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罰款上

() 黃所長走後,賈銘世對hūn到:“走,去醫院看一看。”他雖然不齒姚副書記侄子仗勢欺人,但對趙鎮長的作法也相當不屑,也不知道他想作甚麼。

二人來到醫院,在一個姓夏的護士引領下來到了病房區。推開二號病房的門,賈銘世一眼就見到了病床上被繃帶綁得跟個粽子似,隻露出兩隻眼睛的傷員,他吃了一驚,大步走進去,病床邊上坐著一名斯斯文文的少婦,見到賈銘世忙站起來,忐忑不安的道:“賈……賈書記……”

賈銘世知道她是楊校長口中的胡老師,想不到她倒識得自己,微微點頭,看著病床上的傷員,臉sè凝重起來,這可不是作樣子的模樣。

“夏,他傷得很重?”hūn到問跟著進來的護士夏。

夏“恩”了一聲:“多處骨折,軟組織挫傷,鼻梁也被打斷了……”

hūn到唬著臉嘀咕道:“這……這也太欺負人了……”偷偷看了看賈銘世臉sè。

“為什麼不去縣裏徹底檢查一下?”賈銘世問道,他知道鎮上設備有限,如果內髒出血什麼的這裏可查不出來。

“哼,去縣裏?那還不是蕭旭鴻了算?”趙鎮長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他雖然五十多歲,但身體健壯,麵sè紅潤,那身體比許多年輕夥子還壯實,他鐵青著臉走了進來,對胡老師,“胡老師啊,真的對不起,看來這事兒難辦了……”

胡老師有些怯懦,低聲道:“不成,不成就算了吧,那種人,我們得罪不起吧?”

趙鎮長瞪起眼睛,想什麼,但想起今活動時碰的釘子,終於長歎口氣,頹然坐到了椅子上。

這時候兒,病房門又被人大力推開,黃所長簡直是衝進來的,看到趙鎮長和賈銘世都在,怔了一下,隨即急急道:“賈書記,趙鎮長,姚副書記侄子被縣局的人接走了,我,我攔不住啊,他們,他們還要給姚副書記侄子驗傷,要告胡老師的愛人打傷他呢。”

趙鎮長騰一下站了起來,怒目看著賈銘世,氣得脖子青筋直冒,大聲質問:“你們,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到底想幹什麼?”

胡老師臉sè蒼白,突然撲通跪在了賈銘世麵前,哭泣道:“賈書記,求求您,求求您放過我們吧,我們不告了,再也不告了!”她聽趙鎮長話裏透露,知道眼前的賈書記和縣裏那幫子人是一夥兒的。

趙鎮長嗓門簡直要將房蓋震翻:“賈銘世,你還是國家的幹部嗎?這下還是共·產黨的下嗎?就任由你們胡來?”

看著腳邊啜泣的胡老師,看著慷慨激昂的趙鎮長,賈銘世心裏五味雜陳,默立良久,慢慢走到趙鎮長身邊,輕輕擁抱住他,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麵前這倔強的老頭兒可愛無比,往rì對他的厭惡,突然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或許,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有老派領導那劃山頭,拉幫結派的不良作風,但他骨子裏,卻流淌著老黨員那正直不阿的鮮血,這樣的鮮血,才是我們黨留下的最寶貴的遺產啊。

“趙鎮長,胡老師,你們放心,這下還是人民的下,還是共·產黨的下!”賈銘世用力揮了下手臂,斬釘截鐵的道,“我這就去縣裏,找程縣長反映情況!再不行,我就找劉書記!我就不信了,這好好的能換了顏sè!”

趙鎮長怔怔看著賈銘世。hūn到卻是眉開眼笑,喜滋滋看著賈銘世,帶她離開火炕的男人果然是一個好幹部,又過去扶起胡老師,在她耳邊勸慰:“放心吧,別怕,賈書記出麵,什麼問題都能解決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無條件信任賈銘世。

“趙鎮長,鎮裏的事兒就拜托你了!”賈銘世笑著對趙鎮長,轉身走出了病房,hūn到顛顛跑著跟上,緊緊跟在賈銘世身後亦步亦趨,就像一個跟屁蟲。

“我,我還以為你會和他們一起欺負人呢。”hūn到看著前麵賈銘世高大的背影,低聲嘀咕。

賈銘世耳朵挺尖,笑著轉頭道:“欺負老實人有什麼意思?欺負你這樣的壞蛋才好玩兒!”

hūn到撅起嘴,看著賈銘世清秀堅毅的笑容,心髒打鼓似的快速跳動起來。

※※※

亮後,賈銘世到縣裏找程縣長彙報了姚副書記侄子傷人案後回到鎮裏,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處理。

賈銘世讓辦公室主任趙通知,緊急召開一個黨委、zhèng fǔ和人大負責人會議。

等人一到齊,賈銘世就將鎮裏的幹部們叫到一起:“鹿頭鎮的幹部今誰也不許笑。不管見了誰,哪怕是來領結婚證的,也要板著臉。露不出殺氣也要露出些狠氣來。”

接下來,趙按賈銘世的吩咐,讓稅務所和工商所的頭頭帶著所有的人火速到鎮委會開會。同時又以鎮委會和鎮zhèng fǔ的名義發了一個通告,要那些收到派出所罰款通知書的人,在今下班之前將全部罰款交到鎮裏,否則後果自負。

稅務所和工商所一共二十多人,賈銘世領著他們先上街走了一圈,他沒有向他們作什麼交待,隻是叫他們一個個跟緊些,路上不許笑笑,更不準打打鬧鬧,身上的製服是必須穿得整整齊齊。轉了一圈回來,賈銘世讓他們集中在二樓會議室打撲克下棋,自己則帶著鎮裏的幹部們又到街上去走了一圈。

兩圈剛走完,賈銘世獨自一人再次上街,見了人也不話,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頂多隻是用鼻子哼一聲。惹得滿街的人都用一種惶惶不安的目光打量著他。最後,賈銘世走進鎮委會院子對麵的一家商店,站在香煙櫃台前,他掏出一張十元錢的紙幣遞過去。賣貨的女孩正問他要哪種牌子的煙,一旁站著的老板馬上跑過,取了一盒jīng裝紅塔山香煙放到賈銘世麵前。

老板:“賈書記從不抽煙,怎麼這回也破戒了?”

賈銘世將jīng裝紅塔山香煙推了回去。他:“來包三五或者希爾頓。”

老板將賈銘世重重地看了一眼,低頭從櫃台底下拿出一包三五牌香煙。“洋煙太衝,隻有特別需要提神時才可以抽。”老板。

賈銘世拿上煙就走。老板在身後追著要找錢給他。

賈銘世:“給你湊個份子,早點去派出所將老婆贖回來!”

他剛回到鎮委院子裏,幾個高音喇叭就同時響了。先是報時的滴滴聲,然後女播音員,現在是běi jīng時間十一點整,離鎮委會下午下班時間還有七個時。無論是鎮委院子裏還是街上的人,一下子就聽出了那種最後通牒的倒計時的味道來。

接下來女播音員就開始一遍遍地廣播貼在街上的那份緊急通知。賈銘世上到二樓會議室,他要大家再出去走一趟,他要求這一次人人麵孔必須十分嚴肅。氣很熱,還沒出門大家身上的製服就被汗水濕透了。因為賈銘世在頭裏帶隊,他們也不好些什麼,加上心裏對這些安排一直不摸底,神神秘秘的反讓他們做起來挺認真。冷冰冰鐵板模樣的一群人在鎮的窄街上流動時,雖然已近夏rì正午,卻也有一股涼嗖嗖的東西滲到四周的空氣中。

賈銘世正在當街走著,一輛桑塔納迎麵駛來。他看出那是洪塔山的座車,便理也不理,昂著頭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桑塔納靠到街邊,個子和模樣都讓人看了不舒服的洪塔山從車子裏鑽出來,老遠就大聲:“賈書記,我有急事正要找你。”

賈銘世:“過了今再!今我沒空!”

洪塔山還要開口,賈銘世突然:“你那養殖場的幹部有沒有人賭博?惹毛了我,就是經濟命脈,我也要查封。”

洪塔山一愣:“你這是的哪門子話?”

賈銘世:“我還想見識一下,在鹿頭鎮有誰屙得出三尺高的尿!”

洪塔山也是在生意場上煉成jīng怪的人,他意識到賈銘世是在敲山震虎,馬上露出一副骨頭軟了的模樣:“我這飯碗還不是賈書記你給的,我可不敢讓它變成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洪塔山站在街邊,一直等到賈銘世領著那群人走過去後,才轉身上車。

上街轉了四圈,食堂的飯已熟了,還不見有誰送罰款來。賈銘世心裏有些不踏實,卻不讓表情露出來。他讓兩位所長帶著自己的人到鎮委會食堂去吃飯,一個人也不許回家。有幾個女人推家裏有急事,想回家去。賈銘世開始沒有阻攔,等她們走到院子門口時,他才暴跳如雷地吼起來,將女人們一個個罵得狗血淋頭。

賈銘世一聲聲都在:“今是非常時期,就是家裏死人失火,也必須堅守崗位。”

賈銘世罵她們時,許多人都從院門外邊往裏望,那些話裏的每一個字都能聽清。賈銘世平時對人態度不錯,從不直接批評普通幹部和群眾,對女同誌尤其和氣。今他一反常,大家立刻想到這件事的嚴重ìng和關鍵ìng。女人們哭哭啼啼地回到食堂,賈銘世讓事務長大張旗鼓地到鎮委院門前的商店裏搬回四箱啤酒,然後自己帶頭上陣,舉著酒杯同大家一起鬧。稅務工商的幹部酒量一向不錯,賈銘世又讓鎮委會一些會鬧酒的人也加入其中。

一時間,食堂裏碗盞叮當人聲鼎沸,轉眼間四箱啤酒就喝光了。賈銘世讓事務長再去搬兩箱。事務長搬了啤酒回來時,悄悄告訴賈銘世,是外麵有些人借故辦事,在偷偷地看動靜。賈銘世心中有數,讓他別著這個急。事務長剛走,趙鎮長又湊過來,提醒賈銘世是不是稍加收斂,這麼大吃大喝傳出去影響不好。賈銘世有時候大吃大喝是一種很好的工作方法。

一頓飯用了兩個時,六箱啤酒全喝光了。大家都很高興,連那幾個挨了訓的女人也都帶著醉意賈銘世工作確實有方,跟著他,她們願意指哪打哪。

賈銘世沒有醉,他隻喝了很少幾杯酒,看見拐角處有人在偷偷張望,他故意大聲:“下午依然是一邊休息一邊待命,一過四點鍾就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