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一位小小的憂鬱的女孩子

斷崖下,蒼穹中的聲音對憂鬱地倚在一棵樹上的紫玉勸說:“紫玉,雖然我們難過,可也得努力往前走。去吧,再去為他們牽緣。”

紫玉提不起興趣,隨意地攏了下發:“有用嗎?”那蒼老的聲音嚴肅起來:“有沒有用都得去做,我們要盡到我們的努力,要努力到最後關頭,不要輕言放棄。邪氣越來越盛,災難越來越*近,我們得振作起來。”

紫玉直起了身:“好,我去!”她抬腿走了開去。

鏡仙自看到靜香的魂靈又喝了孟婆湯後,心灰意冷靜,不再相信什麼緣份,也許自己對人間恩愛的羨慕根本就是一種笑話,人間多的傷痛和離愁,而自己如做個無思無欲的神仙,不管世事,不介入是非,是何等逍遙自在!想想自己在懸崖上遇到劉雪瑤之前不就是嗎?雖然孤單,但是快樂,雖然寂寞,但是無憂。

人生太殘忍,誰在為誰心痛心酸?認認真真地去愛一個人,總是隻有緣沒有份,能遇見,能相知相愛,卻不能相守,無論自己怎樣用盡全力去爭取都無法相守,心已經傷痕累累,再經不起一點感情的動蕩,他寧願做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忘記一切煩憂,對往事微微一笑吧,讓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度過今後的歲月。於是鏡仙放下塵緣,專心在乾元洞修煉去了。

這時的鏡仙已經恬淡無為,隻管每天按時打坐,讓呼吸逐漸變得悠長細弱,耳無所聞,直至最後消失,沒有了呼吸。他將意識停駐在上中下三丹田,對外界的幹擾再無所動,隻覺得體內生機勃勃,元氣充溢,全身億萬毛孔都在與外界進行著物質交換,宇宙能量被不斷接納。

這樣不知過了多少春夏秋冬,鏡仙勤練不綴,漸覺體內能量漸漸凝結,他已能自如調動,身體日漸輕靈,揮灑自如。

忽一日,鏡仙運用了新近已會的分身術,分成了三個鏡仙,一個呆在乾元洞,一個去了白逸飛的皇宮,還有一個去聖鏡山外遊曆,遊曆的那個走之前帶上了馬蘭花。對於白逸飛,鏡仙內心還是有著沒來由的親近感,再對別人淡漠,對白逸飛卻做不到,總想接近他,想知道他最近過得怎樣。

去皇宮的鏡仙發現皇上已易主,如今是白易飛的長子白君浩,為義帝,文由劉雲波輔佐朝政,武由周嵐康父子安定邊防,王質彬已經老邁,在家養老。

白逸飛本人則稱太上皇搬到別殿去了。鏡仙去別殿找他,發現不見了桃花精,卻和周嵐翠關係很親密,周嵐翠見了鏡仙有點不好意思,打個招呼後就垂下頭走了。鏡仙不以為意,作為皇上三宮六院本很平常,而白逸飛這個皇上又比其他皇上專情了很多,別說納一個妃子,就是納很多也理所當然。但鏡仙納悶的是:桃花精哪裏去了?上次她要殺自己,卻誤殺了靜香,那時自己被悲痛扼住,沒有問她原因,現在想找她問問。

白逸飛現在已經很淡然了,看見鏡仙連忙招呼:“鏡仙你來了,快坐快坐,朕正想找你呢,不知到哪裏去找,你就來了。你們神仙雲來霧去,朕真想找還找不到呢。”

“太上皇找在下有事嗎?”鏡仙邊問邊坐了下來。

“有事,”太上皇說,“朕想向你學修仙。”太上皇眼中透著十二分的認真。

“陛下?修仙?怎麼想起來的?”鏡仙和他對視上了,很驚異於他的這個決定。

白逸飛歎了口氣轉開了眼睛:“自從香兒死後,朕就心灰意懶了,你說在人間這麼多苦惱和無奈,還真不如當神仙自在,朕就很羨慕你,來去無憂。朕現在實現了先祖的建國夢,打退了鄰國的侵犯,太子即位,有良臣輔佐,沒有了後顧之憂,也想做神仙逍遙逍遙,怎麼樣,肯教朕嗎?”

“教陛下沒問題,不過呢,是不是有仙緣,也要看出生時是不是仙宿當值。其實你說你羨慕我,難道,”鏡仙苦笑了下,“你覺得我還不夠慘嗎?我這麼些年來的經曆你都是看在眼裏的,我的心已是傷痕累累了。”白逸飛拿了杯茶在手裏,垂下了頭。確實,實說起來,鏡仙好像比他過得還不如,他不知說什麼好。鏡仙卻凝神看起白逸飛來,過了半晌他欣喜道:“陛下還真是有仙緣。”

白逸飛咧嘴笑了:“那好,朕從此就拜你為師走修仙之路,我以後不稱朕了。”

“拜師不必,以友相稱好些,稱呼隨你,你可以在家清修,在下不定時來看你,講解一些修仙要領,剩下的就全靠自己了。對了,”

鏡仙有些難開口地說:“嗯,怎麼沒見皇後,呃不,皇太後娘娘?”

提到皇後,白逸飛的臉陰沉了下來,“被我趕走了!”

“為什麼?”鏡仙吃驚不小,在椅子裏坐直了。

白逸飛站了起來,慢慢踱到桌子邊,隨手拿起一支釵,上麵嵌著一朵粉紅桃花,那是過去桃花花驚常戴的,他又手轉來轉去地把玩著,隨後又放下了,“因為她辜負了我的信任,她欺騙我,原來她是妖!”

白逸飛越說越激動:“是妖就罷了,她還格外自私,為了保住自己的皇後位置不惜殺人,她原想殺你,最後卻殺了自己的女兒!”

鏡仙也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她為何要殺我?這也是我想找她的原因。”白逸飛直視著他的眼睛:“是灰狼精教唆的。”他把所知道的灰狼精如何威脅桃花精的事全告訴了他。鏡仙眼裏全是怒氣:“又是灰狼精!”

鏡仙匆匆告訴了他一些關於修仙的基本要求:“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汝神將守形,形乃長生。”後就告辭了。

與此同時,第二個分身鏡仙廣遊名山大川,直從樂業國遊到了榮裕國。在一處山光美景中,他發現有位服飾華麗、容顏俊俏的五六歲女孩在仆從的簇擁下登高攬勝。

她的身邊有仆婦和丫環在給她指點著各處美景,這位女孩卻有著一般同齡小孩子少有的冷漠與憂傷,她不言不語,一雙葡萄般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含著與生俱來的與她的年齡不符的莫明憂鬱。

那些丫環仆婦想盡辦法逗她開心無果後,都有些失望,“公主,您究竟想要什麼呢?隻要您說出來,奴婢們能辦到的都會盡量去辦,您開心點吧。”一位十七八的丫環無奈地麵對著她。

這位被稱為公主的小女孩有些惶恐:“對不起,我不需要什麼,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笑不出來。”大家都閉嘴了,場麵有了些冷清。

一位中年仆婦打破了沉默,俯身對著她:“公主啊,你生於這樣大富大貴的人家,受盡百般寵愛,有那麼多奇珍異寶供你賞玩,多少人羨慕你啊,你應該幸福才是,怎會有與生俱來的憂傷氣質呢?真是見花落淚,看月傷情,又生性冷漠。皇上與皇後娘娘為了討你歡心不知想了多少辦法。這次帶著大批侍衛出宮這麼遠到玉盤山來也是皇上和皇後娘娘想到了,就為了讓你能開開眼界、打開心胸,從此快樂起來。”

小女孩眼中除了冷漠憂傷,更有了一層愧疚,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另一位丫環大喊:“公主小心!”公主已經退到了懸崖邊上,一腳踏空,向下墜去,那仆婦在她掉下去了一瞬去抓她,剛好錯過。

就在大家的驚叫聲中,公主已被一個俊逸的身影抱在懷裏,從懸崖下的半空中冉冉升起。多麼熟悉的感覺,多麼相似的情景!鏡仙本已波瀾不驚的心裏又如投下了一塊巨石,他看了看胸前的馬蘭花。

女孩也看到了,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好美的花!”鏡仙把這一幕看在了眼裏。

“你是什麼人?”他把小女孩輕輕放在懸崖上安全的地方,柔聲問她。公主仰頭看著眼前這位飄逸瀟灑的白衣人,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我是吳美萱公主。”她清脆柔嫩的聲音很好聽。“你呢?”鏡仙望著她仰起的小臉,心想:莫非她就是靜香的轉世?內心萬千感慨,他俯身摸摸她的頭:“我是神仙。”

小公主一雙靈動的大眼就那麼盯著鏡仙看,看著看著,嘴角慢慢往上彎,她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那麼純淨,一塵不染,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溢滿眼眶。

鏡仙看呆了,這個小小的女孩子的神情那麼熟悉,鏡仙記得初在聖鏡山見到劉雪瑤時就是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太好了,美萱公主笑了!”周圍的仆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聲,他們從最初公主掉崖被驚呆了起,一直在邊上觀望,這進終於清醒過來,全圍了上來。

“這位神仙公子,真是謝謝你了,你不僅救了我們美萱公主,而且讓她會笑了!我們美萱公主從生下來就不會笑,連皇上皇後都沒見過她笑,而你教會了她,太謝謝你了,公主笑得真可愛!”仆人們在高興地道謝。

由於發生了這次意外,仆人和衛隊提前帶公主回宮了,走前,公主幾次回頭望著鏡仙,鏡仙同她微笑擺手。

他們完全走出視野後,鏡仙去了一趟地府,找到了勾魂鬼:“你說,你把靜香的靈魂投胎到哪裏去了?”鏡仙由於急切而顯得有點咄咄*人。

勾魂鬼有點不耐煩:“怎麼又是你?過去的一世已經過去,你為什麼總是緊抓不放?凡人都沒有像你這樣執著的。我當然給她找了個最容華富貴的人家投胎了!”

“是不是榮裕國的皇宮?”鏡仙嚴肅地緊盯著他。

“有那麼要緊嗎?”勾魂鬼見鏡仙緊張的樣子,想不通地撓撓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這麼緊張她!“是,她的父親是榮裕國皇上,她的母親是榮裕國皇後,怎麼樣,夠尊崇的吧?”

“皇宮公主很多,是叫吳美萱的公主嗎?”鏡仙要完全弄清楚。

“皇宮的公主雖然很多,但她是最受寵的一個。”勾魂鬼辯解似地說,為的是要說明他給她選的投胎人家的生活很好。

“明白了!”鏡仙說,他閃了一下就從地府消失了。於此同時,三個鏡仙已在乾元洞中合體,他平靜了幾年的心境又起了滔天劇浪,終究是他的靈魂深處有著一種期待和呼喚,仿佛緣自遠古,一天得不到這另外的一具靈魂,他的靈魂就一天不得安寧。他把馬蘭花拿在手上觀看起來,這花曆經多年依然鮮亮如初,還輕輕地搖擺著。

他把花別好後忽然想起要問桃花精為何殺自己,桃花精被白逸飛趕走了,應該是回了桃花洞吧?鏡仙飛去了桃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