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笑悄然起身,換上夜行衣,潛出院子,先向劫家別墅方向望一眼,微微猶豫後,擰身朝信都城奔去。昨日白天,他已繞信都轉了兩圈,對地形大致了解,亦知道安龍飛軍營所在位置,順城牆繞到城西,憑記憶前行,即管是黑夜,亦沒費半點周折,便找到軍營。
尋一處易於隱蔽和觀察的山丘潛伏好,向軍營中張望。軍營中異常安靜,要緊處都點著火把,他所處位置視野良好,角度極佳,昨天白天沒機會細看,現在雖是夜間,有火把圈定輪廓,反倒比白天更能看清軍營布局,總共分成六處營地,外圍五處較大的營地將一處較小的營地團團圍住,一目了然,那一處較小的軍營無疑就是神刀營了。哥舒飛真是豁出去了,竟肯乖乖地在安龍飛軍的肚皮中紮營,連外行都能看出,神刀營已是安龍飛砧上魚肉,隻要安龍飛願意,隨時都可以將他連皮帶骨地吃掉!
寒花笑倒吸一口涼氣,眉頭不由蹙起,安龍飛如此布局,顯然不懷好意,而此刻軍營上空更籠罩著一股濃重的不祥氣氛!他的身體不由地繃緊,仔細觀察,很快發現一些不對勁處:神刀營駐地與西邊營地的燈火顯然地多過另外四處營地,那四處營地隻在四方營門口各燃著一枝火把,營地內幾乎被黑暗籠罩。即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寒花笑依然毫無道理地隱隱感知在那一片片絕密的黑暗中正有數不清的戰士正無聲無息地移動、集結,惡狠狠地磨利了他們的爪牙,做著最後的準備,隻等一聲令下,便無情地撲向獵物,將他們撕得粉碎!
而在他們攻擊的範圍之內,唯一可以被視為獵物的,隻有神刀營。
神刀營小小的營盤安詳、沉寂,幾乎燈火通明的營地內看不到有任何人走動,惟有營門前木雕泥塑般肅立的哨兵正以其剽悍的姿態,無聲地警告那些圖謀不軌的人們:這絕非一座空營,隨時能爆發出撕毀一切的力量!
一定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那是他根本無力去阻止的事情,隻能靜觀其變。神刀營此刻的安靜有些異常,與其說是毫無防備倒不如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自己隔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不對勁,哥舒飛身為神刀營副帥,不可能麻木到一無所覺。
寒花笑相信哥舒飛的能力,仰身躺下。剩下的隻有等待,等待往下將要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本來與他無關,他深更半夜跑來除了好奇默西為何要東來冀州,試圖了解些內情外,更重要的還是擔心李謝羽、左言遲及哥舒兄弟的安危,大家結義一場,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坐視他們陷於險境而不顧。就算不能幫上什麼忙,至少亦應該陪他們共患此難。被偉大情誼激勵之餘,李謝羽初浴後清新香豔的模樣不期然掠過腦海,即使別無旁人,他仍不免瞬間麵紅耳赤,不敢想下去,趕緊將思緒轉移開來。
轉移思緒並不太難,他來此算是不務正業,自身亦有大大的煩惱,比如劫燕然是否真的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聽起來他的確知道,那麼他是如何知道的呢?又為何將自己引到他家?是想幫自己早點完成任務麼?素昧平生,他又何所求而主動幫助自己?謎團一個連著一個,似乎無解,又似乎有些眉目,要理出頭緒還需要費一番心思。
胡思亂想中,幾聲急遽的號角倏忽傳來,將他驚起,翻身望去,隻不過一刹那間,先前還一片寂靜的軍營便猛然如熱鍋般沸騰起來,數不清的黑影從四處漆黑的營地迅猛撲出,呐喊著殺氣騰騰地向神刀營席卷而去。
神刀營營盤卻依然死氣沉沉,哨兵仿佛已凝固成雕塑,一動不動,各篷帳似乎早已人去帳空,沒有絲毫動靜。
直到咆哮的敵軍衝到營門前,一聲短促的篥聲才姍姍響起,簡單而堅決,幾乎在同一個瞬間,一隊刀明甲亮的神刀營戰士已應聲撲出帳篷,疾如閃電,勢如猛虎,紛紛撲到營地中點燃的火把前,抓起火把,全部投向敵群。旁觀著的寒花笑僅僅是眨了眨眼睛,戰場已明暗易勢,神刀營營盤倏忽陷入黑暗,亂箭隨之如暴雨飛蝗,紛紜射向猛然暴露在明處的進攻軍隊。廝殺聲起,先前的呐喊為之一弱,另一股咆哮驟然於黑暗中崛起,氣勢如虹,向西邊狂飆突進。
正西方向的營地結構略顯怪異,中軍大帳並非設在營地的中軸線上,而稍稍偏南,貫穿東西的整個中軸線上亦沒有任何篷帳或障礙,形成一條貫通的通道。寒花笑早就留心到此點,這樣的布置似乎隻有一種用途:給被團團包圍著的神刀營留下一條全身而退的通道。安龍飛畢竟是大周將領,神刀營畢竟是大周軍隊,把一座銅山放在安龍飛麵前他亦未必有膽子將哥舒飛這隊軍馬吃掉,那是掉腦袋的買賣,他頗知道出手輕重,旨在將神刀營驅逐出冀州地麵:你神刀營不務正業跑到冀州來,我將你趕回去很說得過去,李屹再火大終究不占理,隻能自認倒黴。
當神刀營戰士旋風般撲入毫無抵抗的西麵營地,寒花笑心中已完全斷定,這是一場默契的襲擊,安龍飛發動攻擊隻是表明了他的態度,而哥舒飛既然了解了他已決定站到鏡花旗一邊,便隻能選擇退出冀州,否則就是不識趣了,不識趣的後果當然非常嚴重,會將大家都逼到無法回頭的絕境,哥舒飛沒有辦法不選擇識趣,這是他與安龍飛之間的默契。
寒花笑暗暗舒一口氣,這至少說明李謝羽她們不會有性命之虞,心中高懸的石頭落地,至於默西此次東來的目的,他並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反正神刀營撤退,默西亦隻能打道回府,此來不管是何居心都已付諸東流。這麼想著,慢慢站起身來,翻身向回行去,他自己的事亦有夠他操心,哪裏有心思進一步想到左言遲對此會有什麼反應?
離開小丘,辨別方向,順原路返回,方才被號角打斷的迷惑再度湧上心頭:劫燕然將自己帶回家中到底有什麼目的?當然不會真的想招個上門女婿,雖然劫念蓴蠻可愛,能將計就計地給劫燕然當幾天準女婿他並不介意,可從一開始他就不信天底下會有這樣好事,他雖然老實,卻不是傻子,劫燕然更不是傻子,必有所圖,無非想借自己之手做成某件事情,問題是他怎麼知道自己身份,又怎麼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邊走邊想,漸漸猜出個大概,正打算重新梳理一遍思路,靈覺倏忽一跳,警意勃興,身體隨之繃緊。僅僅一個瞬間之差,一道險惡的刀光已以必殺之勢劈至眼前。提前反應的寒花笑搶出絕對速度,幽靈般向外側旋開去,雙足不可思議地高高彈起,因隙就罅踏入劈空後欲乘勢追擊的刀光,迫得對方趕緊撤刀自保,凶狠突襲戛然而止。
包容之那張百看百厭的麵孔在月光下說不出的猙獰,布滿了殺機與驚詫:“小子,上回跑得快,包大爺沒來得及告訴你,被老子盯上了,到天涯海角亦逃不過一個死字!”黑刀卻謹慎地挽著,顯然懾於寒花笑反應之敏捷,應對之到位,一時不敢貿然發動第二輪攻勢。
寒花笑留神周圍動靜,滿腹狐疑:包容之輕功不算一流,夜深人靜,即便是自己有些分心,亦能輕易覺察到他的跟蹤,沒有覺察說明他根本不曾跟蹤自己,這分明就是一場伏擊,他難道能掐會算測到自己此刻會經過此地?情形不明,他實在不願打這一仗,求和:“包大爺饒命,我又沒招你惹你是吧?要不,過一兩百年,你再來殺我好了,到時我保證不還手呢,這樣就不會壞了包大爺你的規矩對吧?”
包容之圍著寒花笑緩緩遊走,尋找進攻的機會,麵孔隨角度的變化而明暗交錯,加倍猙獰險惡:“挑斷手筋腳筋,老子就放你一馬。”
寒花笑小心地隨著他轉動,繼續外交:“打不過我可以跑的,你追又追不上,何苦來哉?放了我多好,省得追我,有夠累呢。”
包容之不為所動:“包大爺喜歡,偏要追死你!”
外交失敗,寒花笑謀求其他途徑,展開威脅:“別惹我,剛才你都看到,我稍微拿出萬分之一的手段,就把你打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還沒出劍呢,劍術蠻厲害,不高興起來,一劍殺掉你,你還是快點逃命才好。”
包容之喝聲:“都不要逃!”敏銳地捕捉到寒花笑轉動中腳步有一個小小的不到位,重心稍稍偏向了左側,略不猶豫,刀光再起,勢如狂飆。直襲寒花笑右翼。高手對搏,一個小小的偏差便足以致命,重心稍偏勢必影響速度,這微小的影響已經足夠,包容之對自己的攻擊力有十足信心,他的刀法獨樹一幟,隻要對手無法在第一時間內遏製其鋒芒,待他刀法展開,便將愈演愈烈,不可收拾,無命不回。至於方才的偷襲,包容之斷定寒花笑隻是運氣較好,急切出手自救際誤打誤撞封死了自己的攻勢,這一回,他不信寒花笑還有這樣的運氣,更不信他有如此能力。
寒花笑身法新穎獨特,迎住刀勢,靈異地一轉一扭,妙不可言地躲過包容之風風火火的一刀向他近身切入。包容之完全不為他精彩的身法所動,刀勢乘勢展開,血液為之沸騰,黑刀刹那間淩厲成一團銳利無匹的烈焰,其勢陡熾,還不滿一個回合,他便已勝券在握,因為他的攻勢沒有被阻止,這就等於宣判了對手的死刑,他甚至已提前聽到寒花笑被黑刀攪成碎片時的哀號。
可惜,勝利有時候並不屬於強勢,當強勢遭遇速度,往往會笨拙得一塌糊塗,這正是包容之麵對的情形。在他強大的刀勢剛剛展開之際,一柄利劍已無聲無息地穿越了他所有的知覺,快到毫無道理可言地刺穿黑刀如潮攻勢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空點,簡捷得近乎輕描淡寫地攻入他防禦的死角。
絕對之快,令包容之能做出的一切救護動作都如陷入噩夢般遲滯,直接推衍成無法防禦,“死”的恐怖瞬間將他的思維轟成一片空白,力量在恐懼中瓦解崩潰,以至他在最後的一刹那竟完全僵住,無法動彈。胸口隨即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他騰雲駕霧般向後摔去,一個大屁股墩摔在地上,摔得眼前金星亂冒,似乎連腦袋都被砸進了屁股裏麵。
寒花笑劍歸鞘中,有點不太老實的道歉:“對不住,包大爺,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別見怪,地上蠻好坐呢,你慢慢坐。”擰身,迅速消失。
包容之麵如土色,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沮喪籠罩:僅僅一劍,他甚至沒有看清寒花笑如何出劍,便敗了,即使對方靠的不全是實力,而是精明地利用了他的弱點,用重心偏移誘敵深入,可結果不容置疑,是貨真價實的一招製勝,人家甚至不屑於殺他,臨走還小小地羞辱了他一番。蒼天,他包容之縱橫河朔,所向披靡,自以為天下無敵,卻原來是如此地不堪一擊,這會不會隻是一場噩夢?
寒花笑其實有些冤枉,他並沒想羞辱包容之,撂下的那句話純粹是禮貌,表達方式有些問題而已。他故意加快速度,在夜色中飛奔,借以確定有沒有人跟蹤。包容之不可能神機妙算地伏擊自己,必定受到了什麼人的指點,指點他的人先前一定偷偷跟蹤過自己,並相當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沿途返回,才讓包容之於途中設伏。想必,向劫燕然泄露自己身份的亦是此人,他到底想幹什麼?
沒有人可以在疾行中悄無聲息的追蹤,奔出一陣,寒花笑已可斷定,身後沒有尾巴。他放緩速度,胡思亂想著前行一陣,劫家那座孤零零院子黑糊糊的輪廓已遙遙可見。駐足,回首,望一望城西軍營方向,不免仍有些許擔心。踟躕之際,忽有所覺,側耳傾聽,隱隱聽到些許聲響,聲響漸近,漸清晰,漸能聽出是一騎戰馬疾馳之聲,正朝這個方向奔來,從蹄聲判斷,馬似乎處於失控中,至少不完全受主人控製。
深更半夜,一騎失控的戰馬,必定與西城戰事相關。寒花笑稍一遲疑,擰身,迎著馬蹄聲奔去。
一騎戰馬,狂奔而來,籍著淡淡月色,隱隱可以看清,戰馬果然有些失控,馬背上的騎士搖搖欲墜,顯然是受了重創。
寒花笑精通騎術,輕捷躍起,讓過馬頭,一把抓過馬韁,使千斤墜落地。馬上騎士大概是神智不清,不分青紅皂白地揮劍刺向寒花笑,手頭不穩,大失準心。寒花笑擰身輕易躲過,將戰馬扯得人立起來徒勞咆哮,把主人狠狠甩出鞍橋。寒花笑際此已隱隱聽出後麵還有蹄聲傳來,倏忽改變主意,鬆開馬韁,飛起一腳,踢中馬腹。戰馬負痛,再度咆哮著狂奔而去。寒花笑這才擰身,橫空掠去,淩空穩穩接住尚未落地的騎士,一閃身,掠至路旁灌木叢中,將她放下。
他早已認出,騎士竟是李謝羽,此刻渾身浴血,被戰馬甩出之際便支撐不住昏迷過去。籍著月色,檢查一回,發現她渾身嚇人的鮮血幾乎都不是自產,隻受了兩三處不很要緊的皮肉傷,較厲害的亦就是肩頭一處,有一枚透骨釘釘在上麵。寒花笑敏銳地覺察透骨釘有些異常,拔下看時,釘體湛藍,顯見淬有劇毒,難怪李謝羽會昏迷過去。
一心想著救人,寒花笑不及多想,一把撕碎她肩頭衣物,不料將李謝羽撕醒,又是不分青紅皂白,怒哼一聲,揮掌擊向他胸口,他猝不及防,被打個正著,所幸她已是強弩之末,力量有限,不過肯定比撓癢厲害許多,打得他兩眼發黑,胸口發悶,小吐了一口鮮血,沒工夫給她解釋,索性掌心一震,將她再度震昏過去。
氣行周天,紓解胸悶,一邊細觀李謝羽傷口,再探鼻嗅一嗅,奈何毒藥知識有限,判斷不出毒藥性質,百寶囊中雖有幾種解藥,卻不敢亂用,駢指連點數處穴道,延緩毒性蔓延速度,正擬用嘴將毒液吮出,後麵蹄聲漸近,又一騎戰馬,踏月而至。
來者極有可能是追敵,多半還是透骨釘的主人,如果拿下,便可以索得解藥,免去吮毒之苦。念及此,寒花笑放下李謝羽,探頭向外張望,雖然月色有些昏暗,但馬上騎士身影卻有夠熟悉,一眼認出,竟是左言遲。
寒花笑趕緊從藏身處站起,遠遠打聲招呼。
左言遲一怔之餘,看清是寒花笑,策馬上前,一臉焦灼,顧不上其他,劈頭蓋臉地問到:“寒兄,有見到謝羽麼?”
寒花笑往身旁一指:“在這裏,受了點傷呢。”
左言遲無心客套,翻身下馬,三兩步搶到李謝羽身前,單膝跪下,檢察她的傷勢。寒花笑這才發現方才撕她衣服的幅度稍稍嫌大,有點不太老實地先解釋一句:“衣服是她自己撕破的,不關我事。”反正沒別人看見,來個死不認帳,就算李謝羽醒過來亦不怕,自己又沒起什麼壞心思。這麼想著,心安理得地將毒釘遞上,“這是傷她的毒釘,形狀有些特別,該是有些頭臉人專用暗器,你認識麼?”
左言遲接過毒釘看一眼:“是鄭循的獨門暗器,他是太陽旗第一分旗旗主,我們今晚中了他的埋伏。”
寒花笑一怔:“左飛揚到底想幹什麼?”哥舒飛已率部撤離,左飛揚何苦得理不饒人,非要趕盡殺絕?他不怕李屹盛怒之下舉神刀營全軍南下複仇麼?不需左言遲回答,他旋即便想明白答案:哥舒飛僅僅是撤退,毫發無傷,不會就此打道回府,左飛揚若不乘熱打鐵,做實安龍飛與神刀營之間的矛盾,令他們再無和解餘地,憑墨西財力,隨時都可能再將安龍飛買通。那時,左飛揚可就回天乏力也。
左言遲亦沒有心思回答,反問:“此間不宜逗留,有沒有可以藏身的所在?”
寒花笑稍加思索,點頭:“有,跟我來。”起身,辨別一下方劫氏別墅方向,說聲,“隨我來。”在前引路。左言遲抱起李謝羽,小心地上馬,策馬跟上。
寒花笑有點擔心耽誤療毒時機,問:“她中的毒沒問題吧?”
左言遲單手抵住李謝羽後心,真氣源源灌入,護住她心脈:“毒性蠻厲害,不過還可以控製,暫時沒有性命之虞,你的地方不遠吧?到了我們才好靜下心來替她解毒。”
其實吮毒是個不錯的辦法,不過李謝羽傷口接近胸部,一個人無所謂,兩個男人在一起就都不好說出這樣的方案,以免被視為輕薄,各自裝聾作啞,定遠舍易求難。
寒花笑索性轉開話題,問:“哥舒成都他們還好麼?”
左言遲搖頭:“不知道,打散了,不過神刀營主力已突破重圍向西去了,他們應該亦順利突圍。”想到什麼,“左飛揚看來並非想將我們趕盡殺絕,否則,再到陰陽穀設伏,我們需是萬劫不複,他隻是想打痛我們,好掙回一點顏麵。”
寒花笑瞥一眼昏迷中的李謝羽:“那個鄭循很喜歡用毒麼?光為掙點麵子就用毒釘傷人,真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怕是牙齒都要淬上毒來咬人呢。”
左言遲:“當時謝羽衝得很猛,鄭循被她逼得手忙腳亂,才打出毒釘。”頓挫,“太陽旗不肯動真格的最好,要是我們沒有辦法替謝羽解毒,大可以直接去找鄭循要解藥,若知道傷的是李屹愛女,不怕他不乖乖交出來。”
寒花笑擔心李謝羽傷勢,不再多嘴,腳下加快,不多工夫便來到別墅外的灌木大陣,對識路他頗有心得,即便是在深夜,可見度極低的情形下亦毫不費力地穿過灌木叢,進到別墅。
在院外,先謹慎地側耳傾聽小片刻,確定內中無人,才由左言遲手中接過李謝羽,行入院子,直趨東廂房。白天他已細心留意到,這間屋子最為幹淨,且有一張大床,這種床頭有一處多餘雕飾的厚板大床在大戶人家並不罕見,往往暗藏著隔層。
憑記憶,摸黑將李謝羽放到大床上,由百寶囊中摸出一支小蠟燭點燃,再檢查一遍李謝羽傷勢,而後取出毒釘就著燭光仔細看看,隨即取出一瓶解毒萬應散,略撒一些在透骨釘上,滴上幾滴水,萬應散迅速溶於水中,再無其他反應,顯然毒性怪異,寒花笑的萬應散起不來作用。
左言遲亦再度檢查一回李謝羽傷勢,皺著眉頭湊過來:“情形有些不妙,鄭循這王八蛋的毒藥有夠厲害,看樣子,越來越嚴重了。”
寒花笑回到床邊,駢指抵住她頸側動脈,心頭暗驚,轉向左言遲:“糟糕,毒素已蔓延到髒腑,怎麼可能?”懊惱不已,現在就是用吸吮大法已無濟於事,早知如此,先前真不該扭扭捏捏。
左言遲似有同樣想法,歎一口氣:“看來隻能去找鄭循了,你有沒有把握暫時護住她命脈,等我回來?”
寒花笑點頭:“好,你快去快回,時間耽誤久了就算救活過來怕亦夠嗆,弄不好就廢了。”心中有數,憑自己手段至少可保李謝羽一日之內不會有性命之虞,見左言遲著急地翻身欲去,趕緊喚住他,“天亮我會離開下,這張床有暗格,機關在此,”用手拍拍床頭的虎形雕飾,“如我不在,會把她藏在暗格中。”
左言遲說聲知道轉身匆匆離去,寒花笑靜候馬蹄聲消失,才拿過一個臉盆,低頭吸吮李謝羽傷口,將烏黑血液一口口吸出吐到盆中,足足吸出小半盆烏血來,傷口血液才恢複紅色,寒花笑早已頭昏眼花,調整一下氣息,強撐著將李謝羽扶起,坐倒她身後,一手固定她身子,一手抵住她後心,真氣緩緩渡入,勉為其難,將她體內毒素一點點集中隔離開來,令其暫時無法傷害到她的髒腑。一切就緒,天已微明,寒花笑大汗淋漓,疲不能興,內檢李謝羽髒腑,外觀她神色,估計幾個時辰之內毒素都不會發作,小心將她藏入隔層內,強打精神,出門,向劫家正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