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在體內運轉,狀況良好,約摸已恢複一半能力,再見到包容之,無需太擔心他動粗,就算撕破臉皮,亦堪可一戰,打不贏,逃跑總沒問題,當然最好別打,包容之算不上什麼敵人。想到包容之,一個久違的疑問再度冒出:他為何非要讓自己與泉蓋峙角鬥?真如他所言為掙一大筆錢麼?應該不是,那夜向左輕揚挑戰情形曆曆在目,他分明早已準備挑戰,而自己卻是意外被他控製並卷入。假如自己沒被他控製,他會叫誰向泉蓋峙挑戰?或許隻有他自己吧?他又為何要向泉蓋峙挑戰?
迷惑之中,靈覺勃興,遊目四顧,不太及時地覺察,有七八騎駿馬已乘他沉思之際,悄然掩至,不著形跡地將他圈入包圍之中。包圍尚未完成,左右前方各有一線缺口,即管感覺不出對方有任何殺氣,寒花笑還是毫不猶豫地猛催戰馬,向左前方衝去。再溫柔的包圍亦不值得眷戀。
七八名騎士頓時反應,紛紛急催坐騎,由四麵八方圍攏。
寒花笑反應及時,應對果斷,搶出一線先機,於前方最近兩騎左右夾截之前衝至缺口。眼見寒花笑即將脫圍遁走,右方攔截者情急之下,不顧隱瞞身份,將鬥笠稍稍往上一掀,露出顏麵,輕呼一聲:“寒兄弟留步,我沒有惡意。”聲音柔軟悅耳,竟是左輕揚。
寒花笑戒備地衝出丈外,乃稍稍勒馬,保持隨時能夠策馬狂奔的狀態,回首:“叫他們退後。”
左輕揚依言揮手,其餘諸騎分別刹住,往四下稍稍散開,左輕揚複將鬥笠遮下,策馬上前:“寒兄弟,請恕唐突,有幾句話說。”
寒花笑一掃那幾名騎士:“說話用不著這樣大陣仗吧?我膽子小左坊主知道呢。”
左輕揚在攻擊距離之外勒馬:“抱歉,看寒兄弟有點神不守舍的樣子,開個小小玩笑。”坦然,“話說回來,寒兄弟要真被我們困住,我可是要大大懷疑寒兄弟的能力。”
寒花笑:“隻差一點點,左坊主要小小懷疑了。”
左輕揚一笑,不置然否:“寒兄弟這是去哪?”
寒花笑:“正要回太陽坊,左坊主嚇得我有些不太敢了。”
左輕揚:“太陽坊人多眼雜,不太方便,這裏亦是,”往前方一片疏林一指,“裏麵說話。”不等寒花笑答應,當先策馬馳去,另幾名騎士際此早已各自遠遠散開,互不相識一般。
寒花笑滿腹狐疑地望一眼林子,將知覺升至極限,策馬跟上。左輕揚甫入林中便勒韁撥馬,迎住寒花笑:“寒兄弟好手段,我們四五個行家都看走眼來,要不是家兄告知,現在還蒙在鼓裏。”
寒花笑保持警惕,半邊身子留在林外:“此間比貴坊方便麼?”
左輕揚臉上微現倦意:“自家事自家知,亦不怕寒兄弟笑話,我手底下那四大天王,執失古利是不悔旗的坐探,顧行也是鏡花旗派來,方平和是庫莫奚探子,泉蓋峙麼……”輕輕歎一口氣,“現在跟我亦不是一條心了,他們各有各的心思,我離不開他們,隻能用而防之。”
寒花笑一壺米湯灌下去:“坊主知道他們的身份,還能量用自如,真是巾幗豪傑,佩服。”
左輕揚“嗤”地一笑:“什麼量用自如,都被他們煩死,有時候真恨不得一刀一個全宰了才好。”直接轉入正題,“知道我找你幹嗎?”
寒花笑大致猜到,卻不願挑明:“我早不想和泉蓋先生打仗,坊主是知道的,要解除戰約,我同意得不得了呢。”
左輕揚:“少裝蒜,這個你說了不算,給我簽約的是包容之。”不耐煩給他兜圈子,“殺駱務整你有多大把握?”
寒花笑幹咳一聲:“不好說。”
左輕揚:“聽說你想找幾個幫手?”
需要幫手的事寒花笑隻向葉靜和花歸處說起,葉靜他知之有素,不會泄露任何事情,那麼,花歸處並沒有睡覺,但願他沒有寫布告貼滿全城招聘幫手:“坊主怎麼知道?”
左輕揚不答:“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
寒花笑心說來也,暗忖左飛揚莫非讓她親自出馬:“齊大非偶,左坊主要毛遂自薦我可不敢當呢。”有一個左懸燈已經讓他頭疼,再加上個左輕揚他還不如去跳黃河。他需要幫手,不需要姑奶奶。還兩個。
左輕揚:“放心,不是我,你使喚不動我,我亦不會去給你添堵。”頓挫,“泉蓋峙,他與駱務整仇深似海,必欲殺之而後快。”
又是一個很難使喚的家夥,不過真要使喚動了,這倒是個非常得力的幫手,寒花笑:“怎麼個仇深似海?”
左輕揚沉默片刻:“駱務整殺了他的娘親、妻子和一雙小兒女。”
太深的仇恨固然是確鑿的動力,但亦很可能失控,寒花笑興致索然:“想不到泉蓋先生還有這樣一段傷心往事。”可話說回來,以實力而言,泉蓋峙的確是極佳候選,“他很想加入?”
左輕揚搖頭:“我隻向他透了一點口風,他沒有表態。”以退為進,“你可以直接找他談談。在冀州,你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幫手。”
寒花笑:“還有沒有其他人選?”
左輕揚:“我哥身邊的人和我身邊的人任挑任選,不過,除了泉蓋峙,我都不敢保證能真心幫你。”輕催戰馬,從林中出來,經過寒花笑身畔,壓低聲音,“小心點秋雲岫,這老家夥靠不住。”策馬揚長而去。
寒花笑發一會呆,亦策馬,向太陽坊行去,一路想著心事。
太陽坊門前值勤的又是顧行也,看見寒花笑歸來,他表現出恰如其分的驚訝,客氣地打著招呼:“寒先生回來了,這些天我還擔心呢。”
寒花笑趕緊還禮:“多謝關心,我出去走了走,沒留神走遠了一些。”
顧行也:“我看包先生不急,料著你沒事,要不早派人尋你去。”
明知是假話,寒花笑還是再道聲謝,問:“包先生這幾天很忙麼?”
顧行也模棱兩可地:“忙吧?亦不太忙,有時候出去逛逛,剩下時間都待在屋裏,偶爾有幾個訪客。”一頓,補充,“現在就有客人。”
寒花笑:“什麼樣的客人?”
顧行也搖頭:“遮頭蓋臉,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些什麼人。”
包容之在人家的地盤弄得這般神秘,弄的什麼玄虛?滿懷好奇,寒花笑道一聲別,牽著秋雲岫送的戰馬先至馬廄,與久別的瘦馬親昵一回,才來在自己臥房門前,想一想,終究忍不住,折身至包容之房前敲一敲門。裏麵隱約的說話聲戛然而止,靜一小會,包容之難聽的聲音響起:“誰?”
寒花笑凝神辨別氣息,大致判斷出屋中該有四人:“我。”
又是一靜,包容之聲音遲遲地再度響起:“進來。”
寒花笑推開門,邁進一條腿便識趣地站住。屋裏沒開窗戶,光線很暗,卻可看清果然是四個人,除去乞四比羽,另外兩人都戴著黑色帽子,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整個麵孔,靠近窗邊身材勻稱的那一個看著有些眼熟。
包容之目光在暗淡的光線下閃爍得格外陰險:“回來了?”
寒花笑點頭:“嗯,給包先生打聲招呼,沒別的事,你們聊。”縮回邁進去的那條腿,向門外退出。
包容之:“你在屋裏等我,我一會就過去,有話說。”
寒花笑應聲出來,回到自己房中,打開窗戶,在窗邊坐下。隔壁那四個人顯然在密謀著什麼,包容之一向鬼祟,偷偷摸摸幹些勾當不足為怪,奇怪的是乞四比羽與大祚榮利益攸關,怎會和包容之混一塊堆?還有那個眼熟的神秘人物,他會是誰呢?
包容之來得很快,寒花笑剛剛坐下,他已跟進來,將門在背後閂上,上下打量著他:“小子,恢複得不錯,又可以給老子叫叫板了?”
寒花笑本著一貫的誠實:“還差一點呢,包先生請坐。”
包容之:“這些天去哪裏瞎混了?”
寒花笑:“到處走走逛逛,我第一次來冀州,哪裏都覺著新鮮。”
包容之徹底不信地“哼”一聲,卻沒有追問,繼續打量他一陣,出其不意地發問:“你是第幾重天?”
寒花笑對這類問題已有些麻木,他的身份在冀州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不想說。”
包容之拽出黑黢黢的刀來:“說不說!”
寒花笑看一眼殺氣四溢的黑刀,苦笑:“包先生要跟我說媳婦麼?知道這個做甚?”
包容之黑刀上的殺氣很快收斂,似乎想通為這個問題打架不太值得:“不說亦行,你替老子殺一個人,價錢按一類單子算,這是定金。”一包金子扔在桌上,當的一響。
寒花笑:“九重天有專門接單的人,先生與他們聯絡好了。”
包容之向前欺近一步,進入最佳攻擊距離,殺機轉移到目光中:“幾天不見,小子你腰板又硬了,非跟老子過不去?”
寒花笑暗自權衡,妥協:“殺誰呢?”
不待包容之開口,窗外腳步忽起,迅速接近,一小團黑影隨之由窗口翻入。秋浩風沒落地已向寒花笑叫到:“回來亦不接我,你是不是有點嫌我來?還好我看見你,咦,這老頭是誰?”
包容之長得老相,但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做“老頭”,眉頭大皺,兩眼一翻:“哪來的野猴子,老子麵前沒點規矩!”
秋浩風有些怕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向寒花笑靠近些,嘴上硬撐著:“看你樣子亦不是有學問人來,還有規矩?”
寒花笑怕他吃虧,趕緊吩咐:“你再去外麵玩著,我和這位包先生有些要緊話說。”
秋浩風感覺受了委屈,小眼一翻:“你當我愛尋你來?有人讓我傳句話你,我講義氣,說到做到,給你說,你聽不聽來?”
寒花笑不想有什麼不宜外泄的內容給包容之聽去:“回頭再說,等我和包先生談完事情,帶你上街玩耍。”
秋浩風滿懷興致遭此冷遇,哼一聲:“休想我再告訴你。”想瞪一眼包容之又沒敢,半瞪半不瞪地看他一眼,翻身從窗戶又跳出去。
包容之餘怒未消:“這猴崽子是誰?”
寒花笑:“不相幹。”望著他,靜候下文。
包容之目光卻閃爍起來,少頃,黑刀一挑,將桌上金包挑起,另一隻手接住:“老子還要想想,生意暫時不做了。”扔下一頭霧水的寒花笑,自顧翻身去也。
寒花笑發一回愣,想不清包容之葫蘆裏買什麼藥,索性不去亂想,亦從窗口跳出,去尋秋浩風。
葉天元的追蹤術獨步天下,寒花笑雖沒有葉靜那樣天賦,同門中亦算出類拔萃,找一個沒心沒肺的秋浩風自是舉步之勞,一路尋去,來在太陽坊的澡堂。
殺手出身,難免有些鬼祟,無聲無息跟到門外,內間秋浩風清脆的童音清晰傳來:“他根本沒心思聽我說話,要和那個老頭鬼鬼祟祟做壞事,給你說,他頂不正常來,和一個男人親來親去,還把衣服脫得精光跟另一個男人摟摟抱抱,都是我親眼看見的,沒看見還不知道有多少惡心事來。”
裏麵一陣沉默,而後傳來泉蓋峙怪模怪樣的官話:“你沒看錯?”
秋浩風發急說:“說假話我在地上爬,從這裏一直爬到南門去,”想到爬南門很艱巨,決定把誇大部分去掉,“就是脫衣服那次沒來得及脫得精光,我進去得早了一點,晚一點就精光來。”
裏麵聽得跳出水、迅速穿起衣服的聲音,不一刻,泉蓋峙昂藏身軀闊步行出,似乎早知寒花笑已在外麵,一臉古怪,掩不住尷尬地點一點頭:“我尋你有些話說。”
寒花笑趕緊解釋:“不要聽他瞎說,我……”這才發現解釋難度極大,且沒必要給泉蓋峙解釋,索性住口。
泉蓋峙:“換一個地方說話。坊外‘順風酒店’等你。”
秋浩風側著身子跟出來,做好隨時開溜的準備,向寒花笑解釋:“不怪我來,本來不想告訴他,誰叫你把我轟出來?你要打我麼?”
寒花笑對他無可奈何:“小孩子不知道的事情不要亂說,罰你回房間待著,不準亂跑。”
秋浩風:“真的不打我?”看寒花笑樣子估計是真的,得寸進尺,“那你剛才說帶我上街,不算數麼?”
寒花笑想起確實說過,說:“隨我來。”翻身向門口行去。
秋浩風屁顛屁顛地跟上,有點心花怒放:“你這人就是蠻好來,”往懷裏一掏,掏出一把足有七八個護身符來,“我送點東西給你吧。”
寒花笑眉頭一皺:“哪來這多護身符?偷的?”
秋浩風一臉誇張的委屈:“我才不偷手偷腳,你叫他帶我來這裏的那個大塊頭,不是說要送我一匹馬麼?我猜他騙我來,就叫他給我買了這些東西,”都塞進寒花笑手裏,“還說會保佑我,一點都不靈,剛才到隔壁掏雞蛋,差點被條大肥狗咬死來。”
寒花笑心想還給他亦被他扔掉,收入懷中,來在大門口,顧行也仍在,和幾名手下閑聊瞎扯。寒花笑上前招呼:“顧先生,我有些俗務,這孩子跟著不方便,好不好安排一個弟兄領他上街逛逛?”
顧行也滿口答應:“些許小事,寒先生隻管忙去,交給我了。”
寒花笑道聲謝,扔下秋浩風出來,先在街上轉兩圈,確定無人跟蹤,才向順風酒店行去。
順風店大小適中,緊靠太陽坊的緣故,平日生意興隆,近些時亦隨著整個信都城的大環境冷清許多,寒花笑甫進門,一名模樣精明得小夥計已殷勤迎上,問聲“是寒先生麼”,確定後將他引入一個僻靜的小間,泉蓋峙早在內間等候。
見寒花笑進來,泉蓋峙不冷不熱地微微點一點頭,不說話,示意他在對麵坐下。夥計快手快腳地擺上酒菜,退出。寒花笑見酒菜豐盛,食欲勃興,覺得有必要預先聲明:“泉蓋先生,我出門時本來身上帶了不少盤纏,後來碰上馬匪,後來有機會賺到一大筆錢,後來又出了點意外沒賺到,後來又有機會……”
泉蓋峙一皺眉打斷他:“我做東,你隻管放開肚皮吃。”
寒花笑臉一紅:“怎麼好意思叫先生破費?”想一想,從懷中取出一個秋浩風給的護身符,以偶爾權宜的不老實,“這個護身符是家傳寶物,據說是當年張天師留下,非常靈驗,能保佑先生逢凶化吉,請先生笑納。”
泉蓋峙接過護身符看一看:“謝。”掛到脖子上。
寒花笑鄭重地:“靈物必有靈性,這個要貼身保管才好呢。”怕他掛在外麵被秋浩風看見,戳穿自己謊言。
泉蓋峙便將護身符塞入衣服內,而後摸一把胡子,單刀直入:“左輕揚讓我找你聊聊。”
寒花笑:“我亦是。”
泉蓋峙:“我不太相信她。”
寒花笑重複:“我亦是。”套一下近乎,“有點巧呢,我和先生有很多相似地方,先生慣用右手是吧?我亦是。”
泉蓋峙用右手端過寒花笑的酒杯,放到桌子當中,斟上一杯酒:“你能喝到這杯酒,我們就聊聊,否則,我會殺了你。”
友好氣氛中,忽然要打要殺很有點不合時宜,寒花笑有些難以適應:“剛才我還送先生禮物,頂多大家談不來,為什麼殺我?”
泉蓋峙:“為你浪費我的時間。”
寒花笑:“是你找我來呢。”
泉蓋峙:“那又怎樣?”
寒花笑苦口婆心:“理論上,談不來該是先生浪費我的時間。”
泉蓋峙:“那好,你來殺我。”
寒花笑感覺泉蓋殺氣瞬間勃興,但轉眼又消散開來,這是自己的外交成功了,還是他改變主意,不再想逼自己動手?泉蓋峙這樣的幫手實在難能可貴,他的團隊中必須有一個這樣強悍的角色,放棄他相當可惜:“我能喝到這杯酒呢。”要想泉蓋峙服膺受命,首先需喝道這一杯酒。
泉蓋峙一副“你喝”的表情。
寒花笑:“不是現在,等你累了,睡了,或是走了再喝。”
說的是喝酒,機鋒所指是殺人,殺駱務整。泉蓋峙:“你的時間不多,比如在有人進來之前,你能喝掉它?”
寒花笑:“我可以守在門外,不讓人進來。”頓挫,“其實泉蓋先生一開始就弄錯來,刺殺不是衝鋒陷陣,不是兩軍對決,武力僅僅是一種基礎,更重要的是因勢利導,將不利因素轉化為有利因素。荊軻先生是最偉大的刺客之一,在諸多對嬴政的刺殺中他最接近成功,他所倚靠的便是謀劃。”
泉蓋峙:“說到荊軻,他最終失敗正是因為疏於劍術,光有謀劃,沒有你說的基礎,還是不行。”
寒花笑:“所以我才需要幫手呢,像先生這樣的。”
泉蓋峙:“荊軻刺秦,除了謀劃,還有膽略,他的助手秦舞陽亦是個強橫的人物,卻被嚇得尿了褲子,你呢?”
寒花笑:“膽略不是用來表演的,先生放心,就算尿了褲子,我亦會自己洗換。”
泉蓋峙的目光漸趨緩和,沉默少頃:“你可以喝那杯酒了。”
寒花笑沒有伸手:“忘記說了,我不能喝酒,師門規矩。”斟一杯茶,“以茶代酒好了。”飲盡,話歸正題,“先生對左輕揚了解多少?”
泉蓋峙:“相幹麼?”
寒花笑:“她讓你找我,又讓我找你,需要這麼麻煩?”
泉蓋峙嘴角彎出一絲介乎於嘲諷與自嘲之間的表情:“她找你,無非想展示一下她的魅力,看來你比我強,沒給她迷惑住。”
寒花笑暗叫慚愧,起初左輕揚似乎是有些想誘,惑他的意思,但淺嚐輒止,或許是覺得沒有誘,惑他的必要:“她是個怎樣的人呢?”
泉蓋峙眼中有陰影掠過:“起初,我以為她很高貴,後來發現,那隻是表麵,她,不是個好女人。”
寒花笑並不關心左輕揚是個什麼樣的人,隻想弄清泉蓋峙是不是來替她充當坐探,她無疑是想將他當成坐探安排進來,但泉蓋峙看上去並不容易任人擺布。幾句問話不可能解答寒花笑心中疑問,可他大致已有判斷,話鋒一轉:“先生和馮寶乾夫婦有何瓜葛?”
泉蓋峙:“我來冀州後收服了幾個人,包括他們,他們另一隻腳踩在大祚榮的船上。”頓挫,“你殺馮寶乾我在場,差一點殺你。”
寒花笑饒有興趣:“先生為什麼沒有動手,那時我已不堪一擊呢。”
泉蓋峙坦然:“正因為你不堪一擊我才沒有動手,無冤無仇,我不想殺個沒有還擊能力的人。”
寒花笑由衷地:“多謝先生。”,頓挫,繼續,“對於先生親人的不幸,我很難受,不過,先生如果加入進來,可能沒有機會親自手刃仇敵,介意麼?”
泉蓋峙稍稍沉默,將杯中斟滿的烈酒飲盡:“隻要我盡了應盡的一份力量,隻要駱務整是被我們殺掉,親手不親手有什麼關係?”
寒花笑伸出右手:“要是先生覺得有些遺憾的話,不妨握一握我的手,如無意外變化,最有可能除掉駱務整的該是這一隻手。”
泉蓋峙幹咳一聲:“先聲明一點,合作歸合作,行動我可以聽你指揮,不過,我這個人很正常,沒有不良嗜好,不喜歡……亂來,君子自重,希望你明白。”
寒花笑這才想起先前澡堂裏秋浩風的胡言亂語,羞得滿臉通紅:“我亦是,你看,我們又多了一處相似地方,”尷尬地縮回手來,在身上亂擦兩下,有點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那麼,我先告辭了。”
泉蓋峙不乏誠意地:“先吃完飯?”
寒花笑看看滿桌的菜肴,泉蓋一個人肯定吃不了,浪費了可惜,厚定臉皮,提起筷子:“先生還有別的客人麼?我們兩個人怕吃不了這許多菜,浪費了多可惜。”
泉蓋峙:“就我們兩個,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得花就需花個痛快。”
寒花笑:“先生花錢我沒意見,可肚皮總是那麼大,吃飽了就好,多點了浪費,有很多人填不飽肚子甚至活活餓死呢。”見泉蓋有些不以為然,明白這種破落貴族再落魄,骨子裏仍是講究排場的脾氣,不是幾句話能夠說通,轉開話題,“方才先生說行動聽我指揮,我很欣慰,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望先生務必牢記承諾,屆時需完全聽從號令。”
泉蓋峙頷首:“你是殺手,自然聽你的,”稍一頓挫,例行公事似的問了那個令寒花笑頭疼的問題,“順便問一聲,閣下是第幾……,”見他臉上現出煩惱神情,善解人意地收回問題,“算了,當我沒問,你們九個應該相差不了多少。”
寒花笑開始專心吃飯。該問的都已問了,被秋浩風胡說八道一通,他與泉蓋峙相處得相當別扭,巴不得早些填飽肚子,早些離開。
泉蓋峙則不然,將家仇乃至性命托付給寒花笑,即便初步下定了決心,他仍然不無疑慮,很樂意多相處一陣,以便掂量清寒花笑斤兩:“太陽旗付給你多少聘金?放心,我隻隨便問問,不分你的。”
寒花笑這才省起,竟忘記給左懸燈論及價錢,幹咳一聲:“這個,我們還要進一步磋商,暫時沒有談好。”
泉蓋峙斷定他隻是不肯說罷了,不為已甚:“聽說你需要好幾個幫手,需要幾個,都找齊了?”
寒花笑:“至少四個,連先生有三個了。”
泉蓋峙大有深意地:“閣下需小心甄別,不要讓人鑽了空子。”
寒花笑:“先生有沒有合適人選?我初來冀州,人地生疏,現在亦沒有時間甄選呢。”
泉蓋峙搖頭:“我亦是外來人,愛莫能助,閣下不是有同門在冀州?”
寒花笑:“每個殺手都有自己的風格,不太容易合作的,到時候,我要這樣,你要那樣,不是糟了?”這不是敷衍泉蓋峙,他不堅持拉葉靜入夥的確存在這方麵考慮。
泉蓋峙理解地點點頭,隨即質疑:“聽起來不錯,我們都聽你的,可你的謀劃一旦出錯,亦沒有內行人及時指出,對吧?”
寒花笑隻能小小撒一個謊,換取他的信任和信心:“我的同門不參加,但會替我參謀呢。”吃飽了,抹一抹嘴,站起來,“先生準備一下,就搬到外賓館來吧,我們隨時出發,免得臨時找人麻煩。時間不多,我還需敲定最後一個人,失陪。”拱手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