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嫦娥正待有人憐(5)

一個侍女挑開簾子,一位貴婦走進來看看帳中的人道:“你們在幹什麼?”李如鬆急忙過去深施一禮道:“回母親,沒做什麼。”她是李成梁的妻子,當朝大學士佟海的女兒,一生未育,但李成梁懼之如虎,就是李家四個公子也是極為怕她,努爾哈赤一見她便知有救了,搶步上前跪拜道:“佟豹見過姨母。”這位李夫人與佟玄的夫人同宗,從小看著努爾哈赤的妻子佟春秀長大,愛屋及烏對努爾哈赤也很是喜愛,此時故意冷著臉道:“罷了,就會說好聽的,你來了都不去見我,說這些有什麼用。你跟我來,跟我說說春秀最近的情況。”努爾哈赤向李如鬆道:“大公子,在下隨夫人離開可行否?”李夫人看一眼李如鬆道:“怎麼?還要你同意嗎?”李如鬆急忙道:“不必,不必。”李夫人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努爾哈赤跟在她身後向李如鬆得意的一擺手出了帳門,李如鬆看他走遠回頭向一個大漢低聲道:“去叫大疼克來。”

李夫人坐在帳中把所有的侍女都打發出去,隻留下一個白白的,胖胖的侍女向努爾哈赤道:“你向她磕頭吧,要不是她報信,如鬆殺了你我都不知道,你總是笑她是個胖傻子,這回可誇了她了。”努爾哈赤急忙一禮道:“多謝袞代格格。”胖侍女憨憨一笑,右腮老大一個酒窩,努爾哈赤從前在李府時一看她這樣子就想笑此時忍不住又想笑,胖侍女發現了急忙低下頭去。李夫人道:“你還沒吃東西吧?袞代你去叫些食物來。”袞代出去,一會端了一盤子羊肉和一碟麵餅進來,李夫人一皺眉道:“怎麼把這粗坯吃的東西拿進來了?”袞代道:“回,夫人,咱們、早,吃、吃,過了,這是,他們,吃的,我就,要,了。”努爾哈赤聽著她結結巴巴的話語更覺好笑強行忍住道:“這就,就,就很好。”李夫人笑逐顏開道:“你還是那得行,給他吧。”袞代端過去羞澀的剜了努爾哈赤一眼。努爾哈赤是真餓了,放量猛吃,袞代在李夫人耳邊輕聲說著什麼,李夫人聽完冷笑一聲道:“他真會安排,你去告訴他,就說我讓佟豹護送我去嵩峰山,看他還怎麼安排。”袞代剛要走努爾哈赤道:“袞代小姐,出了什麼事?”袞代看著李夫人,李夫人道:“你說。”袞代努力半天才敢開口:“你……不許,笑我。”努爾哈赤點點頭麵帶笑意的道:“不笑。”袞代道:“大、公、子,安排、了、人,要在、半路、上、堵你。”這一句話讓袞代費了好大的勁,雖說的極慢到底沒有結巴。

李夫人道:“你就跟著我看他有什麼辦法。”努爾哈赤道:“多謝姨母。”李夫人和努爾哈赤嘮叨了一會家常有些累了道:“袞代你帶佟豹到你的帳中去睡吧,你來我的帳裏睡。”袞代低著頭不說話,努爾哈赤向李夫人告了晚安,站在帳門口等著袞代,李夫人又催了一次袞代才帶了努爾哈赤到自己的小帳,一進小帳袞代很有些慌亂的撿了幾件用具退了出去,連話也沒跟努爾哈赤說。

努爾哈赤並沒有在意袞代的態度,他扯了一條毯子鋪在地上,倒頭就要睡,猛的他又坐了起來,凝神細聽,周圍幾乎沒有什麼聲音,但努爾哈赤相信自己聽到了夜行人的腳步聲,他慢慢的站起來走到帳門口一手緩緩推開帳簾,外麵一片寂靜,莽蕩騎的守夜者都躲在暗處,這是野人女真的習慣,沒有人能發現他們的哨兵,哨兵卻可以發現任何人,不過今天努爾哈赤相信他們的哨兵肯定已經不存在了,他躡手躡腳的走出來,按招圖魯什跟他講過的方位尋找著哨兵,真的一無所有,努爾哈赤站了一會把感官發揮到極限尋找著來人,他知道對方絕不會再一次回到哨兵的位置來,終於一個黑影出現了。

努爾哈赤跟在黑影的後麵,就見他一點點的向大疼克的帳子摸去,努爾哈赤不再跟著他抄近路先到大疼克的帳前向哨兵道:“我來換你。”哨兵連問都不問把長矛丟給他轉身就走,努爾哈赤倚著長矛假裝睡覺,等了約有一刻鍾就覺肋下涼氣一盛,他右手一兜兩指夾住暗器,但掌心一疼兩根手指破皮見血,努爾哈赤來不及分辨這是什麼暗器摔倒在地閉眼裝死,偷看一眼暗器卻是一隻扁鑽。

黑影又等了一會才過來,他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青人,一張慘白慘白的臉,一對醬紫色的眉毛,一身黑色長衣,看上去與活鬼無異極為瘮人,他從努爾哈赤的手裏拿回扁鑽雙手分開帳簾走了進去,努爾哈赤微一動腳擋住帳簾不讓它合上,清楚的看著帳中,黑衣人慢慢的走到大疼克的身前踢了他一腳,大疼克翻了個身嘴裏咕嚕了兩下,一邊磨牙一邊又睡,黑衣人猛的提起他狠狠往地上一摔,大疼克這回驚醒了,跳起來喝道:“誰!”黑衣人向前壓住他道:“我!”聲音又陰又冷,把大疼克的睡意全都嚇沒了。

大疼克一看到黑衣的臉從頭頂寒到腳後跟,壯起膽子掙脫開黑衣人道:“你!你是誰?”黑衣人道:“我叫揚古利,是庫爾喀部長郎柱的兒子,一個月前我父母在大禿頂子山遊獵,你率莽蕩騎過,殺死我父,我母保小弟納穆泰雙手執刀左右射而出,中三十一箭,回部而死你還記得嗎?我父母死後我部中大亂,三族反叛,使我無家可歸,我今天是來報仇的。”說著右手成爪一把抓出,大疼克抓過身後一個小酒甕向前擋去,揚古利冷笑一聲酒甕應手而碎,爪一握成拳搗在大疼克的胸口大疼克的一聲喊叫被這一拳封了回去,血從口中湧了出來,但大疼克也真凶悍不顧傷勢抬腿踢向揚古利,揚古利左掌以手刀砍落,正砍在大疼克小腿骨上,大疼克怪叫一聲摔倒在地,揚古利抽出一柄匕首在大疼克的臉前晃動著道:“我發過誓,要生吃了你。”一刀切下大疼克的耳朵果真慢慢的放進嘴裏,此時無論是帳內的大疼克還是帳外的努爾哈赤都感到了恐懼,大疼克甚至連疼都忘了,任耳血流下隻是呆呆的看著揚古利,揚古利把一隻耳朵吃完,揮刀又切向第二隻耳朵,這個時候大疼克才醒過神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啊!”揚古利也不阻止,隻是又一刀把他的鼻子割了下來,努爾哈赤那還看的下去一甩手長矛擲出,揚古利聞聲而起長矛自他身側而過刺進大疼克的心髒。

揚古利回過身看著走進來的努爾哈赤冷笑一聲道:“我以為你是刺我。”努爾哈赤道:“若不然我定不能得手,是吧?”揚古利道:“你知道就好。你為何殺他?”努爾哈赤道:“怎麼,你還沒吃夠嗎?”話音未落就聽見李如鬆的話音傳來:“大疼克!你喊什麼?”原來他一直沒睡猛然聽見大疼克喊叫便帶著幾名手下順步過來,努爾哈赤忙道:“你快躲起來。”說著扯了一張獸皮道:“你抱著大疼克躲在榻上,假做睡覺。”揚古利冷冷的道:“我為何要信你?”此時李如鬆已到帳門口奇怪道:“咦!怎地不見衛兵?”努爾哈赤急扯了長矛出去,同時輕聲道:“我是額亦都的朋友。”揚古利又看了他一眼道:“我信額亦都不會交惡人為友。”扯過大疼克的死屍躺在榻上,把獸皮沒頭沒腦一裹。

李如鬆剛要進帳就見一人手執長矛從帳裏鑽了出來低著頭道:“回大公子佐領睡下了。”李如鬆一皺眉道:“那來的血氣?”說著還要往裏走,人在帳口猛然站住慢慢回頭道:“你們佐領真的睡了?”努爾哈赤眼神向上一跳掃他一眼道:“真睡了。”兩個人目光相接李如鬆已經認出他了,李如鬆右掌在腹,左拳在腰身子不動,與帳中不斷湧出的殺氣相抗,心中驚忖道:“帳中是誰?怎會有如此強大的殺氣?”相比之下他對努爾哈赤倒並不擔心,也清楚的料到大疼克凶多吉少了,也就在此時一片喊殺聲起四周火光衝天,不知是那一路人馬殺了過來,揚古利殺死了莽蕩騎的哨兵所以直到敵人衝過來才被發現,兩個頭目急匆匆跑過來,李如鬆向手下使個眼色,他手下雖不明所以仍上前攔住二人。

一個頭目心急的道:“大公子,有兩路人馬不知是什麼來路,分從左右向我寨攻來。”李如鬆看一眼努爾哈赤道:“隻怕有人知道吧?”努爾哈赤回道:“回大公子本寨無人知道。”李如鬆心中釋然道:“你們兩個去傳我號令立即出戰!”二人依令而去,李如鬆向努爾哈赤道:“去叫醒你們佐領吧。”努爾哈赤笑嘻嘻的道:“不知叫醒佐領之後到何處去?”李如鬆道:“來敵身份不明,總不好讓他們見著我們吧,自然是保護老夫人離開了。”努爾哈赤知他既怕讓人看見泄了機密,又怕傷了李夫人故讓自己幫他保護李夫人先走,便點頭一笑抬手一拍帳子道:“我進來了。”然後才往裏走,他走入帳中李如鬆方覺殺氣散開,長出一口氣招呼手下向他母親的帳子趕去。

過了一會努爾哈赤帶著揚古利到了李夫人的帳口,帳中已沒人了,隻有袞代站在帳口焦急的等待著,一見他過來忙跑過去道:“你、你怎麼……。”一眼看見揚古利本來就不利索的嘴一下嚇的隻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努爾哈赤推著她道:“行了,你快領我去見大公子吧。”李如鬆早已把車隊備好,看見努爾哈赤和揚古利點頭道:“真信人也。你保護夫人,請這位朋友開道,我來斷後,有異議嗎?”努爾哈赤見揚古利不說話便道:“我們自然聽大公子的吩咐。”車隊立即起程,也不顧正在奮力死戰的莽蕩騎自後寨向外衝去,未出後寨就見一隊人馬旋風般衝了過來,當先一人遠遠看見他們一馬當先追到,離走在最後的李如鬆還遠手一揚大喝一聲:“站住!”一支三節棍蜿蜒如蛇擊了過來,李如鬆回手一刀,準確的砍在棍頭上,三節棍整個被打了回去,努爾哈赤回頭看看驚呼道:“天兵不要打了!我在這呢!”但他的馬隨著眾人向前猛跑,想停卻停不下來。

石戎似乎聽見有人喊他,可蹄聲如雷聽不真切,這時他的馬已經追上李如鬆,他兩手抓棍最前麵一節棍舞的如風車相仿掃向對方,李如鬆用刀刃挑向係棍的鐵環,刀即將挑上石戎手一抖棍直如槍刺向李如鬆,李如鬆的刀快速的立了起來,當的一聲棍撞在刀麵上,火花濺起,二人都為對方變招之快而略感一驚,這時石戎身後傳來八當哈的聲音:“找到關人的所在了!”石戎顧不的李如鬆撥馬而回,李如鬆自然不願去惹他也自去了。

石戎衝到八當哈身邊道:“把所有的人都放出來。”八當哈指揮了幾個手下用大斧砍著木欄罵道:“這莽蕩騎真不是人竟把人鎖在木欄上,跟拴豬狗無異。”石戎也大聲喊著:“努爾哈赤!努爾哈赤你在哪?”話音不落就聽有人道:“努爾哈赤!他在哪裏?”“說話的是八當哈!”隨著話音數騎飛馳而來當先的正是巴東和布揚古。

巴東一邊跑一邊問道:“努爾哈赤在哪?”這個時候犯人都放開了卻沒一個是努爾哈赤,石戎一腔怒火全發到巴東身上吼道:“努爾哈赤在這!”甩手一棍,巴東急橫刀來擋,三節棍前梢彎回撞在他的眉骨之上,血立時湧出,一隻眼睛立時什麼都看不見了,巴東怪叫一聲丟了刀去捂眼睛,八當哈看出便宜揮長矛刺去,巴東聞聲側身,矛從肋下劃過,扯下連皮帶肉好大一塊,嚇的巴東撥馬就跑,八當哈縱馬來追,布揚古揮叉擋住,石戎雙手各執棍梢夾住鋼叉道:“你雖過了一個時辰,但當真能找到這些救兵也算了得了。”布揚古一見是他先是一驚,剛要說話石戎左手一送三節棍閃電般打中他的小腹,布揚古痛的身子一彎,石戎身子半伏伸手將他提了過來,馬飛快的跑著,布揚古的辮子擦著地皮,猛的石戎一甩手把布揚古丟進一個帳子大笑道:“這就是葉赫三傑的本事嗎?”催馬衝進隨布揚古來的建州兵士之中。布揚古從帳裏衝出來,一個兵士討好的拉了自己的馬過去,布揚古搶過馬來一臉鐵青的衝出人群沒於黑暗之中。

刀光劍影血雨橫飛,失去了指揮的莽蕩騎就像陷入死地的野獸不顧生死的拚殺著,王兀堂一馬當先輪開大刀隻往人多處砍去,莽蕩騎也圍住他們惡戰,所有的莽蕩騎好像都讓人驅趕著擁向王兀堂的人馬,幾乎把他們衝開,就在這個時候一條大漢騎一匹紅馬手執大斧削瓜切菜似的衝了過來,正是建州第一勇士尼堪外蘭在他身後是李如梓、莫格魯、安費揚古和七百圖倫城健兒,尼堪外蘭在火光中看見王兀堂放聲長笑道:“哈、哈、哈……,錯有錯招,王兀堂!老天都不讓我放過你!”王兀堂看見他眼睛也紅了大聲道:“尼堪外蘭你這明人走狗!今天讓你來得去不得!”佟馬兒和安費揚古同時下令人馬集結,這一來倒放過莽蕩騎任他們去了。

王兀堂、尼堪外蘭二人根本不等隊伍集結,同時身子半伏在馬上衝向對方,“啊!”一齊大吼一聲刀、斧同時砍向對方,兵器一撞二人都不變招各自努力想把對方壓下去,刀口斧刃磨擦之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火花不時的迸發,一會是刀在上,一會又是斧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