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騎在馬上,看著大隊人馬北去,蘇鼐和鄂托伊兩個陪在他的身邊,這兩個孩子頂替了顏布祿和武陵噶成了努爾哈赤的新侍衛。
這時吳談催馬過來,向努爾哈赤一禮道:“大貝勒,李如鬆已然撤出王京漢城,並讓我們也盡快撤出鹹鏡道。”
蘇鼐冷笑一聲道:“這是怕咱們留在朝鮮不走啊。”鄂托伊也道:“其實他小看咱們了,這些話跟本就不用說!”說著指指北去的人馬,道:“我們早就想走了。”
吳談看一眼沒說話的努爾哈赤又道:“大貝勒,我還看見郭先生了,他讓我帶一句話給您。”
努爾哈赤急道:“他說什麼?”吳談道:“他說,朝鮮金銀雖不多,但一道之藏足夠償我們行兵之資,請大貝勒看在朝鮮饑民正在等死的份上,把糧食留下吧。”
努爾哈赤眉頭一皺,看著被裝上車的鹹鏡道存糧,輕聲道:“咱們這回一下就帶回去數萬之戶,沒有糧食不行啊!吳談!你去見費英東,就說我說的,讓他盡量分些糧食出來,於路散給朝鮮饑民。”說完心中忖道:“小郭,我們這一別隻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可你這個請求,我竟也難以做到。”
吳談答應一聲又道:“大貝勒,李如鬆還讓我告訴你,焦天魁帶了幾名錦衣衛高手獨走,可能對你不利,要你小心。”
努爾哈赤冷笑一聲道:“管他那些屁事,我不信焦天魁能翻出什麼大浪來。你去吧。”吳談後馬走了,努爾哈赤回頭向蘇鼐、鄂托伊二人道:“我們走。”
三人催馬向一旁早已等了許久的扈爾漢而去,孟古重病的消息傳來,努爾哈赤歸心似箭,但大隊人馬因為要護送他們在朝鮮帶走的民戶,故而走的極慢,努爾哈赤於是命扈爾漢挑了百來精騎護他先走,此翻是回家,努爾哈赤不認為會有什麼危險,就沒讓揚古利和葉克書跟著,隻帶了蘇鼐、和鄂托伊這兩個新充侍衛。
一行百來人都是精騎飛馳一天就到了鴨綠江的邊上,努爾哈赤還想連夜過江,扈爾漢勸道:“跑了一天已是人困馬乏了,還是留在江南等明日才過江吧。”
努爾哈赤看看部下一個個筋疲力盡的樣子,隻得點了點頭,道:“你找地方紮營吧。”說完帶馬到鴨綠江邊二目深沉的看著對岸。
蘇鼐、鄂托伊催馬過來道:“大貝勒,明天我們就可以過江,最多兩天就可以赫圖阿拉了。”努爾哈赤輕聲道:“我很想知道孟古現在怎麼樣了?我如果知道會有這些的事發生,我是不會離開的。”
蘇鼐輕歎一聲,道:“大貝勒有些事不是我們可以掌控的,如果頭一天晚上,我答應和金姑娘還有金前輩離開朝鮮,也許他們就不會死了。”
努爾哈赤點點頭道:“我以為,我這一生總不會有後悔的時候,但是我錯了,我現在就已經後悔許多事了,包括這次出兵。”
鄂托伊輕聲道:“大貝勒,營帳已經紮好了,我們回去吧,今夜好好睡上一宿,明天晚上大概就可以回家了。”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和他們回到新紮好的大營,他心緒不佳,晚飯連酒也沒喝就那樣躺下睡了。
這些人跑了一夜,都累得慘了,倒下就睡,原本分工喂馬的幾個兵士把一堆亂草丟在馬的身前之後,也在馬欄前睡下了,天色越來越晚,飛鳥的叫聲也消失在沉沉黑幕之中,就在這時,鴨綠江水發出一陣陣的撥動聲,這響聲越來越近,相隔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可以想道這響聲的製造者,是在故意掩飾著這種聲音。
青光把自己麵前的草吃得盡了,但是它還沒有飽的意思,又把嘴向另一匹馬麵前的亂草伸去,貪婪的扯過來一大捆,那匹馬對此極為不滿,掉過屁股狠狠的給了它一下,青光正要還回來這一下,突然鴨綠江水的撥動聲傳入他的耳簾,青光猛的站了起來,眼睛向前後左右搜尋著,兩隻耳朵不住的轉動著,終於它發覺了聲音的來源,長嘶一聲,奮力撕扯著韁繩,鐵掌在石頭上踢出無數的火花。
看馬的兵士醒來了,但水聲也在這一刻消失了,看馬的兵士惱恨的用鞭子虛揮了一下,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青光並不因為這一下而停止它的叫聲,反而更加暴躁,猛的一下扯斷了韁繩,跑出馬欄,在營中三個蹄子立起,長嘶一聲,營中的人大部分都被驚醒了,紛紛從帳中出來。
青光眼看努爾哈赤沒有出來,急得又是一聲長嘶,努爾哈赤這才從帳中出來,幾步到了它的身邊,伸手一撫青光的長鬃道:“怎麼了?”話音剛落鴨綠江的水聲大起,隨著江水的撥動聲,馬匹的嘶叫聲、人的喊殺聲一起傳來,努爾哈赤大驚,跳上馬道:“有敵人來了!都上馬!”
所有的人都從帳子裏衝了出來,跳上戰馬,扈爾漢大聲下令:“蘇鼐,你保護大貝勒,鄂托伊你帶人斷後,不要讓人追上你們,其餘人跟我來!”他們早就分好人手,每個人對自己該幹什麼都很清楚,二十名騎士和蘇鼐護著努爾哈赤向南而去,鄂托伊則帶了三十名騎士擋在他們的前麵。
扈爾漢帶了餘下的五十名騎士向鴨綠邊衝去,沒等衝到一陣箭雨向他們射來,扈爾漢他們早有防備,提了輕盾擋在身前,箭一著盾扈爾漢心頭一跳忖道:“是女真強弓!來的是女真人。”
努爾哈赤喝住蘇鼐他們道:“人都沒看見走什麼。”帶馬回去,蘇鼐那裏攔得住他。
努爾哈赤到了鄂托伊身前道:“去看看來了多少人?”鄂托伊答應一聲催馬過去,這時扈爾漢他們已經衝過對方的箭陣,正好和對方先過江的人馬碰個對頭,扈爾漢大喝一聲:“來的什麼人!”
一個黑大漢衝到扈爾漢身前輪刀就砍,扈爾漢的三尖兩刃刀沾上黑漢的刀麵勁氣一吐,黑漢在馬上晃了三晃,扈爾漢身後的幾名兵士催馬趕到,用輕盾在黑漢身上一撞,黑漢被撞下馬去,後麵兵士的坐騎狠狠的踏在他的身上。
扈爾漢借著月色看去,就見黑漢身上的衣著正是葉赫部的打扮,扈爾漢大聲道:“來的是葉赫部人嗎?”一騎飛馳到他的身前,馬上正是布揚古他長劍一揮道:“讓努爾哈赤出來受死!”
鄂托伊跑馬回來道:“約有三千人左右,已經過江一千,還有兩千人正在過江。”
努爾哈赤道:“不能讓他們過來,隨我來!”帶著這五十騎向江邊衝去,到了江岸正好百來騎衝上岸來,努爾哈赤揮舞大刀連斬數騎,蘇鼐、鄂托伊各帶二十騎狂衝,把上岸的百來騎又逼回江中。
扈爾漢一刀劈開布揚古的長劍,道:“布揚古!你喪心病狂!我家大貝勒對你那點有失,為何跑來截殺?”
布揚古懶得說話,一劍向扈爾漢頭上劈去,劍到中途變做‘工布斷蛇’橫著斬了下來,扈爾漢三尖刀點住布揚古的劍鍔,左手抽出鐧來就打,布揚古來不及將劍抽回來,急忙側過頭去,鐧從他的眉梢掃過,把眉毛激蕩的跳動起來。
二馬跑開,扈爾漢一笑道:“三貝勒的手上沒有勁力啊!”
布揚古大病初愈確是有些手上無力,但他一生最不肯受人笑柄,怒吼一聲,道:“你看這一劍!”催馬過來,一招‘畫影舞天’向扈爾漢頭側劃去,扈爾漢笑道:“我不與一個病夫過招!”催馬向那些葉赫騎士衝去,遠的刀劈近的鐧的,一會工夫便將數騎打下馬去。
努爾哈赤帶著五十騎把那些過了江的騎兵打了回去,然後立馬江中,用長弓硬弩封住江岸,努爾哈赤很有些奇怪的道:“這些人既來偷襲就不應該這般無用才是。”話音剛落就見對岸閃出一人正是烏拉部的布占泰,指揮著騎士向這邊衝過來,努爾哈赤一揮刀道:“原來是烏拉部的人,他們再多些也無用,我們衝上去!”說完一馬當先向前而去,蘇鼐、鄂托伊與五十精騎跟在他身後向前衝。
南岸拚殺一會,葉赫部的騎士雖不如努爾哈赤護衛是千挑萬選來的,但也個個英勇,把那五十騎劈下馬去一半左右,布揚古眼見扈爾漢在人群中自由來去,把剩下的護衛都聚到一處,知道自己的人對付不了他,心頭一轉道:“衝過岸去!先殺努爾哈赤!”葉赫大將阿布凱茂林帶著百來騎向北岸衝去,未等衝到,先是一陣箭雨從後麵射倒十幾名努爾哈赤的護衛。
蘇鼐撥馬回來,輪龍棒向阿布凱茂林就打,阿布凱茂林揮槊來架,但龍棒極重,阿布凱茂林的大槊晃了晃險些出手,後麵幾位勇士過來亂刀向蘇鼐砍去。
鄂托伊撥馬回來,揮動虎棒把那些亂刀磕開,幾名護衛也撥回馬來攔擋葉赫部的騎士。
努爾哈赤這麵人少,加上腹背受敵,烏拉部的兵士找到機會向這麵衝過來,努爾哈赤清楚他們要是衝過來,己方更難支持,於是一帶青光向北岸衝去,馬一上岸連劈數人,直衝到布占泰身前道:“拿命來!”揮刀就劈。
布占泰輪刀一格,手中刀斷為兩截,努爾哈赤的刀跟著向下劈去,沒等劈到一口鐧從斜刺裏伸了出來擋在他的刀上。
努爾哈赤一眼看清來人正是塔昂開例,他冷笑一聲道:“你們倒湊到一處了!”手中勁力一吐,塔昂開例的鐧向下沉了許多,但卻沒有脫手,努爾哈赤驚異的道:“幾日不見你的武功長進不少啊!”
塔昂開例恨努爾哈赤入骨抽鐧回來,向努爾哈赤刀上打去,這時布占泰從腰間把塔昂開例送的倭刀拔了出來,但他一見努爾哈赤天神一般一刀劈開塔昂開例的大鐧,那裏還敢過去,倭刀一揮喝道:“把他給我殺了!”烏拉部幾員大將各挺大刀長矛向努爾哈赤衝去。
努爾哈赤大吼一聲,大刀向上一隔,把所有的刀矛都架在刀上,塔昂開例的霧鐧從斜刺裏伸了出去,點向努爾哈赤小腹,努爾哈赤猛吸一口氣小腹向內收去,塔昂開例雙腿夾住馬腹,身子整個探了出去,手臂一長鐧二次點去。
努爾哈赤用力一揮,那些刀矛斷了一地,隨後猛一吐氣,肚皮向外一彈,正彈在塔昂開例的鐧頭上,塔昂開例竟被彈的半邊身子一晃,險些跌下馬去,努爾哈赤用手揉揉肚子道:“痛倒很痛,但也沒什麼要緊,若是你祖父使這一招我斷不敢肚子去擋。”說完馬向前一衝道:“看我一刀!”輪刀劈去,塔昂開例那裏敢接,閃身跳下馬去,努爾哈赤一刀下來把他的馬攔腰斬斷。
布占泰嚇得撥馬就跑,努爾哈赤催馬追上,一刀劈去,正中布占泰坐騎的後屁股,那馬長嘶一聲,把布占泰甩下馬去。
塔昂開例再次救起布占泰,大聲道:“我們一起上!推也把努爾哈赤推下馬去了!”那些烏拉部的人也真聽話,發聲喊十幾條槍一齊向努爾哈赤刺去,努爾哈赤大吼一聲,五龍寶刀快速劈去把十幾條槍一齊劈斷,那些人似呼瘋了一般槍隻剩了杆子仍向努爾哈赤搠去,青光長嘶一聲,轉身躍入鴨綠江,這才躲開那些大槍。
在葉赫部回來的騎士幫助下,烏拉部的騎士把努爾哈赤的五十騎精騎連斬數人於馬下,蘇鼐、鄂托伊兩個不知衛護部下,隻是圍住阿布凱茂林狠鬥。
扈爾漢在南岸見了大急,催馬向江中衝去,他的那些騎士緊隨其後跟過來,布揚古和部下奮力攔擋,但扈爾漢等人就像下山猛虎一般,布揚古那裏攔得住啊。
扈爾漢一馬到了阿布凱茂林身前,輪刀就劈,阿布凱茂林攔住蘇鼐、鄂托伊已是費盡全身之力,那還架得住扈爾漢的刀,閃身不及被扈爾漢一刀劈成兩半。
扈爾漢大聲道:“你們兩個去把你們部下收攏起來!然後去衛護大貝勒!”這兩人這才想起他們的則任,帶馬向被困在陣中的部下衝去,扈爾漢轉身向布揚古衝去,口中還大聲道:“你們也去接應大貝勒!”說著已衝入葉赫陣中,一口三尖刀上護其身下護其馬,殺得人頭滾滾鮮血橫飛,身下的鴨綠江水都變成紅色的了。
扈爾漢的部下衝到努爾哈赤身邊,就見努爾哈赤揮著一口刀左衝右突殺得烏拉部的那些兵士連連後退,兩千多人竟不敢向他靠近,這些騎士一到更如猛虎添翼一般,把烏拉部的騎士都趕上岸去。
蘇鼐、鄂托伊兩個衝過去連斬數人把部下收攏到一處,剛要去接應努爾哈赤,就聽努爾哈赤大聲道:“這裏不用你們!去接應扈爾漢。”二人得令向扈爾漢衝去,努爾哈赤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並不想讓蘇鼐碰上塔昂開例。
塔昂開例偏就一眼看見蘇鼐,立時恨得二目起紅線,催馬衝下江來,向蘇鼐衝去,努爾哈赤跟著追來,二馬在江水中急奔,把江水濺了起來。
努爾哈赤追上塔昂開例一刀劈去,塔昂開例急忙反手一鐧來迎,他的力氣本來就沒有努爾哈赤大,反手力氣更小,刀鐧一碰,整個人被努爾哈赤震下馬來。
努爾哈赤向塔昂開例頭上唾了一口道:“快滾,休要讓我再看見你!”塔昂開例滿麵羞慚,爬起來上馬而去。
布占泰眼見塔昂開例跑了,急得連斬幾個兵士大聲道:“斬努爾哈赤的有賞,退縮的有罰!”話音沒落就聽有人大聲道“你想殺努爾哈赤嗎?”隨著一聲話音一隊人馬殺了出來,當先一人手挺金槍直衝到布占泰身前,一槍刺在布占泰的腿上,把布占泰挑於馬下。
烏拉部的兵士本事不濟,護主倒不讓人,衝上去圍著金槍將亂打,努爾哈赤一眼認出金槍將正是齊昌,大聲道:“小齊昌,你怎麼來了!”
齊昌大槍甩開,舞出一個大圓圈,把圍過來的烏拉部兵士掃得飛了出去,大聲道:“大貝勒!末將奉了虛先生之命前來接你!”說完一伏身把布占泰提了起來大聲道:“你們聽著!再不住手我摔死他!”烏拉部的人不敢再戰,紛紛丟了兵器,布揚古一見如此隻得帶了部下向西北逃去,扈爾漢剛要追,努爾哈赤急忙攔住,道:“放他去吧!”
眾人夜渡鴨綠江,在江北紮營,齊昌取出一封信給努爾哈赤道:“大貝勒這是福晉給你的。”
努爾哈赤急忙打開,就見信中並無信紙,隻有一束略略發黃的長發,努爾哈赤握著長發,二目蘊淚,輕聲道:“她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