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口口聲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李謝羽卻並沒有足夠的精神準備在此時此地見到寒花笑,竟一下子怔住,提著寶劍傻傻地站著,忘記了進一步的動作。
寒花笑被堵在洞中,進退無路,除了外交無計可施,把握關鍵,簡明扼要地喊冤:“不關我的事呢,我是被冤枉的。”
李謝羽竟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渾身一顫,才清醒過來,寶劍往前一伸,抵住他咽喉,然後深深地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她或許根本沒聽到他說了些什麼,隻想冷靜下來,以免一劍將他刺死。一劍刺死他太便宜了!
冰冷的劍氣泛入,寒花笑深刻感受到死亡如此接近,死在李謝羽手裏絕不是他的理想,太他媽的冤枉也:“你先冷靜下哈,仔細想一想,你昏迷的時候,不止我一個人與你獨處過,還有左言遲,憑什麼認定是我做的壞事?是左言遲告訴你的對吧?那我說是他你信不信?”早先他亦曾一閃念想到過欺負她的是左言遲,卻不願相信,畢竟自己被包容之帶走後的一段真空期內可能有別人闖入,他甚至懷疑過劫燕然,可現在,他幾乎可以斷定,幹壞事的一定就是左言遲。
李謝羽的樣子似乎隻是在欣賞著他在劍尖下的表演,等他說完,往外一引,寒花笑不敢違逆,乖乖地跟著劍尖離開藏身的小洞。李謝羽的身後,幹瘦的吳傑好奇地看著熱鬧,經李謝羽微一示意,立即機靈地摸出一捆牛筋繩,上前將寒花笑五花大綁起來,手法相當他媽的專業,綁得結實透頂。
李謝羽吩咐:“帶路,尋一處安靜地方。”
這裏就很安靜,不過離白狼坡通李家集的小道太近,吳傑當然明白她是要找一個可以恣意行刑不會被打擾的地方,他膽小,不想看行刑場麵:“這邊路我亦不太熟呀,姑奶奶你都找到他了,放我走吧?我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一口東西,快餓死了呀。”
寒花笑產生共鳴:“我亦餓。”
李謝羽根本無視寒花笑,向吳傑發號施令:“餓死算了,你亦不是什麼好東西,少惹我,帶路!”
吳傑見她情緒頗不穩定,不敢再說什麼,輕輕一扯繩頭,低聲向寒花笑:“抱歉呀,我不想害你的,不要怪我。”
寒花笑苦笑,同樣低聲:“你不會餓多久的,”歎一口氣,“喜不喜歡吃我?”看樣子,李謝羽是打算吃掉他的,若注定淪為食物,他不介意分一些骨肉給吳傑果腹。
吳傑不由打個冷戰,偷眼看看李謝羽,乖乖地牽著繩頭向前行去。
寒花笑留心四周,林子並不茂密,可惜已被綁住跑不快,話說回來,就算夠快,氣力亦不足以堅持太久,逃跑不太現實,不到最後關頭不宜考慮,繼續外交:“不是我怕死耍賴呢,你冤枉殺掉我,真正幹壞事的人就開心了,多不合適?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找出這個壞蛋來,好麼?”
寶劍已由咽喉移至頸側,李謝羽依然一言不發,寒花笑卻能夠感覺出她絲毫沒有被自己的言辭打動,懊悔當初在落雁山莊就不該承認自己是那個壞蛋:“你當時就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麼?哪怕有沙子那樣大的一丁點感覺都該明白,那個人絕不是我呢!”一時情急露出老實本色,口吐真言,“我頂多就想親你一下,還沒有親到,便清醒過來,跑……”猛然省起這亦不夠光彩,想要住嘴,已經晚了,李謝羽怒不可遏,飛起一腳,將他踹成滾地葫蘆。
他掙紮著從地上狼狽爬起,一臉沮喪:“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還救了你的性命呢,你不道謝就算了,上回差點殺了我,現在又踢我,我不跟你計較,可你總不能沒完沒了是吧?”
李謝羽目光閃爍,不知想些什麼,不辭辛勞地再度將劍架在他頸側,往下一壓,向發怔的吳傑吩咐:“走!”
吳傑趕緊再牽起繩頭,向前走去,至一處山口往右一拐,拐上一處幾乎不是路的野徑,東扭西折,越往前越是荒涼。默默地走出一炷香工夫,吳傑偷眼見李謝羽臉色已和緩許多,忍一忍,終究沒忍住,小聲向寒花笑:“聽說你弄到十三庫的地圖,是真的麼?”
寒花笑一怔,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滿腹狐疑,不置然否。吳傑得不到回答,眼中閃過一絲曖昧的光芒,又瞥一眼跟在後麵的李謝羽,見她露出些關注神情,不敢再問,扭頭繼續領路,彎彎轉轉地盡是獵人小徑,不算太短的工夫來到一處較空曠的所在,前方一道斷崖,再無去路,才止步:“就這裏了,沒有別人會來這裏。”留意著李謝羽神情,試探地,“我回頭去清理一下,免得有人跟來。”見李謝羽沒有阻止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幾步,回頭看看,又走幾步,確定脫離李謝羽掌控距離,猛然起速,眨眼跑得無影無蹤。
寒花笑眼見吳傑遠走高飛,羨慕得兩眼發直,羨慕完了,轉向李謝羽,豁出去也:“我有些明白呢,你根本不想報仇,光想找個人出氣,看我蠻好欺負認定我來是吧?”倒有些希望她果真如此,隻要她不確定是自己幹的壞事,便有希望保住性命,“算我怕你,要不你亂打我一頓好了,先放下劍來。”反正從小到大挨打挨慣了,不在乎多挨她一頓,冤枉不冤枉的,人這一輩子哪裏總能說得清楚?
李謝羽冷冷地盯住他,目光中一點點地堆積出仇恨,令寒花笑覺得她似乎本已淡忘了對他的仇恨,隻是無法忘記仇恨這一概念,不肯放棄深植於心底的複仇念頭,需集中精神將仇恨憑借惡狠狠的盯視激發出來。他隻好亦盯著她看,除了害怕之外,還多了一點點同情。同情有一點不合時宜,亦不合情理,他救過她,她卻對他又打又殺,可漂亮的女孩子總是占了這樣的便宜,讓人忍不住同情她的不幸。
李謝羽的仇恨在堆積到極限後爆發,扔劍,雌豹般躍起,寒花笑僅僅來得及縮一縮腦袋,已被她猛地合身撲倒,瘋狂地打抓撕咬隨之而來,伴隨著痛苦和痛快摻雜的嗚咽……
太陽當空普照,並不遺漏這山林中遠不夠和平的一角,不遠處驚醒了什麼說不清的野獸,懶洋洋地發出嘶吼,數聲後安靜下去,旁邊的一棵鬆樹枝椏上,正吃著堅果的一隻鬆鼠亦被驚擾,高高地翹起大尾巴,好奇地向下看著,竟忘記了吃,傻乎乎的捧著半顆堅果。
堅果不留心落下,恰好落在李謝羽頭上,她卻渾然不覺,精疲力竭,猶自不依不饒地用軟綿綿的拳頭不懈地砸落寒花笑身上任何一處。寒花笑早被蹂躪摧殘得奄奄一息,臉上布滿抓痕,鮮血淋漓,衣服給撕得破碎,裸露出來的胳膊肩膀後背被咬得擰得姹紫嫣紅,煞是好看,幸好拳頭沒有加載內力,一應傷口都屬外傷性質,不至於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小的時候,那時被人毒打是家常便飯,幾乎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課,有時候他知道挨打的理由,有時候不知道,世上從來不乏喜歡淩辱弱小的家夥,他於是很小就明白想要不挨打,你就必須比想打你的人強壯。慢慢他長大,強壯,挨打越來越少,上一次挨打已記不起是多久以前。沒有人喜歡被打,挨打不止是皮肉的痛苦,可在弱勢之下,挨打終歸比被宰殺好些,堪足欣慰的是李謝羽扔掉了寶劍,這是否表明她並不想殺他?在此一線樂觀的支撐下,他咬牙苦忍,直到她力竭手軟,然後,他精神一泄,虛弱再度乘虛而入,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再醒來,依然被五花大綁著,渾身上下疼得厲害,尤其是臉上,熱辣辣地疼,而且癢,他卻無法伸手去抓撓。李謝羽就坐在身旁的地上,臉上淚痕斑駁,目光呆滯,望著固定的前方,仿佛已凝固成陽光下的一尊雕塑。寒花笑悄然向後挪一挪身體,離她遠一些,不敢有大的動作,以免驚擾她,招來新一輪毒打。
可即使是小小的挪動,依舊驚動了李謝羽,她微微一動,驚得寒花笑趕緊又縮起腦袋,結果卻並不像上次那樣糟,她沒有再撲上來,隻是抹了抹已經幹涸的淚痕,隔一小會兒,才用她變得沙啞的嗓音:“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是一個有點難度的問題,沒有殺手願意把自己的身份掛在嘴上,可眼下說謊卻很可能刺激情緒不穩的李謝羽,他力求巧妙地:“不太好說呢,你去問下哥舒將軍吧,他或許會告訴你。”巧妙提醒她自己是哥舒飛的朋友。
李謝羽眉頭一皺,她的眉毛亦很好看,不過不如懸燈精致:“你跟哥舒飛有什麼瓜葛,他為什麼收留你?”
寒花笑老老實實地:“我的一個同門和他很有些舊誼,事先打過招呼。”葉靜與哥舒飛有不錯的私交。
李謝羽的目光停留在另一個固定的空間,好半天,很突然地:“你是殺手九重天的第九重天?”
寒花笑微微一怔,雖然自己的身份在冀州已被泄露得相當徹底,可隻徹底在那些相關的資深人物當中,李謝羽在河朔人地生疏,她是通過什麼渠道了解?
李謝羽似乎並不關心他的回答,又發了一陣呆,又是很突然地:“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在落雁山莊你已經承認。”
她要不信自己的話根本不會說出來,說不信反而是有些信了,隻是仍然心存疑惑。寒花笑:“那是為了哄你吃飯呢,我蠻正派的,從來都沒有過非分之想,”及時想起豪客來事件,解釋,“在豪客來那天晚上,是被人下了藥。”留意她神情,很平淡,似乎怨恨已發泄完畢,試探地,“好不好先放開我?這樣,有點難受。”
李謝羽繼續發呆,好半天,說:“誰綁你叫誰放。”
寒花笑這才想起吳傑,他為什麼會問自己十三庫圖,而且神情那般古怪?還有,他怎會來到白狼坡?當然他隻是個跑腿的角色,替丁問二做事,那麼丁問二為什麼要來白狼坡呢?和左功定會不會有什麼瓜葛?一念及此,腦中靈光倏忽一閃,當日方平和奪圖逃跑,自己引封定塵追到時,曾有兩名蒙麵人與方平和薛搏隼趙老大混戰成一團,當時就覺得兩名蒙麵人有些眼熟,際此想起,那兩人不正是左功定與丁問二?沒錯,就是他們兩個,他們怎會混在一塊堆,這個丁問二到底什麼來頭?
繼續觀察李謝羽神情,感覺有些許交流的可能,斟詞酌句地詢問:“剛才那個瘦瘦的,叫吳傑對吧,你怎會和他在一塊堆?”
李謝羽看亦不看他:“死到臨頭還有閑心管別人閑事。”
誠然,生死是眼下最要命的問題,可寒花笑卻忍不住迷惑:秋雲岫似乎已找到十三庫,吳傑為什麼還在打聽十三庫圖?就算丁問二和左功定和秋雲岫不是一夥,身為包打聽,吳傑沒道理不知道自己已將十三庫的七幅殘圖交由大祚榮複製出售,他究竟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還有,逃離後他會不會引著丁問二再回頭來找自己?這些迷惑不足與李謝羽道哉,他隻能含糊其詞:“我是關心你呢,你放走他有些欠妥,不怕他帶人回來尋你算賬?”
李謝羽:“你巴不得他領人回來救你是吧?”冷笑,“少癡心妄想,他個膽小鬼,活像你孿生兄弟,借他個膽子亦不敢回來!”
寒花笑:“你都知道我膽小,借我個膽子亦不敢幹壞事呢,真是冤枉。”見她不說話,樂觀地認為她有點相信自己了,進一步提出,“他都走了,好不好勞駕你……,要不我自己把繩子磨斷來?”
李謝羽不答,瞥他一眼,過一會兒,又瞥一眼,心中似乎在轉著什麼主意,有頃,站起來,圍著他慢慢轉起圈來。寒花笑原本放下的心不由再度懸起,目光隨著她的走動三百六十度旋轉,惴惴不安,到第三圈終於忍不住,待要開口問她想幹什麼,她卻倏忽立掌,閃電般劈在他的頸側,他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再度昏厥過去。
悠悠再度醒轉,脖頸疼得厲害,一邊伸手去揉,一邊睜開眼睛,看清倚在不遠處一株大樹邊的李謝羽時,才省起捆綁自己許久的牛筋繩已被解開。他掙紮站起,稍稍活動一下四肢,忽有所覺,探手入懷,懷中果然已空空蕩蕩,被搜刮一空。四周再無別人,搜刮自己的除了李謝羽不會再有別人,自己老老實實碰都沒碰她一下,被她冤枉得死去活來不算,此番反叫她上下其手在自己胸前摸來摸去的,又吃一大虧,表示抗議:“你打昏我做甚?”
李謝羽:“高興。”
寒花笑雖不高興被人打昏,奈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低聲下氣:“你有沒有撿到我的東西?倒是沒什麼重要物件,幾張地圖,還有一點錢,錢是人家借給我用的,還要還給人家呢。”李謝羽身為李屹千金,應該不至於墮落至掠人錢財,大概是沒有意識到搜走別人懷中東西屬於劫掠範疇。
李謝羽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晃一晃:“是不是這個?”
寒花笑認得,正是泉蓋峙給自己的錢袋,點頭:“是,謝謝。”伸手去接。
李謝羽一縮手,重新將錢袋收入懷中,義正言辭地:“歸我了。”不等他抗議,盤問,“那個姓吳的先前是不是問起你十三庫?”
寒花笑目光忍不住地閃爍,聽她語氣,似乎亦知道十三庫,方才擊昏並搜走自己東西應該於此有關,她還知道什麼,又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小心翼翼地:“你知道十三庫?”沒太指望她肯回答。
出乎意料之外,李謝羽沉悶小片刻,開口:“昨天無意中聽到左功定和那個姓丁的南方人說話,”神刀營西返,她堅持留下來,跟著左功定,左功定跟誰說話她一向都不關心的,可恰好他們提到寒花笑名字,豎起耳朵聽下去,於是知道寒花笑在白狼坡,順便還聽到些別的,“有一句沒一句的,好幾次提到十三庫,那個姓丁的好像認定有什麼東西在你身上。”
自己身上沒有藏著什麼,有點價值的七幅十三庫殘圖基本可以斷定是偽造,已交給大祚榮複製去也,丁問二什麼來曆,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寒花笑一頭霧水:“你會不會聽錯?”
李謝羽狐疑地打量他:“你是不是把他想要的東西藏了起來?”在寒花笑身上她隻找到那個錢袋、幾個護身符和幾張軍用地圖,不過,男女有別,她不能將他渾身搜遍。
寒花笑喊冤:“沒藏。我又不知道你會搜我是吧?”
李謝羽從懷中摸出那幾個護身符來,問:“這是什麼?”
寒花笑:“護身符,據說是當年張天師留下,非常靈驗,送你一個。”習慣性叮嚀,“不過要貼身戴好,不宜見光呢。”
李謝羽把弄一回,隨手扔得老遠:“它們管用,你會落在我手裏?”
寒花笑覺得這話說得相當精辟,狡辯:“見光了麼,都說見光就不靈了。”揉一揉還疼的脖頸,本著尋求真相的精神詢問,“左功定還跟丁問二說了些什麼?”
李謝羽畢竟聽得不很真切,亦懷疑自己聽錯或聽漏了什麼,不再深究,稍加回想:“對了,姓丁的好像提到一個叫……”想想,沒想起具體名字,“好像是姓薛的人,說東西就是他給你的。”
寒花笑目光一跳,隱約覺出什麼:“是不是叫薛搏隼?”
李謝羽微鎖的眉頭豁然而開:“對,就是他,他給了什麼你?”
寒花笑苦笑:“什麼都沒給呢,”見李謝羽勃然變色,趕緊解釋,“真的,我沒騙你,是這樣,我曾與他有些交道,適逢他走投無路,我亦是多管閑事,勸他去神刀營投效,我猜他聽了我的話,去了神刀營,卻不幸落在左功定父子手裏……”
李謝羽厲聲打斷他:“不幸你個頭!”提起劍,便想亂刺過來。
寒花笑緊急改口:“有幸!有幸落在左功定手裏,行吧?”見她停止危險動作,才嚐試解釋,“這個薛搏隼和落雁山莊的秋雲岫有仇,左功定又跟秋雲岫是一夥,你說薛搏隼落在左功定手裏能幸福麼?”
李謝羽:“你才跟秋雲岫一夥!”
寒花笑能感覺到她對左功定父子的信任有所動搖,很策略地迂回話題:“好吧,我跟秋雲岫一夥。剛才說到哪裏?對了,薛搏隼落在左功定手裏,他可能有左功定和丁問二想要的什麼東西,左功定逼他交出來,他誤會是我故意害他自投羅網,生起氣來,才反咬一口,說將東西交給我了。”
這是他的猜測,還有一部分猜測沒必要講給李謝羽聽:左功定想要的東西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十三庫圖,那八幅殘圖雖然是秋雲岫偽造,但十三庫的確有真正的圖紙,被薛搏隼等人的祖輩奪走,不過他們並不認為圖紙還有價值,圖紙於是毫無意義地代代傳下,直到不久之前,精明的薛搏隼率先覺察到十三庫的價值,將那幅真正的圖紙弄到手(或許那幅圖紙一直就藏在他的寶庫裏,又或許藏在其他匪首寶庫裏被他搞到),試圖賣上個好價錢,結果卻引得各懷野心的人蜂擁而上,以致局麵失控。
李謝羽將信將疑:“你到底是什麼人呀?一下說我冤枉你,一下他又誤會你,誰都在冤枉你是吧?你是冤枉星下凡麼?”
薛搏隼狡黠的麵孔重現於腦海,寒花笑越想越覺得自己所料不錯,而自己的倒黴還不止是被李謝羽冤枉,和被薛搏隼誤會栽贓,貿然將七幅殘圖交給大祚榮複製兜售看來亦是大錯特錯,這會讓左功定一夥認定自己知道那七幅殘圖是假,並進而坐實自己的確由薛搏隼處得到真正圖紙,天下哪有這麼冤枉的事情?他不由哀鳴:“我真的冤枉呢,你信不信我都冤枉。”
李謝羽才不管他冤不冤枉,問:“十三庫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無需隱瞞,寒花笑很樂意介紹,以敦睦關係:“是當年隱太子李建成請秋陽曦大師修建的十三座密庫,裏麵藏滿了精良的武器,契丹人、靺鞨人和突厥人都想得到這些武器,你們神刀營東來冀州怕亦是為的這個呢。”
李謝羽目光閃爍,沉默少頃:“左功定是替我們神刀營做事還是給契丹人賣命?”
寒花笑認為左功定不會是替神刀營做事,卻不敢亂說,將問題原裝奉還:“我不太說得清呢,你覺得呢?”想想,還是認為有必要闡明一下自己觀點,正要開口,靈覺勃興,凝神傾聽,不多一會兒,細碎輕巧的腳步隱約傳來,直朝這邊走來,稍近一些,聽出,來的共是四個人,或者,五個人,步伐穩定輕快,絕不是山中獵人。
李謝羽至此亦聽到聲響,扭頭向來路望去。
腳步聲迅速接近,片刻工夫,一道身影即拐過山口,現身。熟人,熟悉不過,哪怕戴上一萬張左懸燈製作的麵具,寒花笑亦能夠一眼認出他:左言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