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笑走到門邊,連老六漫不經心地:“對了,你們別亂走動,隔壁院子昨日住進三個家夥,鬼鬼祟祟,不知什麼來頭,看樣子不簡單,務必小心。”
寒花笑應一聲,出門,想到什麼,又轉身回來,問:“怎麼樣三個人?”
連老六:“兩個男的大約三十左右,不象是漢人,女的二十左右,模樣很俊。”
寒花笑心中一動,聽三人模樣十有八,九是沙叱勳、多泊牙青和廖清歌,怎會這樣湊巧,住在緊隔壁?進來時會不會給他們發現?來平棘第一天就險些給他們劫持,似乎和左功定父子並非一路,他們到底是什麼路數?不管怎樣,有必要去探一探他們的底細。想著轉身欲去,連老六身後又交代一句:“還有,鑲玉那丫頭的話你最好一句都別信,離她遠點,這個閨女我沒調教好。”
連宅在頂西頭,隻東邊一家緊鄰,另一邊是條小河。兩家之間的圍牆起得偏高,足有一丈開外,從這邊望去,基本上看不到隔壁情形,隻能望見幾處房屋尖頂和半截老槐樹。寒花笑回到第三進院落,見淩虛度端了張椅子正坐在院中曬著太陽,秋浩風四處亂翻亂摸沒一個停,叮囑一聲他兩個不要胡亂走動,繼續往前來到二進院子。
看看院中沒人,一閃閃到東牆根下。院中沿牆種了些說不出名字的花草,東北角則胡亂堆放著雜物,堆到七八尺高。寒花笑附耳牆上傾聽一回,確定隔壁無人,乃擰身躍上雜物頂端,探頭向鄰院張望,那株高大的老槐樹便在此進院子,顯然很有些年頭,樹頂高出屋簷數尺,枝繁葉茂,便於藏身,在離地一丈左右高處,老槐樹別起勁杈,依托樹杈人工搭起一處七尺見方的小木屋,上有軟梯垂至地麵,屋上方一卷厚油布卷著,拉攏開來便是小木屋的屋頂。
寒花笑澄懷凝神,搜索一回,再度確定左近略無人息,略不猶豫,一躍翻過牆頭,輕巧落地,狸貓般閃到院中間的槐樹下,攀上,經過樹間木屋,隱入枝葉之中,在枝葉中再稍作調整挪動,直至找到最佳藏身位置,既隱蔽,又方便觀察下麵情形,才安心潛伏下來。
從這個角度望去,整個宅院幾乎一覽無餘,和連老六家一樣,亦是四進院子,結構如出一轍,都沒有偏院,第一進是馬廄,二進廚房、飯廳和幾間說不出名堂的矮小房屋,三進四進住人,整個宅院有一種久無人居的冷清,闃無人息,大白天亦透著幾分陰森森的味道。
沙叱勳幾個似乎不在家中,可大白天的,寒花笑不敢貿然下地搜索,耐心地潛伏著,免得浪費時間,澄懷斂意,保持著一線清明默運玄功,療傷養氣,此為葉天元獨家密技,雖效果不如跏趺入定,卻方便在任何險惡環境下自我恢複。
不知過去多久,開門與說話聲驟起。寒花笑警然而醒,悄悄收功,往前院望去,見沙叱勳三個和另外一名灰衣中年漢子先後走進院子,各自摘下鬥笠,沙叱勳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些什麼,往裏行來,灰衣人落在最後,關門落閂。行到二進院門口,多泊牙青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話入耳,聲音不大卻足夠寒花笑聽清:“姓薛的王八蛋眼珠子亂轉,頂不老實,老子才不信他。”
廖清歌:“到這般地步,他隻想保命,諒亦不敢撒謊,何況,要沒有九庫圖紙,姓寒的跑來平棘做甚?”微一頓挫,“這個姓寒的不簡單呢,身後怕有不小的背景,聽說他是跟著墨西商隊一起來的冀州,會不會是李屹或者墨西的人?”
寒花笑暗懍,多泊牙青口中“姓薛的”無疑是薛搏隼,難道薛搏隼落在了他們手中?大有可能,沙叱勳根本不信左功定是駱務整,隻因形勢所逼才以假當真,暗地裏監視並伺機從左功定手中搶走薛搏隼在情理之中。天底下的事情真是奧妙得毫無道理可言,當初自己昏頭昏腦,指引薛搏隼自投羅網,落在左功定手中,結果薛搏隼反咬一口,誣稱將趙州九庫圖紙交給了自己,然後陰差陽錯,自己還真就得到了趙州九庫絹圖,沙叱勳現在聽信薛搏隼的謊言來找自己居然是找對人也。不過,照此看來,沙叱勳他們昨日在四季春劫持自己果然不是想替駱務整報仇,而是為了趙州九庫的圖紙。
沙叱勳聲音傳來:“薛搏隼同寒花笑素昧平生,憑什麼就把命根子樣寶貝的地圖交給他?姓薛的分明是在說謊。”已走到第三進門邊。
多泊牙青附和:“就是!”旋即迷糊起來,問,“大哥,你既看出姓薛的說謊,我們還到處找那姓寒的做甚?給姓薛地用用大刑,不信他不說實話!”
沙叱勳:“此間不比軍中,到底是人家的地盤,我們隻有三個人,處境凶險得很,冒牌貨在平棘亦很吃得開,寒花笑既然跟他作對,我們說不定可以給他合作一把。能在白狼坡襲殺駱將軍,寒花笑本事不小,身邊還有泉蓋峙……”人已行入裏院,聲音越來越小,至此再聽不見。
“冒牌貨”無疑是指左功定,能得到沙叱勳的幫助是件好事,寒花笑卻絲毫不打算跳下去即刻與之結盟,且不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廖清歌還十有八,九是左功定的臥底,沙叱勳沒準早在左功定掌握之中,自己這樣貿然跳下去無異於自投羅網,最好是找個機會向沙叱勳揭穿廖清歌的真實身份,排除內奸後再看看有沒有合作餘地。
灰衣漢子此刻亦進到第二進院子,沒有繼續往裏跟進,開始生火弄飯。寒花笑估計一時間不會再有收獲,索性繼續行功療傷,隻保留稍許視聽。
混沌中時間過得飛快,灰衣人弄好飯菜就在院中架起餐桌,招呼沙叱勳三人出來用膳。寒花笑給他的呼喚聲驚醒,悄然收功,留神著不給底下人發現,豎起耳朵,進行竊聽,可惜他們大約在裏邊已將該說的全都說完,而且飯點早已過了,幾個人都很餓的樣子,一個個狼吞虎咽,一味大快朵頤,根本無暇說話。
多泊牙青第一個吃完,扔下碗要走時,沙叱勳才開口:“歇息一刻,我們去會會大祚榮。”
寒花笑微微一怔,大祚榮跟到平棘在情理之中,他比契丹人更渴望得到這批武器,可他怎會與沙叱勳攪到一處?飯香四溢,嗅入鼻中,寒花笑乃覺枵腹難耐,咽口口水,恨不得跳下去把殘羹剩菜一掃而空,努力忍住,閉上眼,想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有頃,聽下麵聲響,大家都已吃完,睜眼向下望去,除灰衣漢子在收拾碗碟桌椅,另外三個都已走開。摸摸肚子,想著怎樣回到連老六處飽餐一頓時,腳步聲起,廖清歌抱著一床毛毯從第三進院子的一間廂房出來,再回到二進院子,徑直走向他藏身的槐樹。
寒花笑趕緊收斂氣息,眼睜睜看著廖清歌順軟梯爬上,攀入下方數尺之遙的小木屋中,將小木門掩上,毛毯鋪下,任憑屋頂敞開,就那麼寬衣解帶,全不知頭頂有一個人險些七竅流血、一頭栽落,轉眼剝得赤條精光,迎著枝葉間散入的大好陽光躺下。
寒花笑離昏迷隻差一線,再想不到這樣命苦,堂堂一個正人君子,被迫看了一場美女脫衣,任憑正義感怎樣敦促非禮勿視,他的眼睛仍一眨不眨,不肯錯過分毫,直看得麵紅耳赤,下身陡然膨脹,然後自我給出必看的理由:或許這是廖清歌的陰謀詭計,一定要牢牢監視她一舉一動。
不怪寒花笑意亂神迷,廖清歌的確是裸,體的好材料,穿上衣服略顯粗壯,一旦玉體橫陳,登時展現出完美得驚心動魄的體態,微褐色的肌膚除去臍上那一點俏麗的小黑痣略無半點瑕疵,寬闊的雙肩與高聳酥,胸美侖美奐,鮮豔乳椒與絕密地帶交相輝映,修長健美的大腿則隨意彎成一個充滿了挑,逗的姿勢,讓入想入非非,整個軀體極盡曲折,由上至下飽滿而略無贅肉,寸寸精致,富有彈性,能將人的目光反彈成暈眩。
寒花笑好一陣乃從驚豔中蘇醒,這才覺察到危險,與那美豔絕倫的身體隻相距數尺,枝葉雖然茂密,可畢竟不是一張鐵幕,絲絲縷縷地透著光線,強如廖清歌稍加留心,即便不泄露絲毫氣息亦難以遁形,多虧善良的陽光好心地照在廖清歌麵龐,令她睜不開眼睛,她便愜意地微瞑美目,享受日光暖洋洋的撫摸,敞開身心,全不設防。
有頃,見廖清歌了無所覺,寒花笑才稍稍安心,可亦隻是稍稍而已,看情形她短時間內不會起身離開,一旦陽光從她臉上移開,她明眸開啟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想要躲高些,又不敢動彈,憑廖清歌能力,如此距離一動不動都難保不給發現,隻有硬著頭皮強撐,強撐時免不了繼續不眨眼地留心著廖清歌的陰謀詭計,一邊暗罵著自己無恥,一邊為自己的無恥尋找義正言辭的理由。
在寒花笑不懈的監視下,廖清歌昏昏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來,醒來時好心的陽光依然照在臉上,她試圖睜眼,慵慵地睜了一點點便放棄,極盡妙態地伸一個懶腰,害得上方某人的眼珠子差點掉下去,儀態萬方地坐起,穿衣係帶,動作間,芳香四溢,寒花笑聞個滿鼻。
卷起毛毯,廖清歌帶著她的陰謀詭計緣梯而下,回屋去也。
若有所失之餘,寒花笑四顧無人,再凝神搜索一回,覺大致安全,再不敢多待片刻,閃身下得老槐樹,溜到西牆根,一躍而過,落回連老六院中,急切之中險些給一人撞個滿懷。
秋浩風嚇得往後一跳,定睛看清是寒花笑才放下心來,拍拍心口:“到處找你不見,原來溜到人家家裏去來。”小眼睛放出光芒,“去這久才回來,一定很有好玩!”躍躍欲試。
寒花笑一把捂住他嘴巴,眼珠亂轉,心虛之下,不惜欺騙兒童:“巧來,隔壁住的是誰你多半想不到。你爺爺。還問我見沒見著你,我猜你不想回去,說沒見著,現在想想不好說謊,還是帶你回去好了。”鬆手做勢拉他。
秋浩風早一個閃身躲得遠遠,急得滿臉通紅,聲音卻小得可憐:“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回去的,回去我死定來!你不送我回去,我天天給你倒洗腳水好不好?”
寒花笑一頭鑽進廚房:“我先想想。”胡亂尋些食物充饑。秋浩風跟進來,討好地轉眼把廚房裏最好的東西全找出來,顯然早將廚房裏摸得爛熟。完了,一邊看寒花笑狼吞虎咽一邊搭訕:“那個大胡子來了,找你呢。”目光閃爍,不知想些什麼。
寒花笑在樹上已看見泉蓋峙,“唔”一聲,胡亂吃個大半飽,抓起個包子邊吃邊出門往裏院走去。秋浩風亦步亦趨跟著,問:“想好了沒?”
寒花笑:“哪有這麼快?現在才想到這裏,”一比腰處,再一指腦袋,“等想到這裏才想出來。要好幾天呢。”邁步跨入三進院子。
秋浩風好奇地跟進去,問:“那你是從哪裏想起,腳板還是屁股?”
另外三人全在院中,泉蓋和赤俠群坐在一處,小聲說些什麼,淩虛度拿把戰刀比比劃劃,正琢磨招數,見寒花笑進來,三人異口同聲地發問:“你到哪裏去了?”
寒花笑做賊心虛,臉無端一紅,咽下包子,拉張凳子在泉蓋二人身旁坐下,敷衍地:“散步,迷路了。”趕緊轉移話題,向泉蓋,“查到沒?”看泉蓋悠閑的樣子,似乎有所得而且情形比先前預料的樂觀。
泉蓋峙點頭:“與左功定父子不相幹,何阿小在定州附近攻城掠地,氣焰囂張,謠言滿天飛,人心惶惶,平棘地方上怕蹈信都覆轍,加強防禦,雇全城乞丐到伏龍崗采石修葺城牆。我們在西城碰見的那幫老弱沒勞力,給趕回來。”稍一頓挫,補充,“據說伏龍崗的石頭相當堅固。”盯著寒花笑看一陣,“迷路你臉紅什麼,不會是溜去那個什麼趙老虎家偷看人家老婆洗澡了吧?”顯然已聽說淩虛度誤闖趙老虎家故事。
寒花笑幹咳一聲:“哪有?我有專門學過識路辨方向,迷路了覺得丟臉才會臉紅呢。”
一旁,淩虛度探過腦袋,打岔:“有沒有剪刀,剪剪指甲。”一晃又長又髒的指甲。
赤俠群往牆角一把修枝大剪刀一指:“沒長眼睛,那不是?”
淩虛度看一眼兩尺長的修枝大剪,再看看自己的指甲,狐疑地:“那麼大,能剪?”
赤俠群不耐煩地:“不在乎大小,細心些就能剪,一丈多長的剪刀我都用過,容易。”
淩虛度將信將疑地上前去拿剪刀:“還有那麼長的剪刀,你用它剪指甲還是剪人?”
寒花笑還不放心,謹慎地問泉蓋峙:“會不會是左功定玩弄手段,巧立名目,騙過那幫糊塗官員,暗地裏幹勾當?”這樣想自有道理,伏龍崗這個名字不錯,加上山石堅固,李建成當年大有可能選擇這樣的所在建造武器庫。
泉蓋微微蹙眉:“應該不會吧?山上少說有兩三百衙役,要九庫真在山裏,左功定隱瞞還來不及,怎會如此招搖?”
赤俠群聽得雲裏霧裏,插嘴問:“你們不背著我說話,就當我是信得過的朋友,到底怎回事,告訴我我來參謀參謀?”
寒花笑與赤俠群頗為投緣,亦不隱瞞,挑相關的簡單給他說一遍。大致說清楚時,那邊淩虛度已煩惱起來,大剪刀剪來剪去,就是剪不到指甲,連聲抱怨。
秋浩風湊上前去,看一陣,手癢不已,說:“大毛,我來幫你剪吧?剪指甲我最拿手來。”
淩虛度一怔:“你怎知道我的小名?隻有我爹我娘叫我大毛。”
秋浩風:“你娘是老太太吧?我才不要當老太太,那我當你爹好來。”
淩虛度怒:“我是你爺爺,是你祖宗!小毛孩子沒點規矩,不是看你小,非揍死你不可!”
秋浩風:“凶什麼凶,才不想當你爹,就想給你剪指甲還不行麼?我剪指甲真的頂厲害來,我們整個莊子裏的指甲都歸我一個人剪,稀裏嘩啦剪得又舒服又好看。”
淩虛度將信將疑:“那你用沒用過這麼大的剪刀剪過?”
秋浩風:“剪過剪過,比這大一倍的剪子我都常用,”一指赤俠群,“他說的一丈來長的剪刀我亦用過來,兩隻手都會用。”
淩虛度終於遞過剪子:“吹牛,小赤見過我還相信,你個小毛孩子到哪裏看見去?”雖然誇張,敢吹這麼大牛皮估計本事肯定有些,反正自己剪不成,讓他試試好了,剪得不好再找過小剪刀修理就是。
寒花笑向赤俠群:“你真用這麼大的剪刀剪指甲麼?”
赤俠群“哧”的一笑,小聲:“一丈長的大刀我都沒見過,胡亂說說,他就信了,你徒弟有夠實在。”
寒花笑:“不好亂說,他當你是朋友,才相信你。”問,“你們誰有金瘡藥?給我。”
泉蓋懷中摸出一瓶,遞上:“哪裏受傷了?”
那邊一聲慘叫。
寒花笑接過金瘡藥快步上前,給淩虛度受傷的手指抹藥包紮,完了,見秋浩風依然舉著大修枝剪子在一旁打算繼續未竟事業的樣子,不由好氣又好笑地:“想把他腦袋剪掉麼?滾蛋。”
淩虛度一翻眼睛,向寒花笑:“少來假惺惺,我才不怪他,他不知道會傷我手指,好心來幫我剪,你明知道他會剪到我,不攔著,等我傷了才來裝好人,你才滾蛋!”
寒花笑臉一紅,訥訥地退回原處坐下。泉蓋旁邊冷哼一聲:“別理他,不識好歹的鄉巴佬!”
赤俠群看泉蓋一眼,起身來在淩虛度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對不住,我方才哄你的,剪指甲我都用頂小的剪刀,好兄弟有難同當,你剪我一刀好了,皺一皺眉頭就是王八蛋。”
寒花笑將椅子拉近泉蓋,小聲地:“誅心之論呢,應該事先提醒,不好事後賣乖。”頓一頓,“我在京城呆了兩三年,耳聞目睹多了,染上這些鬼習氣。那些高瞻遠矚的大人物都這樣,常常是明知道有壞事情發生,偏要裝聾作啞,等事情發生,再擺出救世主模樣出來主持公道,博取美名。這一招很有效呢,百試不爽。很多老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還糊裏糊塗地將那些大家夥奉若神明,感念終生。”深深歎一口氣,“須知,人可欺,天不可欺,理不可欺。”
泉蓋峙沉默片刻,品味著他的話,良久,才再度開口,聲音更低:“方才你去了哪裏?”早看出寒花笑先前胡說。
寒花笑往東邊一指:“沙叱勳幾個就住間壁。”廖清歌的“陰謀詭計”自然爛在肚子裏,永遠都不會提。
泉蓋一怔:“哪有這樣巧來?不是衝著我們來的吧?”
秋浩風拎了大剪刀過來,頂有把握地:“剛才我剪刀尖朝下,才剪錯,現在知道了,尖一定要向上,就不會剪到手指頭來,你們有誰要剪指甲麼?”
泉蓋臉一沉:“一個時辰之內,讓我再見到你,剪掉你的鼻子耳朵。滾!”
秋浩風頂怕泉蓋,小聲嘟噥句:“不剪就不剪,凶什麼來?”扛起剪刀一溜煙地跑開。
淩虛度隻給剪掉一小片指尖,痛雖然痛,卻無大礙。赤俠群安慰一回,回來,忽想到什麼,向寒花笑:“對了,剛才吃法時,連老六找過你,叫你回來去裏屋見他。”
估計是打探到什麼要緊消息。寒花笑起身:“赤兄弟,你先前都在哪裏落腳?這兒我們隻能住兩三天呢。”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廖清歌這位芳鄰,就算連老六容許,他亦不敢多住此間。
赤俠群:“有好幾處呢,你們隻要不嫌髒不嫌亂就行。”特意地看泉蓋一眼。他早已看出泉蓋峙雖流落草莽,終究脫不了一身貴族脾氣,有些本事的他還能高看一眼,對淩虛度這般出身低賤又沒本事的人物則絲毫不掩飾他的輕蔑。此種沒落貴族的傲慢令赤俠群頗看不慣,忍不住刺他一句。
寒花笑覺察到他們之間的抵牾,怕自己不在會愈弄愈僵,說:“大家都回屋休息吧,養足精神,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打仗呢。”見他們默默起身回屋,才向裏院行去。
剛過月亮門,連鑲玉從裏麵出來,打個照麵。小丫頭往旁一閃身,露出雪白的牙齒一笑,笑得有些陰險的樣子,壓低了聲音,聲音亦陰險:“吃完晚飯到前院來,我有話給你說。”擦身而過時,加一句,“不來,你一定後悔。我什麼都知道!”
寒花笑聽得毛骨悚然,雖說得曖昧,他卻無端覺得小丫頭的話一定跟他偷窺春色有關,難道她竟躲在什麼地方把一切看在眼裏?不可能呀,至少,廖清歌的“陰謀詭計”隻有在老槐樹上才能看到,而他可以肯定老槐樹上當時沒有第二個人。
胡思亂想著,走進廳堂,見連老六正將一封信函加火漆密封,趕緊收束心神,暫且將小丫頭放開,上前行禮,問:“六哥找我麼?”
連老六吹幹火漆,將信納入懷中,示意寒花笑坐下:“你讓我打聽的事情我打聽到一些。先說左功定,你確定他來了平棘麼?我打聽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有人的確見過一行十幾騎往平棘方向過來,其中一個蒙頭蓋臉的很像左功定,可不知怎麼他們在中途掉轉頭,一度由小路折返信都,回信都沒多久這一行人雖說再度動身來了平棘,像左功定的那個卻不在其中,領頭的換成他的兒子左言遲。”
寒花笑眉頭輕蹙:“消息確切麼?”
連老六:“說這話的人絕對可靠。”想一想,加一句,“在我看來絕對可靠。”
寒花笑問:“他們回去信都做什麼?”
連老六搖頭:“不知道。左言遲昨夜才到平棘,立即拜見了英零好,隨後在福祿坊賃了一所宅子落腳。”見寒花笑若有所思,沒有別的問題,繼續,“尚憐雲在定州時是個混賬惡少,無惡不作,後來碰上太陽旗的左鷹揚,兩大惡少鬥法,引發定州分旗與太陽旗的全麵衝突,惡戰一場,吃了大虧,定州分旗從此一蹶不振,尚憐雲亦安分下來,縮起腦袋,深居簡出,低調處世。”
寒花笑:“英零好不是對他很好,那麼他在鏡花旗說話有多大分量?”
連老六不答,繼續:“他前些時太過低調,不惹人注意,跟哪些人常來往亦難查出,我隻查到兩個,其中一個就是百丈冰。他們早就認識,先前似乎不怎樣來往,這些時才親近起來,好像正合夥幹什麼勾當。此外,百丈冰和英零好的關係亦非同尋常,是老情人。”
百丈冰的形象越來越壞,寒花笑不願深想:“還有一個呢?”
連老六:“這一個沒什麼名氣,叫王尋玉,冀州人,來曆不明,身手還不錯。”從寒花笑表情上看出什麼,反問,“你認得他?”
王尋玉那張傲慢的麵孔浮現,寒花笑默認,問:“他與尚憐雲交情怎樣?”
連老六:“不錯,據說尚憐雲正是通過他認識的英零好。”稍一頓挫,“英零好這些年很放縱,據說有不少麵首,王尋玉亦是其中之一。”
連老六打探到的情報似乎不多,要麼就是不想多說,寒花笑亦不追問:“唔,昨日在西城遭遇尚憐雲時,有一個中年武士和他一起,背一柄紅纓短槍,鷹勾鼻子,知道是誰麼?”
連老六:“紅纓槍石敢當,鏡花旗山東分旗旗主,英玄武的把兄弟和左膀右臂,據說是鏡花旗中第一高手,地位崇高,連英零好都需讓他幾分。”一個頓挫,“本來他昨日要返回齊州,都到了西城門,又臨時變卦,決定多待幾天。多半,和你有關。”
寒花笑:“怎會和我有關?我都不認識他呢。”
連老六:“要麼就是看見尚憐雲受傷匪淺,不好意思就走吧。”
寒花笑滿腹狐疑:“他來平棘做什麼?他的山東分旗實力如何,還有他與英零好關係怎樣?”
連老六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山東分旗人力上不如總旗,財力上不如中原分旗,可背靠大海,在水上頗具實力。當年英玄武在定州慘淡經營,石敢當和百權是他左膀右臂,現在英玄武英年早逝,百權下堂求去,隻剩下石敢當一人,又正值壯年,免不得有些不安生,可表麵上他還能與英零好相安無事,維持一團和氣。”
寒花笑:“怎樣不安生呢?”
連老六:“這個我亦說不清楚,他的把柄要是連我都能拿到就不是石敢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