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三尺大師
木流光笑嘻嘻道:“小時候,師父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有一隻耗子跑到燈台上去偷油吃,吃飽了卻不敢又下來,因為它怕高。敢上卻不敢下,就像你,敢殺我卻不敢光明正大。但你看上去卻又不像耗子,我便隻能當你是耗子成了精變的了!”
那農婦一聲冷笑:“死到臨頭,卻還在耍嘴上功夫。”
木流光道:“那故事裏,還有一首兒歌:‘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喊木搖塵,攜貓來,嘰裏咕嚕滾下來。’對嗎,木搖塵?”
木搖塵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忽然點頭道:“對,對……”
木流光道:“一隻貓可以嚇退一隻老鼠,卻不知道,能否嚇退一群老鼠?”
八字胡等人大笑:“木流光,果然不同凡響,居然還是被你發現了。”隻聽他們大喊一聲:“出來!”
彈指間,十幾個人影,從不同的方位滾了出來,有的是在床下滾出來的,有的是從窗外鑽進來的,這些人的共同點是,他們手裏都拿著一個金黃色竹節形的圓筒,這十幾個人,齊齊圍成一個大圈,將木流光、木搖塵、謝子語圍得嚴嚴實實,十幾隻黃金圓筒,齊齊對準了三人。
八字胡笑道:“這些人從一出生就接受了訓練,訓練怎麼閉氣,怎麼隱藏,怎麼暗殺。你能發現他們的蹤跡已可算高手中的高手。”
木流光道:“我猜他們又是雍也乾的傑作吧?”
八字胡道:“不錯,師父用的是當年‘長生門’的方法,選一百名剛出生的嬰兒,進行訓練,等他們滿十歲時,分成十組,每組十人中隻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而想要活下來必須殺死其他人,從中選出十名佼佼者,滿二十歲後,幸存者要再進一次這樣的訓練,再從這十人中選出最強的一人。木流光,你眼前這一十三人,正是十三年來百裏挑一的最強者。而每人手上都拿著一筒‘火金沙’,木流光,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今天也要葬送在這兒了吧!”
木流光笑道:“如果,方才你們暗算我的時候,他們再忽然釋放‘火金沙’那我的確就葬送在這裏了。”
八字胡冷笑道:“若真是那樣,我們幾個怕也要做了你的陪葬了!木大俠,再會了,動手!”
機簧之聲驟響,同時,木搖塵將一個包袱丟到木流光手中,木流光當空一輪,那包袱兀的張開,木流光以內力貫之,包袱如布幕般圍在三人四周,十三隻黃金筒裏打出的“火金沙”竟全都粘在了這張大幕上。
八字胡一怔,一怔未過,劍光疾閃,瞬息而過,八字胡眼前人影一花,隻覺木流光的肩膀仿佛動了一動。再看那十三個殺手,個個麵麵相覷,手中的圓筒,隻剩攥在手裏的短短幾寸。
八字胡明白了,方才的劍光疾閃,便是木流光以迅疾無倫的劍術飛快的斬斷了眾人手中的暗器筒,由於動作太快,自己隻看見他的身形動了一動,這個速度比之當時在柳花館木流光在他們四人頭上刺下“胡說八道”四個字的時候嗎,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聽木流光笑道:“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為什麼下不來?我師父說,是因為它被燈台上的油給黏住了。這首兒歌我給木搖塵唱過,正巧木搖塵也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我正巧也是這樣回答的,更巧的是我出門查案的時候師父把他收暗器用的‘天蠶絲粘網’交給了我。所以,我剛才便用兒歌提醒木搖塵,讓她在適當的時候將粘網丟過來。”他微笑的看了謝子語一眼,“其實木搖塵很聰明。”
八字胡道:“再聰明也別想全身而退!”
木流光笑了一笑,忽然道:“以晚輩之力對付這幫宵小足矣,隻請前輩保護好那個孩子!”
這話一說,非但八字胡等人大驚,就連木搖塵和謝子語也麵露詫異之色——難道自己這邊還有幫手?
八字胡等人臉上的驚慌之色一閃而沒,他們不敢相信木流光還會有什麼幫手,也不能相信,畢竟一個木流光也隻能勉為應付了,再來一個幫手,便隻有被殺的分了。
隻聽那農婦怪笑道:“你想保全這個孩子?”
木流光道:“你沒有理由傷他。”
農婦詭異的一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這個孩子留到現在?”
木流光道:“願聞其詳。”
農婦道:“就是為了……殺你!”話音未落,木手一揚,一枚飛刀,急電般朝木流光飛來,農婦喝了聲,“接住!”雙手一拋,將那孩子朝木流光擲過來,隨後又見金光一閃——她手裏還有一筒“火金沙”,農婦將圓筒上的機括連摁數下,三蓬金沙已經噴出就在孩子的背後炸開,木流光要救孩子就要對付這三蓬金沙,當然木流光必須先對付她之前射過來的那一柄飛刀。
當然,木流光也可以選擇回身躲避,但這樣一來那孩子就必死無疑了。
木流光大吼一聲,寶劍隨手一揮,撥開那柄飛刀,木手飛快的抱向那孩子,但木流光再快,快得過“火金沙”嗎?何況,先前還被那柄飛刀阻了一阻,他還能救下這個孩子嗎?
隻聽一聲蒼老的吼聲,那孩子身上裹著的繈褓,驟然收縮,將孩子的頭臉全部包裹,同時,離孩子最近的木流光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吸力,自己的汗毛再次一根根豎起,被吸向那個孩子,同時那三蓬金沙也被吸了過去,就連本來濺向別處的金沙,也被吸住,黏在了繈褓上。而整件繈褓,就那樣裹著孩子懸浮在空中。
木流光心中暗怪:天蠶絲可以阻擋金沙的爆破,但這件繈褓絕不會是天蠶絲做的,怎麼‘火金沙’打在上麵,卻沒有爆破呢?定睛細瞧,隻見,那金沙與繈褓之間尚還有那麼一隙之隔。木流光頓悟:原來是有人,以內力將金沙向繈褓上吸去,免得它造成巨大傷害,同時又以內力,將金沙與繈褓隔開,免傷小兒。
將內力運使的如此自如,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師父,再也想不到別人了。
“師父,是您來了嗎?”木流光叫道。
“娘的,是老子救了你,跟你師父有半根汗毛的關係!”隻見,那件繈褓,在半空中忽然急速的旋轉了起來,接著隻聽“轟”的一聲,繈褓裂為碎片,眾人震怖的目光中,聶閏兒幼子之軀,猛然暴漲三尺,身子也起了急劇的變化,臉上不但爬滿了深深地皺紋,大半臉已經扭曲變形,木臂自肘窩處被砍斷,斷處嵌著一隻鐵鉤,最重要的他的身形隻有三尺。
木流光愣住:“前,前輩是……”
那人嘻嘻一笑:“我不是個孩子,我不過是個侏儒。”
可是,侏儒也沒有這麼醜,這麼可怕的,這個人就像在地獄受過了諸般酷刑之後才降生到人間的,整個身軀仿佛都是借用的魔鬼的一樣,隻有他臉上的那一雙眼睛,依舊明亮澄澈,傲笑風塵。
隻見這人微微一笑:“修煉內力,難得的並不是內力的高深,而是,使用內力的靈活程度。你師父張雲曖,單論內力的高深,首先就比不過‘護衛團’的老大扶濤扶停雲,但他的‘落花流水掌’將內力運使的如同雙手一般自如,到真真是震古爍今。但老夫用的卻不是他這門功夫。哼,你叫木流光是嗎?今年多大了?”
木流光道:“三十七。”
那人道:“我三十七的時候,張雲曖才十歲!”
木流光一驚:“那,那您……”
那人看了他一眼:“難道,扶濤、張雲曖、扈鐵城這幾個老匹夫沒告訴過你們,當年有一個讓他們吃盡苦頭的侏儒嗎?”
木流光虎軀一震:“您,您是,是‘三尺大師’!”
那人哈哈大笑:“看來這幾個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沒把我老頭子給忘了。怎麼張雲曖那小子的武功,可又精進了哇!”
木流光道:“師父近年來不常練武。”
三尺大師道:“是啊,武功到了一定的進境,不需每日苦練,隻要心中還有那一點靈犀,便可與日俱增。倒是我,當年的暴戾之氣尚未去的幹淨,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間斷的練武,卻越練越迷惑,最近正想出山找你師父他們,跟他們說說話,張雲曖這小子,靈氣的很,或許能借我心中之惑。”
這時候八字胡卻囁嚅道:“您,您老真的便是,‘三尺大師’?”
三尺大師瞥了他們一眼:“對呀,怎麼?”
八字胡馬上滿臉堆笑:“師公在上,請受徒孫一拜!”跪下來,一頭便磕了下去。
三尺大師朝地下一指,隻聽一聲慘呼,八字胡捂著頭蹦了起來,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了出來,不知怎麼,剛才他一頭磕下去,便仿佛磕在了刀刃上一樣,頭破血流。
隻聽三尺大師道:“我看出來了,你剛才用過雍也乾的功夫,你們肯定是他的徒弟吧!不過就算是雍也乾也沒有拜我為師,你們卻又為何稱呼我為‘師公’?”
八字胡道:“師父雖未曾拜您為師,但卻是您的親信,一向視您為師,四十年前您忽然退出江湖,我師父……”
三尺大師冷笑道:“雍也乾?他不是我的親信,他是我的狗。我本來不想跟你們說話,現在卻說了,知道為什麼嗎?”
八字胡道:“不知,請師公……”
三尺大師手一抬,“嗤”的一聲,八字胡的腦袋飛了出去,鮮血箭一般的從脖子上的斷口噴出。
三尺大師冷冷道:“因為我要殺你。”他抬起頭,看著八字胡的屍體道:“知道你師父在我眼裏為什麼是條狗嗎?因為他明明是個畜生,卻偏偏要讓別人以為他是個人,弄得那些本來想做人的都去學他,都成了畜生!”
他抬起頭對發抖的殺手們說道:“三天前,我準備出海卻看到你們這一大群身懷高超武功的人,會聚在這樣一所農家小院裏,我覺得十分奇怪,調查之下才發現,原來你們非但將這一家農戶盡皆殺死,還綁架了其中一個嬰兒,我在你們口中得知這個嬰兒的爸爸好像叫什麼聶東,是什麼‘飛沙門’的掌門,你們還從他的繈褓裏找到了一張圖紙,圖紙所繪便是打造‘火金沙’的方法。你們連夜大批打造,還商量要將圖紙交給一個叫什麼黑夜的,這名字忒他媽怪!你們想讓這個黑夜,大批打造‘火金沙’為你們所用。我卻覺得這東西殺氣太重,世上還是不要有它的好,所以,我就把那個送信的畜生殺了,找出圖紙毀了。然後,我悄悄將那個叫聶閏兒的孩子救出,自己易容成他的模樣,再用縮骨功把身體縮成嬰兒大小,代替了他。其實我滿可以直接殺了你們,但是聽說你們要對付張雲曖的徒弟,我覺得有必要跟這個人見上一麵,所以才會留下來!”
說著,三尺大師轉過身,道:“我本來不想跟你們說話,現在卻說了,知道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