱約覺察左言遲正藏身側畔,這位老朋友精明過人,沒那麼容易就給甩掉,卻苦於實力不夠,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銜尾追蹤,等待時機。
赤俠群對平棘地形了如指掌,在前穿梭遊走,專挑小巷,若不是淩虛度拖累,的確連神仙都能甩脫,然則淩虛度既在,他們怕連瘸子都擺脫不了。硬著頭皮鑽過十幾條街巷,不甚留心身後的泉蓋都覺察有人暗隨其後,蹙起眉頭:“這樣不是辦法,一輩子亦甩不開他們,需想個對策!”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便是將淩虛度扔下。
赤俠群略止步,回頭低聲地:“不怕,先讓他們跟著聞屁,聞夠來看老子手段。”
泉蓋頗不以為然,夜深人靜,淩虛度氣喘如牛,腳步聲驚天動地,隔十裏外都聽得見,能甩脫後麵跟蹤才怪,可赤俠群胸有成竹,亦不好再多說什麼,悶頭跟上。赤俠群依然專走小巷,複行出一刻工夫,穿出一條巷口,來在一處井邊,往下一指,附於寒花笑耳畔:“你們先下,見岔口盡往左拐,我這裏守一回,差不多了再去追趕你們。”
寒花笑應聲拾起一枚石子扔下,聽聲音判斷,井為枯井,深僅丈餘,當先擰身躍下,果與判斷吻合,落地後摸出火折火把點燃。上麵赤俠群掏出繩索待要將淩虛度縋下,泉蓋峙早不客氣地一把抓住後者腰帶往下一扔,真氣暗渡,扔得恰到好處,寒花笑在下麵略不費力地探手一托即穩穩接下,卻把老淩嚇得驚叫了一丈距離。
此井雖比先前枯井淺了將近一半,結構卻如出一轍,令寒花笑生出似曾相識之感,卻無暇深究,見泉蓋峙躍下,示意他與自己一左一右夾起淩虛度,使之雙腳離地,沿井底暗道向前疾行。愈往裏走似曾相識的感覺愈為強烈,寒花笑簡直懷疑又回到剛出來不久的井底洞穴,毫無疑問,兩處地穴當為同一人建造,至少係出同門,平棘城到底有多少這樣的通道?它們都是徐宅密道的出口麼?胡思亂想中,按赤俠群所言,逢岔道即往左拐,雖知後麵赤俠群會做手腳,仍小心不留行走過的痕跡,蜿蜒行出約四五裏地,才到盡頭,又是一處枯井,深丈餘,一樣地沿壁鑿有一串石窩。
寒花笑沿石窩攀到井口,聆聽一回外間動靜,確定無人,躍出井外,向井下招手示意。泉蓋峙見淩虛度笨手笨腳樣子,懶得看他往上爬的熊樣,依舊一把拎起,扔出井口,自己隨之躍出。井邊有兩三株枯萎大樹,宜於藏身,三人隱身樹後,觀察四周情形,此間仍是居民雜處之地,隻宅第稀少許多,多是豪門大戶,門壁森嚴。
正不知往下該向哪裏去好,輕微聲響入耳,赤俠群自井口躍出,向他們打個手勢,輕車熟路地向東邊潛去。寒花笑與泉蓋再度夾起淩虛度跟上,隨他鑽入一條小巷中,在一處小型門院前止步。赤俠群附耳門邊,傾聽一回,翻身入內,將小角門打開,引三人入內。
獨門獨院,借月光看去,正中是廳堂,兩邊是耳房,再是左右各兩間廂房,所有屋中都暗無燈火,死氣沉沉,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赤俠群關門落閂,低聲:“沒人住,當它是我的別墅。”摘下戰刀,遞給淩虛度,“守在這裏,要有人跟來,隻管砍他。”
淩虛度藏起手來,不肯接刀,為難地:“打架不是我的強項。”
赤俠群:“你總需做點什麼吧?要不屋裏有弓箭,看見有人來,你射他。”
淩虛度萬分抱歉地:“射箭亦不是我的強項。”
赤俠群好氣好笑地:“你倒說說,你的強項是什麼?”
淩虛度:“蠻多的,種地我挺行的,要有人跟來,想找人種地,我去,包他滿意,還有木匠活,家傳手藝,不是吹牛,平棘城裏誰不知道我小淩木匠鬼斧神工,天下第一,要不是……”
泉蓋迅速在院中轉過一圈,皺眉不耐煩地打斷他,向赤俠群狐疑地:“此間不似久無人居,你會不會弄錯。”
赤俠群一副主人派頭:“你別疑神疑鬼,這麼晚都沒人,今晚總不會有人來,明天事明天再說,走,進屋說話。”向淩虛度,“你就守在此間,聽到什麼動靜進來招呼一聲總會吧?”
淩虛度點頭:“這個行。”意猶未盡地,“還沒說完呢,我還蠻會唱歌,你們要不要聽?”
寒花笑嚇一跳,趕緊:“不用不用,半夜唱歌招狼。”邁步走進廳堂,覺泉蓋言之有理,此間不久前肯定有人待過,不過赤俠群的話亦有理,這麼晚沒人,今晚應該不會有人來。摸出火折,找到一盞油燈點上,環視屋中,無特別之處。
赤俠群跟進屋來:“這是我最好的落腳點,平日裏我都舍不得來住。”
泉蓋峙緊隨其後行入,向寒花笑:“你先前想到什麼?怪叫一聲。”
寒花笑不急回答,先向赤俠群:“方才那樣的井下地道平棘城裏是不是有許多?”
赤俠群大馬金刀地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趙州州誌記載本朝土木大師秋陽曦在趙州待過多年,他平生兩個最得意的弟子就是趙州人,他們師徒三個在平棘興建不少工程,加上徒子徒孫後來建造,這樣的地道在平棘少說亦有幾十處,有不少還彼此通連。”
寒花笑若有所得地微微頷首,頓一頓,回答泉蓋問題:“連老六間壁不是住著沙叱勳三個麼?那所宅子形式構造和連老六家幾乎一模一樣,原先看守宅子的是個姓徐的老人,徐老漢死後又來一個灰衣人,他們都不是宅子的主人,我方才想到,真正的主人肯定不會離得很遠,極有可能就是連老六。”
泉蓋濃眉蹙起:“連老六城府深厚,一對眼珠子陰氣沉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是他出賣了我們,可間壁那所宅子是不是他的跟我們有什麼相幹?”
寒花笑:“那所宅子的柴房裏有一處秘,穴,原先的徐老漢和現在的灰衣人一直都住在柴房裏,沙叱勳來後,灰衣人才搬到廂房去住,分明不想讓沙叱勳覺察什麼。秘,穴我進去過,應該是秋陽曦的手筆。”此點在看見警告石刻際就隱約想到,尋常機關皆以凶險為旨,力求狠辣,對覬覦寶藏者絕不姑息容情,秋陽曦篤信佛教,皈依三寶,心存善念,乃處處留情,赤俠群方才那番話愈加證明了他判斷的正確。
泉蓋峙目光閃爍:“你懷疑那裏就是趙州九庫?會這麼巧麼?”
寒花笑點頭:“不無可能,秋大師在趙州大興土木,其餘工程應該是掩人耳目,以便不動聲色地修建趙州九庫。”稍稍沉吟,“那處密穴不像是尋常土木工程,裏麵即便不是武器亦當藏有其他重寶,可秋大師應該不會在修建武器庫時另外又分心修建寶庫吧?”
泉蓋沉吟片刻:“管他是不是,先休息一晚,明日殺他個回馬槍,好歹先去探一探再說,順便看看連老六有沒有逃走,沒逃走的話鐵定是他賣了我們,一刀宰了這王八蛋!”
寒花笑:“秘,穴凶險得很呢,今夜我險些沒命。”懷中摸出左飛揚處得來的絹圖,就著燭光細看。泉蓋和赤俠群亦探頭過來,三人六眼看半天看得三腦袋漿糊,如看天書。寒花笑將絹圖顛來倒去,努力想找出些與今晚見過的秘,穴相關聯的地方,卻終究不得要領。
頭昏腦脹時,一眼瞥見赤俠群,想起什麼:“赤兄弟,你對平棘這樣熟,知不知道鬼屋?”
赤俠群一臉迷糊:“什麼鬼屋?”隨即恍然,“哦,你是說順心坊裏的那所凶宅吧?知道,順心坊緊挨著德興坊,那所凶宅離連老六家不太遠,都說裏麵鬧鬼,我好幾次都想去看看……”
寒花笑訓練有素的警意無端勃興,猛然將絹圖納入懷中,探手抓劍。幾乎同時,門開一線,一道伶俐的身影輕巧地閃入,甫入即止,略無敵意,並努力表達出友善。
泉蓋峙警覺略遜於殺手出身的寒花笑,然從反應到進入攻擊狀態卻遠為直截了當,幾乎本能地刀已出鞘,毫不客氣地向伶俐身影斫去。
伶俐身影早有防備,敏捷地向旁一閃躲開,輕輕嬌叱一聲:“住手,人家好心來報信,就這樣報答人家!”
泉蓋進退自如,金刀乍進還退,身形一晃,堵住門口,冷冷地盯著不速而至的連鑲玉,不滿地向赤俠群:“好手段,還以為你把自己的影子都甩掉來!”
赤俠群登時麵紅耳赤,一時說不出話來。寒花笑仔細回想,亦感覺早甩脫追兵,幹咳一聲:“你怎會跟來?”
連鑲玉雪白的牙齒可惡地一呲:“誰愛跟著你們?就是看見外麵那幾個人鬼鬼祟祟,想看看熱鬧。”稍稍一停,“蠻有意思的,他們先是跟在你們後麵,跟半天給跟丟掉,垂頭喪氣地說要回家,我以為沒熱鬧好看本來要走的,想想還是跟到他們家看一看。就來了。”
赤俠群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就來了?”
寒花笑先聽明白,差點昏倒,向赤俠群:“此間是福祿坊麼。”連老六說過,左言遲在福祿坊賃房落腳。
赤俠群懵然點頭:“是,明鏡壇雖說就在旁邊不遠,可他們肯定想不到我們敢躲到他們眼皮子底下來呀。”
泉蓋亦聽懂,苦笑:“平棘成千上萬所宅子,我們好容易甩掉左言遲轉身就跑進他的賊窩,真好運氣!”這樣倒黴事件需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遇上。
這回輪到赤俠群險些昏倒,兀自狐疑地:“不會吧,哪有這樣巧來?”
寒花笑向門口行去,邊問:“淩虛度呢?”
連鑲玉:“那個鄉巴佬麼?我輕輕敲暈了他,要不是他走來走去,外麵那些家夥還發不現你們。我猜,他們的援兵就快到了。”
寒花笑沒工夫細想連鑲玉怎會大發善心幫起他們來,明鏡壇就在旁邊,左言遲叫援兵用不了多少時間,閃身到院中,扶起暈倒在地的淩虛度捏拿幾下將他弄醒,向跟來的赤俠群:“還有沒有辦法甩脫他們?”
赤俠群信心受挫,不太肯定地:“甩脫容易,隻我們八字不對,跳出龍潭不定又跳進虎穴,我看需先尋個瞎子推一推命格,看看出門走哪個方向吉利。”
寒花笑:“方才我們往東南,這回往西北該不會錯。”
泉蓋峙不以為然:“這樣走不是辦法。”將寒花笑和赤俠群拉得頭靠頭,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左言遲要的是圖紙,與別人無關,赤俠群你領淩虛度先去四季春後門,我和寒花笑斷後,一刻鍾若我們不能趕到,不用再等,先離開趙州。”不容置疑,已翻身向一臉不悅的連鑲玉,“你回吧,謝的話我不會說,總是有恩必報!”
連鑲玉一撇嘴:“報個鬼,好心救你們卻把我當賊來提防,我偏不走,看你們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會讓人家追得雞飛狗跳!”向寒花笑嫣然一笑,“早說你鴻運當頭,掉進陷阱都傷不著皮毛,跟定你了,等甩掉他們我們還回去探險。”
泉蓋一推赤俠群:“還不走?”轉向連鑲玉,“要跟來你隻管試試!”
赤俠群不疑有他,一扯淩虛度開角門出去。連鑲玉見泉蓋眼中凶光畢露,小女孩家家到底膽怯,嘴上卻不依不饒:“就跟,怎樣?不信你們幾個堂堂大男人會恩將仇報,欺負女孩子家!”不敢跟去。
泉蓋的確純屬恐嚇,惟有將恐嚇進行到底,靜候赤俠群引淩虛度離開,黑沉著臉,一言不發,甚至不再看她,令她心裏愈加沒底,陷入對峙當中。
寒花笑與泉蓋相知有素,猜透他心思:赤俠群迷迷糊糊,淩虛度更是十足累贅,泉蓋是擔心給他們兩個拖累死,刻意將他們打發開來,可換一個角度來說,分開來對赤俠群與淩虛度亦未必是壞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寒花笑現已成眾矢之的誰沾上誰倒黴,泉蓋峙的果斷或許是最佳選擇。
輕咳一聲,寒花笑息事寧人:“愛跟就跟吧,好歹人家給我們報信來著。”看連鑲玉不依不饒的樣子,就算嚇得不敢明跟怕亦會暗中跟著,倒不如由她,慢慢另想辦法擺脫。
泉蓋不同意亦不反對,抬腿由角門出來,巷中一團漆黑,赤、淩二人已走得不見蹤影,他亦不知道去四季春該往哪邊,惟聽見赤俠群腳步往西,毫不猶豫地朝東行去。寒花笑搶步跟上,兩人不疾不緩地起步加速,來在巷口。
除身後連鑲玉輕靈的腳步,四周再無絲毫動靜,寒花笑卻憑借殺手的敏銳把握到些微蟄伏的險惡,險惡中左言遲的氣息若隱若現,後者還在耐心地等待機會,他的耐心倒是很適合做一名殺手,但願他等不到想要的機會。
轉過巷口才出數步,領先了半個身位的泉蓋驀然止步,強大的殺氣倏忽撲麵而來,濃重得令人窒息,幾乎同時,蟄伏已久的左言遲終於有了反應,殺機陡盛,引一眾伏兵從側後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