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會為了自己的地位向自己的額娘動刀,但這樣的事就發生了,而且就發生在我的麵前,動手的就是我的兒子莽古爾泰!當年他額娘的錯誤跟本就是我的疑心所至,可他眼看為了袞代將廢,自己不可能當太子了,竟然向自己的母親動了刀子,若不是德格類替袞代擋了一下,袞代就死在自己兒子的刀下了!看著這些混蛋,我感覺就是在殺場上和人打上一千仗,就是死在戰場上我也沒這麼苦惱!”
石戎道:“可你還是廢了袞代。”
努爾哈赤突然大聲道:“我就是要廢了她!我要讓莽古爾泰知道,他永遠也別想再做太子!”
石戎急忙安撫住他,道:“行了,你別嚷了,我們這是在大街上,不是你的汗宮。”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人匆匆跑來,正是哲布裏,努爾哈赤煩惱的道:“你這個兒子總跟著我們幹什麼?”
石戎笑笑向哲布裏道:“你怎麼來了?”哲布裏道:“納蘭掌門來了,就在咱們家中等著阿瑪呢。”
石戎道:“他來就做什麼?”哲布裏道:“納蘭掌門說完顏教主不行了,讓你馬上回去,跟他到查幹淖爾去接任教主。”
石戎大驚失色,努爾哈赤歎口氣道:“去年冬天,完顏教主突然要回查幹淖爾的時候就現出不佳來了。哎,我宮中那顆大樹,當初它才那麼高,現在已經成老樹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你快去吧。”
石戎道:“完顏教主對我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把內功傳了給我,隻怕也不會怎麼早就……,我自當回去,隻是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和你一起出兵了。”
努爾哈赤快樂的笑著,用手重重拍拍石戎的肩膀,道:“隻要你同意我出兵就行了,這一仗又不是一天兩天能打完的,你急什麼,去吧,唉,你不要馬上走,我們明天春獵,讓我把打的福物給你帶回去,也許完顏教主見了,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呢。”
石戎點點頭道:“好,我先回去見納蘭掌門,這頓酒就改日吧。”努爾哈赤道:“你讓得欠我一頓酒就成了。”石戎點頭道:“忘不了。哲布裏,你陪大汗回去。”說完匆匆走了。
哲布裏恭敬的一禮道:“大汗,我們回去吧。”
努爾哈赤興趣正好,道:“好,我們回去,隻是不要走原路,我們繞一繞,從後宮門回去。”
哲布裏道:“是。”二人胡亂繞著向汗宮後門而去,一路上努爾哈赤專找人多繁雜之處去走,哲布裏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好在一直到宮門也沒有什麼事發生,哲布裏這顆心才算放了下來。
努爾哈赤走進後宮門,這裏雖說也有一個禦花園但他並不長來,此時雖然來了,但百花未開一片凋零之意,努爾哈赤一眼看見在禦花園的角落處有幾座泥土小屋,對立在那,形成一條小泥屋巷子,他皺眉道:“那是什麼?”
哲布裏道:“那是德格類貝勒修的。”
努爾哈赤道:“他來這裏修什麼?胡鬧!”說著已經走到泥屋前麵,努爾哈赤突然發覺這裏竟是那樣的熟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似呼就曾在自己的生活裏出現過一般,他眉頭一皺,向前慢慢走去。
此時正值冬日,天黑的早些,加上今天有些陰天,一片黑雲慢慢漂來,努爾哈赤走到巷子口就見一間小屋的門打開,一個老婦猶做少女的打扮,走到屋前,把屋前的一個火堆點然。
隨著火堆的點燃,努爾哈赤藏在心中的回憶一下迸發了出來,四十二年前,他和石戎並騎向東,去求費英東出兵助他報仇,路上遇到孟古、欣然、袞代、雅爾哈齊、額亦都、揚古利、納穆泰等人,就在一個和這裏一模一樣的小村子裏,他們借住在一個農家之中,那家人家的地方太小隻能容三個女的住下,於是他們就在屋前燃起火堆,對火飲酒,歌唱一夜,四十二前了,當年的人大都已然不在了,這是誰?還在保留著當年的回憶?
努爾哈赤大步的向前走去,這時點燃火堆的人,慢慢的抬起頭來,正好和努爾哈赤對視在一起,卻是已被努爾哈赤趕出宮中險些被自己的兒子殺死的袞代。
袞代看見努爾哈赤猛然一震,驚愕的道:“豹、豹、豹……。”這曾讓努爾哈赤極為反感的結語,此時竟讓努爾哈赤感到那麼的親切,他知道,這宮中如果要尋一個不求名利而深愛著他的人,隻有袞代了,努爾哈赤輕輕的道:“是、是、豹子!”
袞代興奮的幾呼昏過去,手中的一柄銀弧彎刀,落在地上,努爾哈赤走過來撿了起來道:“這是那年孟古給你的,你還帶著它呢?”
袞代盡力使自己的話流利一些道:“是、的,它、總能、讓我、想到、孟古,想到、我們……。”說到這她淚如雨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努爾哈赤伸手撫著她的麵頰輕聲道:“你瘦的多了。”他看看草屋道:“你就住在這裏?”袞代點點頭道:“就是、是、是這裏,讓我、總也、也忘不掉。”
努爾哈赤慢慢向屋中走去,看著屋裏的一陳一設,竟與當年那農家一模一樣,他輕輕的道:“你記得真清楚啊!”他回頭向哲布裏道:“你回去吧!今天我就留在這了。”
哲布裏雖是大驚可也不敢問,隻得走了。
這一夜努爾哈赤在袞代的笑語聲中,坐在火前,唱了一夜的《趕南海》,直到天色將明,才回到屋中睡下。
清晨,德格類從宮外進來,他不受努爾哈赤的寵愛,所以平時也不怎麼來,此時走到自己額娘住的屋前,也不敲門便闖了進來道:“額娘!我今日要去參加阿瑪的春獵,然後隨阿瑪出征,特來告……。”話說到此處,德格類一下呆住了,自己的額娘坐在炕沿處,父汗則躺在額娘的腿上,睡得正酐,德格類跟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傻的看著努爾哈赤和袞代。
努爾哈赤讓德格類吵醒了,費力的坐了起來笑道:“人真的是老了,這一夜沒睡,竟乏到這種程度。”他一眼看到德格類,一笑道:“你來看你額娘了?好,很好!”
德格類這才醒過神來,慌忙跪倒道:“參見父汗,孩兒特來向額娘辭行。”
努爾哈赤一拍腦袋道:“你不說我還忘了,今日要去春獵,然後借春獵的喜氣出兵的,老了!差點忘了,說完急忙爬了起來去穿鞋,袞代回手取過一條巾子,醮了些水,在他的眼角細細的擦著,努爾哈赤猛的想起,當年他和袞代新婚之後,於九部聯軍大戰於渾河,那晚他跳起來去殺敵,袞代也是這樣給他擦的,他心頭一暖,緊緊的握住袞代的手。
德格類不敢再看,起身向外退去,努爾哈赤急忙喊住他道:“你回來!”德格類急忙站下道:“請父汗吩咐。”
努爾哈赤道:“你去找一匹溫和的馬來,護著你額娘一起去春獵。”德格類和袞代都不敢相信的看著努爾哈赤,努爾哈赤起身一邊向外走,一邊道:“記著,一定要溫和的馬,你額娘不會武功,騎不得烈馬。”說完出了泥屋,大步而去。
八旗精兵一路跟著一路,向山上衝去,他們把各種禽獸從他們洞穴中趕了出來,向圍場趕去,四大貝勒代善、皇太極、莽古爾泰、阿敏都想在努爾哈赤麵前展現他們的威風,不住的帶著自己的人馬向前衝突著。
努爾哈赤和石戎二人並騎而行,看著四大貝勒的表演,努爾哈赤笑道:“你看看他們四個,恨不能立即就分出個高下來,我一生所求的就是兄弟和睦,可我那一輩做不到,我的子女也做不到。啊!我永遠也忘不了舒爾哈齊,他臨死的時候,麵對牆角,那是死也不肯再見我啊。”
石戎道:“這個時候不要說這些了,說說高興的事。”
努爾哈赤指著四大貝勒道:“我看見他們就高興不起來,你看看皇太極的陣營裏,除了他的老師焦天魁之外又添了摩天嶺火祖喬誌容,我真不知道焦天魁是怎麼說服他的,竟能讓他投到皇太極的門下。而莽古爾泰呢,則早就拜在了喇嘛門下,找了喇嘛做他的後盾,一個吉祥喇嘛不算,又派人到西藏請來一個什麼馬明法王,還有阿敏,金頂門整個投到他的門下,而代善那裏更不用說,佟家兄弟是他的舅舅,自從褚英死了之後,這二人就全力在保他,上次代善虐待兒子我要殺他,就是因為佟家兄弟才不得不罷手,哼,他們都有自己勢力了。”
石戎道:“你現在是看中了別人了,所以才這樣。”他用馬鞭指指後麵的一個少年道:“你讓智上法王收多爾袞為徒,是想要立多爾袞嗎?”
努爾哈赤道:“要有你這位金教教主,雷家的代言人同意我才敢啊,不然他的那些哥哥們能吃了他。”
石戎看看多爾袞身旁的烏拉大妃道:“四大貝勒都在向我求好,我都沒有理他們,你要是想讓我護著你的小兒子原無不可,但是你要先行漢武帝鉤弋夫人的故事。”
努爾哈赤臉色一變,仔細看看烏拉大妃,道:“若是我不那麼做呢?”
石戎笑道:“你兒子叫多爾袞是狗熊的意思,我的兒子馬上就要生了,這是我石家的兒子,我給他起名叫石雄,你要是不行那故事,就讓我的英雄兒子,護著你的狗熊兒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