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側眸淡掃一眼顧傲霆,“他非要跟我一起來,說親家的畫展,一定要捧場。等他忙完手頭上的工作,晚了半個小時。”
蘇嫿笑了。
以前顧傲霆用盡一切辦法,逼她離開,如今上趕著往她身上貼。
從來沒想到,傲慢尊大的他,居然也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麵。
前後反差太大,以至於蘇嫿差點以為這男人換了魂。
換了她,絕對做不來這種事,拉不下麵子。
顧傲霆笑嗬嗬地說:“小嫿啊,爸爸以前就挺看好你的,那時爸爸總說你除了家世,其他都挺好的。
如今有了這層家世,你堪稱十全十美了。”
又是“爸爸”又是“小嫿”的。
蘇嫿手臂上噌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微微一笑,“顧叔叔,我和北弦還沒複婚,叫爸爸不太合適。家世什麼的都是虛名,我還是以前的我,缺點很多,不值得顧叔叔這麼大費周章。”
又碰了一鼻子灰,顧傲霆臉色微微變了變,訕訕一笑。
三個人走到陸硯書和賓客麵前。
工作人員給父子倆上茶。
父子倆在京都也是頗有名氣的人,眾人紛紛同他們打招呼。
其中一個問:“顧董,剛才您說硯書的女兒是您兒媳婦?是真的假的?”
顧傲霆剛要開口,蘇嫿笑道:“過去的事了,我們早就離婚了。”
顧北弦眸色暗了暗。
剛想接話,蘇嫿給他遞了個眼色。
顧北弦弧度好看的唇,微微抿緊。
眾人均做吃驚狀,把顧北弦和蘇嫿打量了又打量,唏噓道:“這兩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麼要離婚?”
顧傲霆打個哈哈,“現在的年輕人啊,跟我們這一輩不一樣嘍。我們這一輩,夫妻感情破裂了,會想辦法去修複,去挽回,去將就,能忍則忍。他們這一代就不同了,稍有不合適就換。這不,倆人一衝動,就去民政局把婚離了。不過,他們小兩口,很快就會複婚的,你們就別打蘇嫿的主意了。”
蘇嫿隻想說:臉呢?
饒是顧北弦也受不了了。
他垂眸看著腕上的表,漫不經心道:“顧董,剛才出門匆忙,您老人家是不是忘記帶什麼東西了?”
言外之意:您老人家忘帶臉了。
通俗點就是:不要臉!
顧傲霆聽出來了,拿眼翻了他一眼,嫌他沒大沒小,胳膊肘子往外拐。
陸硯書也聽不下去了。
他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淡淡道:“我女兒今年才二十三歲,雖然離異卻沒孩子。從小是個學霸,十九歲就大學畢業,又會修複文物又會畫畫,還曾帶領專家團隊出國修複文物,京都十大傑出青年。性格溫婉沉靜,不驕不躁,外柔內韌,吃苦耐勞。有才有德有貌,你們若有意,可私下約我。”
這是要公開招婿的節奏了。
顧北弦聽著不太舒服。
他剛要開口,蘇嫿給他發了條信息:淡定。
掃一眼那兩個字,顧北弦微垂眼睫,遮住眼底的真實情緒。
俊美麵容沒有波瀾,心裏卻很不高興。
顧傲霆也不淡定了,“親家,你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吧。小嫿和北弦感情那麼好,你這不是棒打鴛鴦嗎?”
陸硯書眼裏閃過一抹淡嘲。
他放下茶杯,淡然一笑,“聽人說,顧董之前棒打鴛鴦的事可沒少做啊。憑什麼你說離婚就離婚,你說複婚就複婚?小嫿是我的寶貝女兒,捧在掌心上的,可容不得別人嗬來呼去。”
顧傲霆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也是要麵子的人。
麵上不說什麼,心裏卻腹誹個不停。
埋怨陸硯書小心眼,記仇,睚眥必報。
都過去的事了,非得揪著沒完。
埋怨完陸硯書,顧傲霆又在心裏埋怨蘇嫿擺譜,不給他麵子,得寸進尺。
他們是在大廳一角的休息區,喝茶的。
開放式的。
展廳不時有人進出。
沒多久,走進來一個穿商務休閑裝的男人,長著和顧傲霆一樣的劍眉鳳眸,長方臉,眼神帶著掩飾不住的倨傲。
是顧凜。
遠遠站定,顧凜盯著父親細細觀摩。
隻見他陪著笑臉,身軀微微向前傾,一副謙恭的模樣,同陸硯書說笑。
平時他坐姿都是肩背後仰,下頷微抬,一臉威嚴,不苟言笑。
何曾這麼謙卑過?
顧凜心裏就挺不舒服,長了刺一樣,感覺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經商才分本就弱於顧北弦,加之從小在外公家長大,和父親始終隔著那麼一層。
如果顧北弦和蘇嫿複婚,搭上陸硯書背後的陸氏集團,那就是如虎添翼,不得不防。
顧凜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拿出手機撥給助理:
“派人查一下蘇嫿的生母是誰?”
助理挺頭大,“顧總,這個不太好查,您多少給點頭緒。”
“那就查陸硯書二十幾年,跟誰交往過。他一直單身未婚,忽然冒出來這麼大一個女兒,很可疑。”
“好的顧總。”
十幾分鍾後。
助理回電話:“顧總,我打了一圈電話,最後從您準嶽母華棋柔口中,打聽出點消息。她說陸硯書二十幾年前,曾和一個叫秋婉的女人交往過,孩子極有可能是她的。”
顧凜皺了皺眉頭,“秋婉?能聯係上她嗎?”
“秋婉女士這些年一直待在國外,深居簡出,十分低調,很多年沒回國了,不太好聯係。”
“用盡一切辦法都要聯係上她,問問蘇嫿是她的孩子嗎?我要弄清楚蘇嫿的真正身世。”
“好的,我這就去辦。”
掛電話後,顧凜沉默了片刻,捏著手機,朝大廳休息區走去。
走到眾人身邊,他擠出一絲笑,熱情道:“今天這麼熱鬧啊,爸和北弦都在。”
顧北弦掀起眼皮,淡淡瞟他一眼,勾了勾唇角,做出個笑模樣,算是回應了。
顧傲霆微微詫異,“你怎麼也來了?”
顧凜走到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左腿架到右腿上,雙手交疊垂於膝蓋上,笑著說:“聽說陸先生是蘇嫿的父親,那就是我的叔叔。他開畫展,我過來捧個人場。”
陸硯書禮貌疏離道:“謝謝。”
本來挺熱鬧的氣氛,顧凜一來,瞬間冷清了不少。
眾人紛紛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
很快,休息區的沙發上,隻剩下了陸硯書、蘇嫿,和顧氏三父子。
五人各懷心事,悶著頭喝茶,誰都沒開口。
忽聽一道嬌俏的聲音傳過來:“阿凜哥,你來看畫展,怎麼不叫上我啊?”
聽到這個聲音,蘇嫿眼皮一跳一跳的。
不用去看,都知道是楚鎖鎖。
這個女人真是陰魂不散,無處不在。
顧凜偏頭看她,“你怎麼來了?”
楚鎖鎖旁若無人地走到他身邊,挨著他的腿坐下,嬌滴滴地說:“你是我未婚夫啊,平時你要工作,好不容易趕個周末,我們多相處相處,培養一下感情,不好嗎?”
顧凜朝旁邊挪了挪,同她拉開距離,“你跟蹤我?”
楚鎖鎖眼睛眨了眨,“說跟蹤太難聽了,是關心。”
顧凜瞥一眼顧北弦,意味不明道:“沒必要這樣,他不會吃醋。”
小心思被識破,楚鎖鎖就覺得挺無趣。
一抬頭對上顧北弦涼薄的眼神,楚鎖鎖心裏很受傷。
直到現在,她還是很愛他。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越愛。
越是被傷害,愛得就越痛,越徹骨。
一步錯,步步錯,她恨死這錯亂的人生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楚鎖鎖心裏有氣,嘴就癢癢。
她偏頭對上蘇嫿冷淡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恭喜你啊,你現在是妥妥的金鳳凰了。一下子飛得這麼高,肯定開心壞了吧?”
這是拐著彎地罵蘇嫿原來是隻麻雀。
蘇嫿剛要張口,挖苦她幾句。
顧北弦眉眼清冷睨著楚鎖鎖,“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嫌長了嘴礙事,就去醫院割了。”
楚鎖鎖一愣,委屈得要命。
她抱著顧凜的胳膊搖了搖,“阿凜哥……”
顧凜握著她的手腕,從自己胳膊上拿開,漠然地說:“出門在外,謹言慎行,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父母沒告訴過你?”
楚鎖鎖不樂意了,“你是我未婚夫哎,你不得護著我嗎?你看北弦哥多護著蘇嫿啊,你就不能跟人家學學嘛。”
顧凜沒什麼表情地說:“你是蘇嫿嗎?不是,她可沒你這麼嘴碎。下次出門,記得把嘴上把鎖,省得得罪人都不知道。”
楚鎖鎖癟著嘴,“我做錯什麼了嗎?我就說了一句話而已,我說的也是實話呀。”
顧凜懶得搭理她,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起茶來。
陸硯書全程以一種極度厭惡的目光,瞅著楚鎖鎖,半話。
顧傲霆對著他察言觀色良久,捂著唇咳嗽一聲,“鎖鎖啊,以後少在蘇嫿麵前出現吧,會影響她的心情。”
本來被群懟,楚鎖鎖心裏就很堵得慌。
如今連顧傲霆也這樣,她氣得臉都青了,“顧叔叔你,你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