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希望有多大,總要努力一試,拐過山口,寒花笑悄悄加速,忍痛疾走,邊留心身後動靜,忽略前方,彎彎繞繞出十數丈遠,在下一個彎處差點與迎麵而來的一人撞個滿懷。來不及看清是誰,耳熟能詳的抱怨先灌滿耳朵:“沒長眼睛,瞎撞什麼呀你!”
寒花笑沒工夫解釋,繞過去而複還的李謝羽:“抱歉,我在逃命呢。”
李謝羽亦看清是他,眉頭輕蹙,邁步跟上:“你腳怎麼了?”
寒花笑心說還用問,自然是傷了,這時候自己還會有有心思裝鐵拐李麼?多餘地解釋:“受傷了。”
李謝羽不再多說,搶前一步,背對他橫插到他身前,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往背後一搭,馱在背上,向前奔去:“前麵有馬,”壓低聲音,得意地,“我隻留下兩匹,其餘全都放跑來。”
寒花笑這才明白她早已想到戰馬問題,先前離開隻為偵查,第一次有些佩服起她來,她不愧是李屹的女兒,從前是太驕縱了,經曆磨難,有朝一日終究會成為巾幗豪傑,不失時機地誇獎:“好聰明,我還以為你生我氣跑掉呢。”
李謝羽:“亂說什麼,你這人頂好的,我幹嘛要生你氣?”
她在女兒家中算得高個子,然則比寒花笑終是矮上一截,寒花笑壓在她背上頗有大象騎馬的感覺,既不自在亦不忍心:“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這路不好走,背著我會摔跤呢。”
李謝羽背他有些吃力,卻不肯停下:“這樣快些,我沒事。”
寒花笑聽她語氣堅決,隻好由她:“小心點,別摔著。”
李謝羽:“不怕,我又不是沒摔過跤的嬌小姐。”
寒花笑一愣:“可我腳受傷了,經不得摔呢,很疼的。”
李謝羽怒:“閉嘴!”要不是非常時刻,她沒準會把他扔到十八丈遠去。
寒花笑乖乖閉嘴,手不知放在哪裏才好,摟著她脖子怕勒著她,搭在前麵,跑跑動中難免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先是投降般舉著,覺得不雅相,又負於身後,亦不對勁,最終合在腦袋後麵才算解決。留心身後動靜,無人追來,緩一口氣,稍稍放鬆,忽覺大事不妙,下身於顛簸中在李謝羽背上擦來擦去,危急中還不覺得,一旦鬆懈下來,登時有了反應,全不受控製地開始膨脹,嚇得他魂飛魄散,越是想那惹禍的根苗安分一些,它越是猛烈抬頭,邪惡得毫無道理可言。
李謝羽很快便感覺到,吩咐:“你肚子上什麼東西,硌得人難受,挪開。”竟沒想到寒花笑身上東西早被她搜刮一空。
寒花笑差點瘋掉,幸虧聽到前方一聲馬嘶,不顧一切地奮力一擰身:“到了,讓我下來。”
李謝羽被他突如其來一掙,身體失去平衡,一歪栽倒在地。寒花笑摔成滾地葫蘆,卻搶先不顧疼痛地爬起來,恰好身邊有一截樹枝,征用為拐杖,慌不擇言地倒打一耙:“叫你讓我下來不是扔下來呢。”
李謝羽差一點破口大罵,及時想起先前差點誤殺人家,忍住,隻當贖罪,悶頭爬起,狠狠瞪他一眼,打算不再管他,邁步打算走開,忽聽身後隱約傳來奔走聲音,偶爾夾雜一兩下兵刃撞擊,顯然包容之正且戰且退地跟來,無心再跟他計較,搶步上前,攙住他向路口奔去。
還好路口已近在咫尺,兩人加速衝出,來在開闊地帶,一棵大樹下兩騎駿馬入眼。李謝羽鬆開寒花笑,奔到樹下,手腳麻利地解開韁繩,飛身躍上其中一匹,將另一匹馬的韁繩扔給瘸著腿跟到的寒花笑。
寒花笑右足無力踏鐙,扔掉臨時拐杖,左腳一蹬,縱起,雙手在馬臀借力,躍上馬鞍。回頭,恰見包容之轉過山口,渾身浴血,狼狽不堪地奔來,心說對不起也,在李謝羽催促下策馬向前馳去。
出十餘丈,身後包容之咆哮聲乍起,顯見處境不妙,寒花笑忍不住再度回首。
包容之此刻已威風掃地,早沒了更高追求,隻想逃命,然則搶得上風的左、丁二人眼見沒法再追上寒花笑,到手的鴨子活活飛走,不由遷怒於包容之,雙劍翻飛,將他死死纏住,招招致命,必欲將他格斃當場。包容之亦是高估了自己,連番失算之餘心浮氣躁,且戰且退中身被多劍,雖然都不是什麼重創,卻累計失血嚴重,至此漸漸不支,被左、丁二人殺得雞飛狗跳,險象環生。
即管包容之目的不純,還踢瘸自己右腿,可歸根結底他算是救了自己,眼見他陷於絕境,寒花笑怎都狠不下心腸不顧而去,善心一時泛濫,無暇多想,圈馬而回。
瀕臨絕境的包容之凶性迸發,咬緊牙關正做困獸之鬥,忽聽馬蹄聲奔回,眼角餘光一掃,見寒花笑去而複返,精神陡然振作,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搏,籍一聲咆哮激發全部的能力與潛力,略無保留,黑刀光芒再起,一輪猛攻,將左言遲、丁問二迫往兩旁,身形乘隙疾穿而出,迎向寒花笑。
寒花笑見他會意,估算距離,在數丈外減速,隨即撥轉馬頭,反手向後探出。包容之強提最後一口真氣,猱身前撲,淩空一把握住他伸來援手。寒花笑順勢一拉,將包容之扯上馬背,猛踹馬腹,緊急加速前趨。
左言遲眼見功敗垂成,發狠搶出絕對速度,銜尾急追,乘戰馬剛剛起速之緩,淩空一劍趕上包容之後背,入肉三分,惜乎馬速漸開,終究沒能得竟全功,一口真氣耗竭,墜地,眼睜睜看著戰馬絕塵遠去。
包容之為劍氣所傷,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強逞餘力,單臂死死抱住寒花笑,以免墜馬,卻已是兩眼昏黑,心虛氣滯,勉強撐出一兩裏地,五髒六腑差點給顛簸得吐出來,回首不見左、丁二人身影,精神一泄,喉間腥氣上湧,再度噴出一口鮮血,隨即天昏地暗,脫力昏迷,若非寒花笑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便栽下馬去。
山路顛簸,寒花笑亦有些吃不消疾馳,估計左言遲追趕不上,稍稍放緩馬速。在頭前引路的李謝羽聽身後蹄聲減弱,亦勒馬減速,回首見寒花笑臉色有些蒼白,在一處稍稍寬敞所在停下,待寒花笑跟上,關切詢問:“還好麼?你。”
寒花笑點頭:“還好,就是有點頭暈,脖子痛、胸痛、手痛、腿痛、腳痛……”總結,“渾身都有點痛,其他都好。”
這些痛多少和李謝羽有關,她不由滿懷愧疚,自我辯護:“誰叫你在落雁山莊自己承認?”讓過他,一眼看見包容之背後黑刀,探手摘下,沒收,轉移開話題,“你救他做甚?又不是什麼好人!”
寒花笑亦覺得沒有救他的道理,信口敷衍:“這匹戰馬大概是他的,不受控製,自己跑回去呢,我就順便把他撿回來。”
李謝羽當然不信:“我從小聽人講東郭先生的故事,還一直不信真會有這樣傻的人,現在總算看到。你個濫好人,早晚給狼吃掉!”
寒花笑覺得她的話很有些道理,可再讓他選,恐怕還是會去救人,催馬向前:“他好像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李謝羽策馬跟上:“還不是以為他救了你。老兄,你要落在他手裏看他怎麼收拾你!”向前馳出一陣,路漸寬敞,提馬上前,與寒花笑並轡而行,問,“打算把他怎樣,帶回家當先人供起來麼?”
寒花笑:“到李家集,尋個郎中給他看看。”想起錢袋還在李謝羽懷裏,“我的錢你好不好還我?真是借來……”話未說完,眼前忽然一黑,步包容之後塵,險些一頭撞下馬去,多虧李謝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情形比包容之好不到哪裏,傷上加上,複經一段狂奔,早有些吃不住勁,一旦放鬆下來,百難齊發,突然虛脫昏迷。
李謝羽慌忙跳下馬來,區別對待,先將趴在寒花笑背上的包容之提下馬,扔在一旁,再把已然昏迷寒花笑抱下馬來,小心平放在地。她出身軍營,略知急救方法,卻從未實施過,一陣手忙腳亂,連捶帶揉,亦不知是方法見效還是寒花笑那陣虛脫過去,片刻之後悠悠還過魂來,惹她一聲歡呼。
雖然蘇醒,寒花笑精神卻有些不濟,強自振作,爬起來:“我怕受不起顛簸呢,不能再走了,”遊目四顧,向旁邊一片疏林一指,“就在這藏著吧,你辛苦一趟,去李家集幫忙尋一下花歸處和……,”省起她既不認得花歸處又不認得葉靜,“你就尋兩個人,年紀和我差不多,都用劍,剛打過仗,花歸處沒換衣服,有幾處破了,蠻好認呢,尋見後領他們來此接我。”
李謝羽搖頭:“不好,左言遲追來怎辦?”
寒花笑:“沒關係,我很會躲的,不會叫他發現。”
李謝羽深表懷疑:“你會躲,先前怎麼被我一找就找到?”
寒花笑:“先前哪裏想到會有人找我?沒認真躲,真要想躲,土地公公都找不到。你放心去,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不會再落進他們手裏。”擔心花歸處和葉靜回來找不見自己會亂來,加重語氣,“你務必幫我,我須盡快見到花歸處他們,有要緊事呢。“
李謝羽仍不放心,一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包容之:“他是個好東西?等醒來要害你怎辦?”想一想,出謀劃策,“不如殺掉。”
寒花笑:“他這樣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就算醒來亦打不過我呢。”補充,“花歸處他們差不多亦該回來,說不定走不遠你就碰上,我們回頭再把左言遲堵上。”
李謝羽見他很堅決的樣子,想想自己亦傷得不輕,留下來幫不上多大忙,盡快找來幫手才是正理,不再反對,將寒花笑扶到林中,選一處既隱蔽又便於觀察的所在放下,又老不情願地出來將包容之拖入林中,扔在寒花笑身旁。
寒花笑:“兩匹馬你都騎走,左言遲自會跟著馬蹄印走,我肯定沒事,可你,務必要小心。”
李謝羽點頭:“嗯,我去去就回,你亦小心!”轉身出林,上馬,絕塵而去。
寒花笑看她走遠,才結跏趺坐,瞥一眼一旁包容之,輕聲:“她走了。”
“昏迷”中的包容之一動,旋即睜開眼睛,緩緩坐起,極度虛弱卻依舊撐出強梁姿態:“老子早醒了。”在馬上顛簸這麼久不醒除非是死了,李謝羽畢竟還是稚嫩,缺乏江湖經驗,沒想到這多。
寒花笑:“聊聊?”
包容之強調:“老子為救你才落到這般地步,算扯平了。”
寒花笑懶得給他計較:“好說。”稍稍頓挫,問,“你救我,目的很純潔哈?”
包容之倒亦實在:“憑什麼白救你,你又不是我兒子?”頓挫,“現在說這些都多餘,都扯平了,老子亦不能平白問你要報酬。”要是主動權在手,他肯定不會這麼講理。
寒花笑:“包先生,我們亦算是一道出生入死一回,你想要什麼報酬?說來聽聽。”
包容之:“少給老子裝蒜,左言遲要什麼老子就要什麼。”
寒花笑:“你是說十三庫圖紙?”沉吟片刻,“你要它做甚?大家老交情了,理由說得過去,我送你亦說不一定,總好過給左言遲奪去。”
包容之顯然不相信有這樣好事:“老子編瞎話你信不信?”
寒花笑誠懇地:“好不好不編瞎話?”見他悶頭不語,說,“我先來猜一下,你跟大祚榮是一夥的對吧?”
包容之迅速撩起眼瞼,盯住他:“老子跟他不共戴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寒花笑:“左輕揚現在正跟泉蓋峙黏在一處,你不恨泉蓋峙單單咬住一個大祚榮有些說不過去呢。”直接掀開他底牌,“包先生,你要真恨一個人肯定跟他沒完沒了呢,不會刻意去躲著他,所以,你對大祚榮的仇恨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包容之上下打量他半天,幹笑:“小看你個兔崽子了。”亦不狡辯,坦然,“行,識破了就不瞞你,老子和大祚榮是不出五服的同宗兄弟。”
寒花笑:“真看不出來,你半點不像靺鞨人呢。”
包容之:“我們這一族數十年前西遷到營州,不光受漢人和契丹人欺負,連早先遷到營州的靺鞨人亦騎到我們頭上,老子的爺爺受不得這份氣,領著少數族人離開營州,輾轉於河朔,曆經三代,娶的都是漢女,老子亦算是半個漢人了。不過老子不忘本,早些年曾返回營州,跟族人重聚。”頓挫,“那時的族長還是大祚榮老爹乞乞仲象,個老蠢驢不把老子放在眼裏,老子氣不過,亦懶得理他,跟乞四比羽一塊堆混了幾年,直到大祚榮來尋老子,懇請老子回冀州幫忙他找尋十三庫下落,老子看他蠻有誠意,且事關本族榮辱存亡,才應承下來。”
寒花笑:“你們一族有多少人,跟契丹人沒法比對吧?就算得到十三庫武器又能怎樣?跟契丹人拚命麼,殺多少算多少?”
包容之眼中洋溢出憧憬的奕奕神采:“你懂個屁,天門嶺以西有大片無主之地,大祚榮幾年前就親自越過天門嶺考察地形,繪製出詳細的地圖,老子去年亦抽空陪他去看了看,那裏頂適合建國,我們隻需弄到足夠武裝,越過天門嶺後挾險固守,契丹人再多亦休想奈何我們。等我們站穩腳跟,其他部族的靺鞨人便會蜂擁而至,稍假時日,我們就能建立起一個強大的國家,隻有我們欺負別人,再輪不到誰來欺負我們!”
寒花笑苦笑:“有武器就可以橫行霸道麼,包先生想得太簡單了。”
包容之忽爾改變稱呼,將寒花笑升級為同輩:“老弟你想想,契丹人得到十三庫武器需是來打你們漢人對吧?我們得到武器,不但不會來打你們漢人,還幫你們拖住契丹人後腿,這不是白撿的便宜?再說,我們不白要你的十三庫圖紙,你可以開一個價,隻要說得過去就好商量。”
寒花笑且不挑明自己根本沒有什麼鬼圖:“我是孤兒,記事起就不知道自己來曆,未必是漢人呢。”頓挫,“你怎能肯定我手裏的圖紙是真的十三庫圖?要是你付給我錢,買去一紙假圖多不好。”從方才包容之囉囉嗦嗦的一大堆話裏,他敏銳地感覺到,包容之獨自一人常年客居冀州,又性情乖張,平日難得有人可供傾訴,此刻又正值虛弱當口,頗有傾述欲望。
果然,包容之稍稍遲疑之後,決定一吐為快:“索性都告訴你,當年秋陽曦建造十三庫,的確留下一份圖紙,交給李建成謀主魏征,李建成敗亡,魏征即刻將那份圖紙毀去,秋陽曦卻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偷偷複製了兩份圖紙。”頓挫,“李建成的八名衛士逃到河朔,逼著秋陽曦重繪十三庫圖紙,秋陽曦托詞記不清,可刀架脖子,他的長子繃不住,交出一份複製圖紙,八名衛士得手後,卻不肯罷休,殺人滅口,屠了秋家滿門。不過,秋家人並沒被斬盡殺絕,秋陽曦有兩個兒子僥幸躲過,其中一個是正好出外訪友,深夜回家,八衛士已經離開,他被家裏慘狀嚇破了膽子,帶著另外一張圖紙連夜遠走南方,改姓娘家的丁姓,丁問二便是他的後人。”
寒花笑耐心等他陳述告一段落,才問:“秋陽曦為何要複製兩份圖紙?”
包容之不以為然:“他愛弄多少份弄多少份,我管他?”
寒花笑保留迷惑,繼續下麵問題:“丁問二既有一份家傳圖紙,跟我著什麼急?”
包容之兩眼一翻:“急什麼?老子等下就會講到。”繼續講述,“秋家另一個活口是秋陽曦庶子,沒地位,老早就被秋陽曦打發出去,對十三庫圖紙隻有些耳聞,不知詳情。秋雲岫就是他的後人,當年在營州混事,見契丹人武器粗糙,為自抬身價,將知道的一點點十三庫消息賣弄出去,惹起事端,最後在契丹混不下去,逃回冀州,一回來,就給先他一步來到冀州的左飛揚弄到落雁山莊,軟禁起來,逼著尋找十三庫。不過,秋雲岫跟左言遲卻不是一條心,反倒跟左功定勾勾搭搭,不知搞些什麼名堂。”
寒花笑:“左功定到底什麼來曆?和駱務整是不是有些瓜葛?”他們不止神似而且貌似,神情動作可以模仿,相貌卻模仿不出來。
包容之:“算你問對人,此事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是一個爹生的,左功定庶出,小娘養的,老子一死,便給駱務整轟出來,被左飛揚家收留,左飛揚來冀州後,把他亦招來,安置在太陽旗外,算是外應。”契丹奴仆都隨主家姓,左飛揚為隱瞞身份改姓“左”,左功定亦隻能跟著改姓“左”,他們的左到底是一個左,“神刀營來冀州指靠他那是找死,不敗才怪。”
神刀營被趕離信都,左功定多半在其中搞鬼,不過這已不是寒花笑關心事情:“左功定跟左飛揚亦不是一條心吧?”
包容之:“孫萬榮不是省油的燈,早就打算收買左功定,左功定起先依違之間,搖擺不定,等孫萬榮當上契丹王,才向孫萬榮靠攏,對左飛揚陽奉陰違。”
聽包容之口氣,似乎還不知道左功定打算冒充左功定,寒花笑亦不說破,轉開話題:“你先前說八衛士搶走一張圖紙,左飛揚來冀州七八年,都在夢遊麼,為何直到前幾日才向趙老大、薛老二幾夥馬匪動手?”
包容之:“左飛揚一到冀州便在那八夥馬匪身上下了工夫,可那八個連聽都沒聽過十三庫,更別說什麼圖紙。你想,秋家那晚在場的都被八衛士殺光,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得到十三庫圖紙?”
寒花笑點頭:“是呀,那包先生怎麼知道?”
包容之不理他,繼續:“所以左飛揚認定圖紙沒有落在八衛士手裏,在冀州白白浪費七八年時間,亦沒找到十三庫影子,直到丁問二跑來冀州認祖歸宗。”有點賣關子地頓了頓,“姓丁的很知道些當年的事情,一口咬定另一份圖紙被八個衛士得去,可惜他祖上當年帶走的那份密圖早就丟了,想找到十三庫還得在那八股馬匪身上下工夫。”至此總算是答了寒花笑先前的問題。
寒花笑早猜到會是這樣,秋陽曦沒道理會複製兩份一模一樣的圖紙,實際應該隻有一份,丁問二的祖上根本就沒帶走那子虛烏有的第二份圖紙,他編出第二份圖紙無非想抬高下身價而已:“怎樣下工夫呢?”
包容之:“丁問二出了個打草驚蛇的主意,偽造一份假圖紙,拆成八幅,除了已逃去營州的丁老八,另外七幅分別命安插的眼線偷偷藏進七個馬匪頭子的寶庫裏,再設法散布出消息,說八衛士當年搶得圖紙後分作八份,一人一份,現在有人願意花大價錢,買下全部八幅殘圖。”
寒花笑皺起眉頭:“這個主意聽起來不怎樣高明呢。”
包容之冷笑:“不懂吧?這樣做一石二鳥,一來可以試探出誰手裏藏著真正的密圖;”理論上說,手中藏著真正十三庫圖紙的人聽說又出來八幅殘圖,反應自然與另外六個人不同,但這種不同要區別出來談何容易,“更主要目的,是為了糊弄左飛揚。左功定、秋雲岫都被左飛揚盯死,弄出這份假圖可以引開左飛揚注意,他們才能躲過左飛揚找到真正圖紙。”
寒花笑覺得這些理由有些牽強,經不起推敲,但包容之的樣子不像在說謊,或許他亦隻看到冰山一角:“這個一石二鳥,有效果麼?”
包容之對他的懷疑態度大為不滿:“怎麼沒有?左飛揚被糊弄住不說,薛老二亦泄了底,給丁問二瞧出破綻,要不怎知道圖紙藏在他手裏?”
寒花笑:“丁問二瞧出什麼破綻?”
包容之:“老子又不是神仙,什麼都知道,反正給他瞧出來。”頓挫,“可左飛揚動作夠快,以為他們手裏的七幅殘圖是真,搶先動手,把七股馬匪幹掉,獨獨逃掉薛老二,還碰上你,給你個兔崽子撿個現成便宜,得走真的圖紙。”
寒花笑依然不解釋自己沒有得到真圖紙,問:“那你知不知道丁問二什麼時候來的信都認祖歸宗?”
包容之:“沒多久,比你早不了幾天。”
看來所有問題都出在這個丁問二身上:“有些說不過去,照時間推算,他來之前,左飛揚就已經敦促孫萬榮派兵南下接應,分明是找到了十三庫呢。“
包容之冷笑:“這是左飛揚的花招,想騙來一支契丹軍馬,收編了好打回營州。”
寒花笑:“孫萬榮隻派了一兩千輕騎南下,左飛揚得到這點人馬能有什麼用處?”
包容之:“他倒想騙幾萬幾十萬人來,孫萬榮不給有什麼辦法?”
孫萬榮能派多少人馬南下,左飛揚難道會心裏沒數?他想要推翻孫萬榮靠這點人馬不夠,唯一希望就是先找到十三庫武器,從而得到族內權貴的鼎力支持,換言之,他既然叫孫萬榮派兵南下接應,十有八,九就已找到十三庫。丁問二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肯定不是來認祖歸宗,他究竟所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