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念蓴醒來,天已大亮,懶洋洋地來在院中,一眼看見寒花笑滿臉倦意地牽著那匹瘦馬從外麵回來,馬上馱著一小袋米和幾樣菜蔬。她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將菜米放進廚房,伸個懶腰,問:“這一大早,到哪裏來?”
寒花笑卸下馬鞍,將馬牽到馬槽邊,往槽中加水添草:“砍了幾捆柴,進城趕個早市,換了些菜米。”
劫念蓴鄙夷地斜了眼睛:“你倒勤快,我們家亦沒少你一碗飯吃,跟那些販夫走卒混一塊堆,討價還價地賣柴,說出去丟死人了。”
寒花笑:“不偷不搶,自己賣力氣掙錢,有什麼好丟人?”
劫念蓴一扁嘴:“反正不許你去賣柴,你不怕羞,我們家可丟不起這樣人。”不耐煩地,“別管那醜八怪馬了,快去廚房多裝些好吃的,我們上山。”
寒花笑瞥她一眼,此前對她的好印象大打折扣,言語無味,懶得與她爭辯,默默向廚房走去。
劫念蓴摸出一把精致的修指刀,修好指甲,塗完豆蔻,寒花笑亦裝好食物拎著屜子從廚房出來,她上前,一個個打開屜子,見裏麵裝得滿滿才滿意,順手抓起兩塊點心塞進嘴裏,得意洋洋地:“我爹做的點心可好吃了,要去當廚師,京城裏的禦廚都得卷鋪蓋卷改行。”
寒花笑:“今天不能陪你玩了,送你上山我就得下來,有些事情要做呢。”
劫念蓴心不在焉地:“管你!”率先向山上行去,走出幾步,問,“你有什麼事做?”見寒花笑裝聾作啞,亦懶得再問,“肯定是見不得人的勾當。”
兩人各懷心思,莫名其妙地各自暗生隔閡,遠不似昨日投契,一路上誰都沒說話,默默沿著昨天老路,來在斷崖附近,劫念蓴才止步開口:“屜子就放這兒吧。”
寒花笑放下屜子,想說什麼,見劫念蓴愛答不理地別過頭去,大覺沒趣,怔怔地發一回呆,打聲招呼,翻身向山下行去。
劫念蓴用眼角餘光瞄著他背影,直到消失不見,才冷笑一聲,上前拎起屜子,朝山上行去,出數百步,閃進一條岔道,尋一塊大山石,隱下身來,側耳聆聽,好半天,不見有人跟來,才放心地站起,離開岔道繼續沿山路上行,蜿蜒出數裏地,站住,謹慎地再留神一回背後,確定無人,敏捷地折入一條極其隱密的暗道。一路行去,至暗道盡頭,眼前出現一個不大的洞口,她鑽入洞內,摸出一枝小火把點燃,輕車熟路,蜿蜒前行。洞口雖然不大,洞內卻很寬闊,而且夠深,足足走出數十丈遠,才看見出口。
出洞口,眼前豁然開朗,群山環繞中,竟別有一番洞天,方圓數十丈的高山穀地,鮮花碧樹交映,小鳥溪水共鳴,幾如桃源仙境。正中央,是一處平坦草地,草地上,一名青年武士正蕭然舞劍,劍勢剛勁中透著靈巧,充分展現著男性力量與矯健,不過,在行家看來,卻稍稍顯得花哨,更像是一種表演,一如雄孔雀開屏,目的不在於修煉臀部武功,隻為引誘異性。劫念蓴或許不是行家,或許是被迷惑了眼睛的雌孔雀行家,無聲無息地在洞口站住,小心地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惟恐驚動舞劍者,滿眼癡迷地看著,充滿了欣賞與迷戀。
武士正當佳境,恍若不覺有人來到,一氣而下,舞至興盡,以無懈可擊的完美嗆然收劍,稍稍調息,才微笑著向猶在發呆的劫念蓴迎來,聲音中透著情人間特有的親昵:“你來啦?”
劫念蓴回過神來,綻起燦爛的笑容,將食物屜子遞上前去:“喏,好吃的。”
很久沒有刮過的胡須掩蓋了武士本來的麵目,不細看簡直認不出,他竟是銷聲匿跡多時的花歸處,當然,胡須並不能掩蓋住他的英雄氣概,至少在劫念蓴麵前,他的氣概還有點愈演愈烈。
接過屜子,他很溫存地責備:“都叫你不要送了,山裏有野兔,還有滿天飛鳥,足夠填飽肚子。堂定言個兔崽子心眼多,發現你們家飯量見長,沒準就留心上了。”
劫念蓴白他一眼:“你不吃,我拿去喂狗。膽小鬼!”
花歸處把屜子藏到身後,不讓她奪回:“我是怕連累你。好了,別生氣,下不為例行吧?”
劫念蓴隻是假裝生氣,一哄就好:“鏡花旗什麼了不起,我才不怕。”說是這麼說,其實是怕的,“你說我爹才把那個寒花笑帶回家來,是不是想讓別人以為是他能吃?我爹好像猜到什麼,是不是想幫你?”補充一句,“那個飯桶還真是能吃。”
花歸處笑笑,不予置評:“那個寒花笑到底是什麼來曆?”
劫念蓴:“他的確是河西人,不過肯定不是燕奴刀的朋友,你是沒看到他那副窩囊模樣,呆頭呆腦,小裏小氣,就是個賣苦力的二傻子,上不得台麵,”不屑地撇一撇嘴,“燕奴刀瞎了眼亦不會交這樣的朋友。”
花歸處沉思片刻,從懷中掏出一枚開元通寶,問:“小蓴,這枚大錢是不是你的?”
劫念蓴看亦不看,劈手奪過,扔出去:“個破銅錢我才懶得帶身上。”從懷中摸出一個精致的小錢袋,“你要錢麼,我有好多金子。”
花歸處望著銅錢劃出弧線,跌落草堆中,不見了蹤影,苦笑:“那是我撿來的。”
劫念蓴一扁嘴:“好稀罕,撿來這麼大一個銅板!我賠你一顆金豆豆好不?”哼一聲,“你怎麼亦學那個姓寒的,小裏小氣!”
花歸處撓頭:“小蓴你動動腦子好不好,深山絕穀,沒有別人,這枚銅板還是新的,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會是誰的?天上掉下來的?”
劫念蓴睜大眼睛,一副傻乎乎的恍然模樣,旋即才想起什麼,戒備地四顧一回,不見異常,狐疑地:“會不會是你自己掉的不記得了?”
花歸處搖頭:“前些天,你不是給我說起,左飛揚已下單殺手九重天來對付我麼?應該,他們已經找來了。”
劫念蓴點點頭,隨即又用力搖頭:“可他們肯定找不到這裏,這裏是我小時候發現的,沒別人知道,除了你我亦沒帶別人來過。”
花歸處不忍心直言她沒能力擺脫那些殺手無孔不入地追蹤:“殺手九重天崛起短短數年,聲勢便超過老牌殺手組織刺客島和殺手澗,執殺手圈牛耳,自有過人之處,找到這裏一點都不奇怪。”輕輕替她拂開額前的一絲亂發,“知道麼,很多殺手都蠻迷信,害怕枉死在他們手中的亡靈尋他們索命,殺人後常常會扔下幾個銅板當做買命錢,據說這樣就不會怨魂纏身。葉天元就是個迷信的人,隻是做法有些不同,殺手九重天會在殺人前先給對方一枚銅錢買命。”目光投向那枚銅錢消失的地方,“那枚銅板應該就是我的買命錢了。”葉天元,殺手九重天的締造者,天賦驚人,殺手界一個裏程碑式的人物,坊間傳聞幾乎將他神化。
劫念蓴自欺欺人地用力搖頭:“不可能,一定是你記錯了,那個大錢是你自己的。”殺手九重天出道數年來,從不曾失手,他們就像一場噩夢,在每一個人心中都布下恐怖的種子。
花歸處憐惜地看她:“傻丫頭,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殺手九重天亦是河西人?”
劫念蓴驚呼一聲,掩住小嘴:“寒花笑!他會是神霄殺手?怎麼可能?!”神霄殺手,殺手第九重天,坊間盛傳,這一次應太陽旗之聘,東來冀州對付花歸處,就是他開山之作。殺手九重天前麵八個的開山作都不曾失手。
花歸處:“殺手又不去選美,越是高明的殺手越是其貌不揚,裝都要裝出窩窩囊囊的樣子。”
劫念蓴呆立一會兒,猛地轉身:“我去找他,問個明白!”來不及舉步,卻被花歸處一把抓住,扯向身後。她本能地想要掙紮,眼角餘光卻猛然發現來時的洞口無聲無息地多出一個黑糊糊的身影。
渾然一體的黑,連劍鞘亦是黑色,唯一蒼白的隻是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麵孔,這不速的黑人年紀很輕,姿態有些悠然地款步自洞中踱出,雙手攏在黑色的袖中,烏黑的長發有些隨意地在腦後紮起,眼睛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冷得不留一點人情味兒。
花歸處身體繃緊:“神霄?”
黑衣人不置然否,聲音如他的眼睛一般冷酷:“銅錢你已收到?”
花歸處點頭:“不過,又扔了。”
黑衣人:“沒有關係。”
他並沒有擺出進攻的姿態,整個人卻猶如一柄出鞘的劍,鋒芒畢露,從花歸處的角度看去,他的防禦似乎倒很鬆懈,花歸處可以從多個角度發起攻擊,但每一個角度卻都需要他放棄平衡,換言之,這種鬆懈極可能會是陷阱。
還沒動手,花歸處已感覺難受,無從下手的難受:“如果,給你撂倒,我不會變成厲鬼纏你,可你不能難為她?”
黑衣人根本無視劫念蓴:“沒人出錢買她的命。”
花歸處被對方越來越凜冽的殺氣籠罩,試圖在氣勢上予以反擊:“如果你死了,我會直接把你的屍體扔到山溝裏,喂狗。”
效果不大,對方的殺氣繼續提升,令花歸處漸漸有些難堪其重,再不敢硬撐,別無選擇地搶先出擊,利劍無視對方逼近中的諸多破綻,直擊殺氣聚集的核心。避虛就實,看上去很笨,其實卻相當明智,輕易展示給你的破綻往往是陷阱,牢牢把握對手攻勢蓄積的源頭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就好像做生意,最精明的商家不會擺出無懈可擊的姿態,常常故意露出一些破綻去讓自作聰明的人識破,然後讓他們在自以為賺到小便宜中大吃一虧。
黑衣人幾乎在同一個瞬間出手,來不及看清他怎樣握劍、拔劍和運劍,已迎刃而上,硬碰硬地展開對攻。劍與劍在空中駁火,絞成一團。
叮叮當當響成一片的劍擊聲中,聽不出強弱,花歸處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對手的劍技與速度全都勝他一籌,甚至超過左鷹揚,他選擇強攻,等於以弱寇強,自取其辱,可不強攻,又能如何?這是實力的差距,投機取巧,隻會弄巧成拙。
黑衣人劍勢展開,簡單明快得令人歎為觀止,一劍即一劍地險惡,沒有任何花哨,而運用於劍上之力量更是不可思議地大收大放,完全不著痕跡,無隙可尋,輕易占據全麵主動,不給花歸處任何機會,招招致命。
花歸處轉瞬間已連被十餘劍,狼狽不堪,好在都隻是皮外小傷,雖處弱勢,卻一時並無敗相。畢竟他亦是劍術大家,久經陣戰,劍法別開生麵,另具一功,往往能妙想天開,出其不意,逆境中鬥誌昂揚,知機應變,保持節奏地潛移對攻為七分守勢,保留三分攻勢,把握一切機會反噬對手。
兩人速度都極快,兩柄利劍飛舞盤旋,愈演愈烈,讓人眼花繚亂,煞是好看,旁觀的劫念蓴雖然也算是行家,卻差了一兩個檔次,至此無法判斷他們究竟誰占據了上風,有心幫忙花歸處,卻插不上手去。
花歸處有苦自知,差距是一把精確的尺子,當你麵對全麵超過自己的對手,它便昭然若揭,無可否定。他極具天賦,可惜缺少名師的指點,亦罕與真正的高手過招,劍術在跌爬滾打中成長,突破環境鎖定的極致後,進步立見緩慢,甚而時有倒退,當他看見左鷹揚的劍術,幾乎有些心灰意冷,那眼花繚亂的紛紜變化,或許是他永遠亦不能達到的高度,現在,他卻發現了劍術發展下去的另一個方向:簡約!左鷹揚的繁華花歸處確乎沒有可能做到,卻可以將之摧毀,而麵對黑衣人的簡約,他除了咬牙堅持,苟延殘喘外無計可施,他的優勢在於與生俱來的驚人速度,卻被自己刻意追求的花招掩沒,他可以憑借速度突襲,一擊格殺左鷹揚,但無法依靠華麗應付將速度發揮到極致的黑衣人,華麗的劍術從來就不適合他,他走了一段長長地彎路,直到此刻,才明白簡單的劍法原來亦可以如此精彩和富有創意。
痛苦的是:他終於發現最適合自己發展的劍術道路,卻不幸即將慘死在這樣的劍術之下。老天爺給他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
極速對決,凶險異常,勝負往往來得很快,連易三回攻守,黑衣人便穩穩將優勢轉化為勝勢。花歸處險象環生,劍法淩亂,腳步滯重,再亦無力發動有效的反擊。黑衣人不給他任何機會,劍勢進一步加劇,展開絕殺,三兩劍將花歸處的長劍引向右翼,恃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劍直刺花歸處門戶洞開的前胸。花歸處力道用老,無以為繼,甚至來不及閃躲,眼睜睜看著利劍以致命節奏刺到,電光石火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千鈞一發際,一枚小小的暗器毫無征兆地“咻”然突至,射向黑衣人眉心。這枚小小的暗器並無凶險可言,黑衣人本可以輕易閃過且不改變絕殺之勢,可他卻不可思議地在探手接下暗器的同時,煞地止劍,看亦不看地將接在手中的暗器塞入懷中,退後數步,撤出戰圈,冷冷地看一眼花歸處,就那麼一側身,快步向山洞行去,轉眼不見蹤影。
劫念蓴驚魂未定地撲上前猛地抱住花歸處,帶著哭音:“嚇死我了!花大哥你好厲害,我都沒看清你怎麼擊退他呢?”
花歸處諸處傷口皆在她擁抱之中,疼得呲牙咧嘴,逞強苦忍,認為有必要先吹下牛再說:“我蠻厲害是吧?算他跑得快。”而後,有些不太確定地望向山洞,“不過,好像有人暗中幫忙,會不會是你爹?”他勉強看清救自己一命的暗器是一枚銅板,除了劫燕然他想不出還有誰會幫他。費解的是,那枚銅板並不具備威脅,黑衣人為何在足以格殺自己時,收劍離去?擔心劫燕然夾攻麼?不對,他不收劍,自己就完了,劫燕然即便現身,亦隻能和他單打獨鬥,黑衣人即便不能取勝亦有能力從容逸去。
劫念蓴愕然,鬆開花歸處:“我爹?不會吧?他來了還不攔住那個王八蛋把他宰掉?”這才想到花歸處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口,忙不迭地替他敷藥包紮,“我就說寒花笑不可能是神霄殺手吧?這個才是。都不知道他怎麼找來,我一路上很小心的。”
花歸處享受著她的包紮,雖然她的手藝很爛:“這些人防不勝防,早晚能找到這裏,不怕,還不是給我打得抱頭鼠竄?”
劫念蓴滿眼崇拜地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什麼,花容失色:“哎呀,你不該放跑他的,他會不會跑去太陽旗搬救兵?”
花歸處一哂:“傻丫頭,他是殺手,向太陽旗搬救兵還能拿到酬勞麼?放心,他不會向太陽旗告密。”稍稍頓挫,“不過此地不能再呆,念蓴,我要走了,若能逃出生天,我立即派人來接你。”
劫念蓴斷然搖頭:“不行,太陽旗早布下天羅地網,隻等你露麵。”瞥一眼山洞,壓低聲音,“山腳下我有一處別業,蠻隱蔽的,早就想叫你搬過去,怕被我爹發現,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你暫時去躲幾天,我慢慢想辦法幫你離開冀州。”補充,“我昨天去那裏看了看,有間密室,很隱蔽,我爹好像從來沒進去過,你就躲那裏邊。”
她的動作很輕,卻有點笨手笨腳,花歸處傷口每每被她弄得很疼,忍痛憐愛地注視著她:“我不能再連累你了,這樣下去早晚會被太陽旗知道。念蓴,你聽我說,太陽旗不是鐵板一塊,總會有漏洞,相信我,我自有辦法離開。”
劫念蓴固執得不可動搖:“你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你要扔下我我就死給你看,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許再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再說,我就咬死你!”
花歸處心潮蕩漾,動情地將她攬入懷中,情意濃濃:“遇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可我必須獨自離開,一來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厚臉皮靠你一個小笨丫頭庇護?”疼得慘叫一聲,揉著傷口,繼續,“二來你現在是我的軟肋,像剛才,如果那家夥以你的性命要挾,我隻能束手待斃。我們都要活下去,分開隻是暫時的,放心,左鷹揚橫不橫?還不是給我宰掉,九重天厲害不厲害?照樣讓我打跑,太陽旗亦奈我不何。”
劫念蓴睜大眼睛,想了想:“那個神霄殺手蠻厲害的樣子,雖把他打跑,你亦受了傷,反正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這樣好了,你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內我一定想個辦法,我們一起離開冀州,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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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花笑疾行下山,進到別墅院子,一眼看見左言遲的戰馬,懸著的心稍稍放下,進到東廂房,卻不見人跡,打開臥床的隔板,李謝羽亦不在其中,有些心慌之際,一聲輕響,東南牆腳驀地裂開一處三尺方的洞口,左言遲的腦袋旋即探出,向他招呼:“這裏。”
寒花笑快步上前:“拿到解藥麼?”
左言遲點頭,神情卻不輕鬆:“已給她服下了,不過……”一臉為難地,“有麻煩,鄭循的暗器十分惡毒,光有解藥還不行,毒素必須有人以內力催化排出。我剛才試過給謝羽排毒,似乎是內功路數相左,無濟於事。”
寒花笑瞥他一眼,記得昨夜他來這裏的途中一直用內力護住李謝羽心脈,內功路數就算不同,亦不至互不相容,定是別有下情。不去說破:“我和她內力並無抗礙,讓我來吧。”
左言遲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全靠你了,不過鄭循不止毒藥歹毒,解藥亦很刻薄,會,嗯,吞噬功力。據說鄭循曾有一個很厲害的仇家,他幹不過人家,便用毒釘打傷人家的兒子,然後交出解藥,等仇家為兒子排毒耗盡全部功力,下毒手將父子倆全部殺死。”
寒花笑恍然,明白左言遲何以不肯出手替李謝羽解毒:“怎會有這樣古怪的毒藥?”隨他從洞口下去,進到一間密室。
左言遲解釋:“我早來了,等你時,無意中發現這處密室。”
密室有一個比較隱蔽的通氣孔,入口附近有一段鏤空的牆腳,牆腳有一處窺視孔,很隱蔽,左言遲方才正是由這個窺視孔看見寒花笑。室內無窗無光線,點著一枝蠟燭,寒花笑來在李謝羽跟前,借著昏暗燭光看見,她臉色依然蒼白,問:“要是不行功排出毒素會怎樣?”
左言遲苦笑:“你說呢?”
功力失去了還可以恢複,人死了需不能複活,左言遲可以全指望自己,自己總不能反過去全指望左言遲吧?寒花笑再看一眼毫不掩飾滿臉焦灼的左言遲:“你是不是有要緊事情去辦?”
左言遲點頭:“哥舒將軍還不知此間情形,我需趕緊回去稟報,否則不定會惹出大麻煩來。”李謝羽生死不明是件大事,很可能激發意外事件,一旦哥舒飛認定李謝羽已歿,難保不會不顧一切地與安龍飛、太陽旗拚命,後果不堪設想。
這,或許是左言遲不肯耗盡內力替李謝羽排毒療傷的真實原因。
寒花笑明白其中利害,本指望左言遲能替自己護法,現在看是奢求了:“那你快去快回,此間不怎麼安全呢,”這裏不是自己的地盤,他感覺劫念蓴隨時都會來此,屆時,自己內力耗盡,李謝羽一時半刻亦休想複原,有夠危險,“需盡快將她轉移出去。”
左言遲說聲曉得,不敢耽擱,轉身大步離開。
寒花笑關上密室暗門,聆聽著蹄聲遠去,回到床邊,將李謝羽扶起,結跏趺坐,依然用左手支撐其身體,右手抵住她後心,將真氣緩緩渡入,起初還正常,可一旦試圖疏通她體內淤濁,清除毒素,真氣便仿佛陷入沼澤,不可抑製地深陷進去,難以自拔。寒花笑趕緊收斂真氣,不敢再輕舉妄動,小心翼翼地一點點試探,漸漸心中有數,正要再度催發真氣排毒,靈覺倏忽一跳,心中叫苦,無可奈何地收功,側耳傾聽,一串腳步越來越清晰,正朝這個方向而來,迅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