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就見德格類催馬而來,袞代就在後麵跟著,身上穿的衣裳竟與四十二年前一般無二,努爾哈赤放聲大笑道:“讓我高興的事來了!”催馬迎了過去。
三貝莽古爾泰一眼看見小弟德格類帶著額娘來了,立時又恨又怒,恨不得一刀剁了德格類,他不明白小弟為什麼要帶那個額娘來,難道就是為了讓阿瑪重新記起他的過錯嗎,但馬上一件更令他驚愕的事發生了,他的阿瑪催馬到了他額娘身前,親手抓過他額娘座騎的韁繩,帶著他的額娘向前奔去。
努爾哈赤的這個舉動除了讓莽古爾泰大吃一驚之外,還讓烏拉大妃一驚,她看著努爾哈赤護著袞代在獵場上來回衝突,幫著袞代去射獵物,立時感到了極大的威脅,似呼自己已經從大妃的寶座上掉了下來。
整整一天,努爾哈赤沒離開袞代半步,不論是打獵還是吃飯,他們都在一起,袞代幾呼就不會弓箭,努爾哈赤把她抱到自己的馬上,手把手的幫她拉弓放箭,當獵物倒在他們的箭下的時候,二人同時感到那樣的幸福。
袞代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她一天一句話沒說,一張臉紅得像火一樣,眼睛總是深情的看著努爾哈赤,兩個從相識到現在的一點一滴都在她的眼中不住的浮現。
天黑下來了,努爾哈赤向袞代道:“你累了吧?就倒我的帳子裏歇歇吧,對了,把這身換下來,換上你當年做大妃的衣服,我們今夜和大家一會,看看我們究竟獵到了多少獵物,好不好?”
袞代點點頭,第一次流利的道:“你說怎樣,我都聽你的。”努爾哈赤喊過袞代的女兒莽古濟道:“侍候你母親到我的帳子裏歇息換衣。”莽古濟答應一聲,護著她的母親,極為得意的從烏拉大妃的麵前走過。
天色沉了下來,眾人齊聚在火堆前,他們等著展示手中的獵物,等著誇耀自己英雄氣概的機會,而努爾哈赤卻在等著袞代,這些年了,他頭一次沒有讓烏拉大妃坐在自己的身邊,而是把位子留給了袞代。
很久袞代也沒有出現,努爾哈赤突然感到一種恐慌,他站起來尋找著莽古濟,一眼看見之後大聲道:“莽古濟,你額娘呢?”
莽古濟急急的道:“回父汗,額娘說她要換衣裳,不讓我在裏麵。我這就去催她。”
努爾哈赤不理她,自己大步向帳子走去,一把挑起帳簾,袞代就坐在帳中的鏡子前麵,她沒有換衣服,看樣子正要重做梳妝,但是她再也沒有動,似呼一切都已隨著她的生命而停止,離開了這個世界。
努爾哈赤不敢相信的走到她的身前,輕輕的抱起袞代,看著她的樣子,看著她的笑容,看著她欣悅的離開。
努爾哈赤抱著袞代慢慢的走了出去,站在帳門前的莽古爾泰等人急忙退開,努爾哈赤就這樣抱著袞代向著遠處走去。
這個時候,石戎並不在山上,天色未晚,他的小兒子都類催馬上山,向他道:“阿瑪,兩位額娘生了,但他們為了誰生的是兒子打起來了。”
石戎大驚失色,告訴哲布裏替他向努爾哈赤辭行,然後和都類催馬下山去了。
一到家中,石戎就見家中亂成一團,他一把抓住一個仆役道:“兩位夫人呢!”
那仆役語無倫次說了半天石戎也沒聽明白,這時和碩圖跑過來道:“阿瑪,你可回來了,趙額娘正堵在公主門前叫罵呢,她的那隻靈鳶,不然我們任何人靠近啊!”石戎聽了急忙向佟果的院子跑去。
一到院子門口就見一群人圍在門前,誰也不敢進去,那隻靈鳶在院中耀武揚威的飛著,不時飛到佟果緊閉的門窗前,狠啄一口,趙凝坐在佟果的門前,一聲不哼的看著,在她的腳下的凍土上,放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
石戎快步進來,扯住趙凝道:“你這是幹什麼?”趙凝看他一眼道:“我可以忍一切事情,但是我不能容忍她偷走我的孩子,隻要她把我的孩子給我,我立刻離開。”
石戎抱起地上的孩子道:“怎麼回事?”
趙凝道:“我生的是個兒子,讓她派人抱走了,這是她自己生的女兒!這個女人竟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顧了,她還是人嗎!”
石戎走到佟果門前道:“佟果,你開門,我們弄清這是怎麼回事。”
佟果的嬤嬤在裏麵回道:“額駙,格格剛生產完,不能開門,你請回去吧,這件事不必來問,竟然有人連自己生的是什麼都不清楚,太可笑了!”
趙凝冷笑一聲道:“她敢把孩子抱出來嗎?我的孩兒身上有一處朱砂胎記,就在左肩後麵!”那嬤嬤愣了一下,半響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大聲道:“真是胡說八道,我看過了,我們的孩兒那裏也沒有朱砂胎記。”
趙凝冷笑一聲道:“原來是看過了,額駙大人,請你裁決!”
石戎一聽就明白了,自己生的孩子難道還要看過才知道嗎,他怒吼一聲,一腳把房門踹開,抓住嬤嬤提了出來道:“燒一鍋開水來!”早有人把一大鍋開水端來,石戎提起那嬤嬤道:“你聽著!你要是不說個清楚,我把你丟到鍋裏,好好煮煮!”
那嬤嬤嚇得渾身發抖道:“額駙,老身伺候了大格格和代善大貝勒,你不能把傷老身啊!”
石戎冷笑一聲道:“我就是把你家格格煮煮,也不見得誰敢來反對!”話音沒落就聽身後有人大聲道:“你煮我好了!”
石戎一下軟了,慢慢回過身去,就見佟果隻穿了一身內衣,抱著一個小兒站在門前,臉上滿是淚水向石戎道:“你幫著那個漢人女子侮我嗎?”
石戎陪著小心道:“佟果,你把別人的孩子還了吧,你不論生的什麼,我都會喜歡的,不是你的,你何苦……。”
佟果打斷他的話道:“就是我的,就是我的!是我的!我的兒子!”
趙凝從石戎手中搶回那個孩兒道:“那個是你的,這個不是,對嗎?”
佟果道:“對!我的是兒子!”
趙凝猛的從懷中抽出一柄短刀向著孩兒的臉上一劃,把那孩兒的半張臉劃得血肉模糊,那孩兒立時啼哭起來,痛苦的在趙凝的懷中掙紮著,佟果渾身一顫,幾呼坐倒在地。
石戎驚駭的道:“趙凝你這是做什麼!”趙凝冷笑一聲道:“這不是她的孩兒,你自然不必心疼!”
石戎狠狠的抽了她一個耳光的道:“你瘋了!她不論是你們誰的!都是我的孩兒!”一掌出手,猛然心道:“我打她做什麼,她若不是被逼得無奈,也不會這麼做。”
趙凝看著石戎道:“好!你打我?你害死了我爹,現在又幫著別人奪我的兒子!”她一把挽起袖子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臂道:“我在孕中她就這樣打我,你在那裏!現在她又奪走了我的兒子,而你卻在這裏打我!”
石戎一把拉住她,急道:“趙凝你聽我說!”趙凝甩開他道:“不用說了,佟果,你不是說這孩了不是你的嗎,好!”說完轉身就走。
石戎剛要追去,趙凝口中打個呼哨,靈敬鳶立即橫在他的麵前,趙凝轉回身來,向著石戎道:“別跟過來!”慢慢的退出院子。
佟果看了石戎一眼,一句話不說,轉身進屋,把門關上,石戎疲憊的坐在台階上,想了想,又怕佟果也像趙凝一樣,這個孩子身上來一刀,急忙向都類道:“你去看著你趙額娘,要是她傷害那孩子,你速來告我。”然後也進了佟果屋中去了。
天色清晨,多積禮跑來道:“阿瑪,納蘭掌門等著你上路呢。”
石戎急忙出來,道:“我這就去,你告訴納蘭掌門等我一會。”然後急步向趙凝的院子而去,到了那裏就見都類老實的站在趙凝的門前,石戎問道:“可有事嗎?”
都類搖了搖頭,沒有動靜,石戎走到門前敲了敲門,卻沒有人來給他的開門,他走到窗前道:“趙凝!我要去一趟查幹淖爾,完顏教主可能不好,我不放心你,你和我一起去吧?”
屋裏仍沒人答應,石戎眉頭一皺向著都類道:“這一夜也沒動靜嗎?”都類點頭道:“沒有啊。”
石戎心道:“不好!就是趙凝沒動靜,怎麼丫環們也沒有動靜!”他閃身到了門前一腳踢開房門,衝了進去。
屋內到處是丫環們的死屍,而後窗大開,趙凝身影全無,在牆上有一張大紙,上麵寫道:“請轉告佟果,總有一天,她自己的女兒會來殺她的!讓她最好活的長些,等到那一天!”
石戎腦袋哄的一聲,這時候才明白那一年真空大師的那一偈“本自孽中來,必自孽中去。餘恨長永在,悲為母子情。”是什麼意思。
石戎一咬牙道:“我絕不能讓這種悲劇出現!”急忙從屋子裏出來,下令都類帶人去找,然後自己騎了一匹馬出府向城外找去,盛京城外,寒風刺骨,沒有任何人這麼出現在路上,石戎找了好久,什麼也沒找到。
這時,遠處的山上大隊的人馬背著新升的朝陽向西而去,日光把他們身上的衣甲罩成一片金色,那汗王的大旗一點點的消失在遠方的風中。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