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石戎人未等站穩就聽見一個森冷的聲音,剛看清眼前還有一人坐在地上,就聽那人放聲大笑道:“好小子總算抓住你了!”一根竹棍就地一掃將石戎掃倒在地,隨後一棍壓在他的身上,這時石戎才看清坐著那人正是奪走穆中劍譜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平息一下氣機竹棍輕輕打了石戎一下道;“你是馬無塵的徒弟,你叫什麼?你師父現在何處?”石戎暗忖道:“原來他還不知道師父已經死了。”假做乖巧道:“小子石戎,草字天兵,不知您是那位師叔?”算命先生摸一下肩上的搭褳道:“我叫幻無影,你師父跟你說起過我嗎?”石戎腦袋嗡的一聲,馬無塵不止一次說起過這個幻無影,他是龍虎山第五十一代天師張顯庸的私生子,也是他們師兄弟五個當中惟一得到張顯庸真傳的一個,因他身世之故在山上幾乎全無朋友,更被馬無塵排擠得無法立足隻好在江湖上遊蕩。石戎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師父保佑莫讓我死在這大姑娘的兒子手裏。”幻無影見了他的樣子怪笑一聲道:“看來你師父沒少在你麵前提起我。說!你師父現在何處?《八絕真經》是不是在他手中?”石戎腦筋一轉頹然的道:“家師已然過世一月了。”幻無影大驚猛的站起大聲道:“大師兄死了!”話音未落人又重重坐倒,臉上汗如油脂麵色立時青灰,石戎一看已知他是受傷未愈一驚之下氣息岔入六脈,馬上翻身站起一緩步走向幻無影,掌上注滿了軒轅勁。
二人對視片刻幻無影長歎一聲閉上雙眼,但又過片刻石戎仍是不動,幻無影不由睜開眼睛隻見石戎仍站在那,幻無影大惑不解的道:“你還等什麼?怎還不動手?”石戎恭恭敬敬的道:“弟子確是想助三師叔一臂之力,衝開六脈,但弟子又怕三師叔信不過弟子。”幻無影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半響才道:“我信得過,你動手吧。我是六陰脈受阻,你先從厥陰經開始。”石戎道:“弟子遵命。”上前一掌抵住幻無影的手厥陰心包經。半個時辰後幻無影長出一口氣猛的一把扣住石戎道:“是你師父教你做這種爛好人的嗎。”石戎渾身一顫強自鎮靜道:“弟子未敢向天師府第一高手搗鬼。”幻無影冷笑一聲道:“若說天師府第一高手除了天師之外那就是你師父了,與我何幹。”石戎道:“家師已故,天師老爺從不在家師眼中。”幻無影聽了長歎一聲道:“大師兄;你為何死都不願解開這個結啊。”他放開石戎語氣溫和的道:“你師父怎麼死的?”石戎低頭道:“家師離山後一直在遼東仙露宮悟劍,今年他對我說大衍劍成要回龍虎山,我們便出關了,未想才到太行山就和衡山通天聖手趙太碰上了,訂下了八月十九決戰於井徑關外,家師殺了衡山派的安伯約,嵩山派的鄭天飛、錢如亭、陳文德,泰山派的關文蘭、沈定山,傷了趙太、杜同心、董祖德、李萬生和法秀師太,自己也身負重傷,這時丁五師叔趕到殺了……。”他越說幻無影臉色越是驚愕,待他說完猛的雙眉一皺道:“老五當真殺了你師父?那《八絕真經》讓老五拿走了?”石戎搖搖頭道:“不是,家師把《八絕真經》埋在仙露宮了,身上隻有一本《劍經》,五師叔拿到《劍經》之後又逼弟子帶他去取另外七本經書,誰想到華山派的穆老鬼竟暗中下手殺了五師叔,弟子無奈之下便拿《劍經》換了一條命。”幻無影驚呼道:“你說什麼!老五也死了?不錯,我尚在那穆老鬼手下吃了虧,老五全無江湖閱曆更加不是他的對手了。”他偷回來的《劍經》不但被穆中奪了回去,還吃了一個暗虧自是不懷疑石戎所說。石戎聽他說在穆中手裏吃了虧不禁心下一懾忖道:“這老鬼果然了得。”他很想問問幻無影是怎地吃了他的虧,但心知幻無影必不肯說終於忍住了。
幻無影瞟他一眼緩緩道:“你中毒了?”石戎猛然想起佟豹,忙把他拖過來道:“弟子的毒不要緊,請師叔看看我這位朋友吧。”幻無影看一眼佟豹二目一怔急忙把佟豹的臉搬過來看個仔細,沉聲道:“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你們又中的是什麼毒?”石戎不解的把撫順關外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句也沒添,隻是他為什麼助佟豹沒說改成了自己見義勇為撥刀相助。幻無影臉上笑意瑩瑩,鼓掌而呼大聲道:“這隻怕當真是天意!未想竟應在你身上了。”他放下佟豹道:“你們中的是黑吻眉蛇的毒,幸虧遇上我,不然你們兩個誰也別活了。”說著在懷中取出一個藥囊,在囊中掏了好一會才掏出一株紅色的枯草,遞給石戎道:“撕一片草葉擠出汁來敷在手上,然後將那片草葉喂給你的朋友,剩下的草你留著吧。”石戎依言撕了一片草葉擠出汁來,立時一陣異香撲鼻,他不敢待慢按招幻無影的吩咐施為,汁一著手浮腫立消,草一入口佟豹便有了呻吟之聲。幻無影待石戎弄完後問道:“你未正式入我天師府門下,這一身武功怎麼說?”石戎一呆道:“弟子學的不是天師府的武功。”幻無影點點頭道:“不錯你剛才用的是燕山派的‘軒轅勁’這就怪了,你師父為什麼不傳你《八絕真經》的功夫?”石戎道:“師父說先父是燕山派門下,故一定要弟子先學會燕山派的武功才可以學《八絕真經》上的功夫。”幻無影道:“你父親是燕山門下那一位?”石戎道:“先父雲中一劍石鷲。”幻無影點點頭道:“若是別人你師父也不肯收於門下了。那你燕山派的武功練到什程度了?”石戎道:“弟子愚魯,十年功夫才學會《軒轅三奇》。”幻無影突然一搖頭道:“不對,你師父那來的《軒轅三奇》?”石戎臉色一紅道:“是用《劍經》換的。”幻無影先是一愕隨後放聲大笑道:“哈、哈、哈……;怪不得你師父身上隻有一部《劍經》,定是在燕山做了十年的壓頭,此番出關方才取回,對否?你們師徒當真同樣狡猾,一個用它騙功夫,一個用它換性命,真不知燕山派和穆老鬼拿這部與廢紙相仿佛的《劍經》做何用途。”石戎也不好意思的陪他笑了起來,心道:“師父說這位三師叔最好說話,果不虛言。”忽然棚外有人道:“稟告使者,黑龍已指明那兩個小賊就在棚中。”石戎臉色一變道:“三師叔,是神龍教追來了。”幻無影點點頭伏身將剛才打石戎那根竹棍拾了起來,卻原來就是他那根算命招子。
馬天風站在草棚外嗅了嗅沉聲道:“這香味像是‘南疆除毒草’的味道,黑龍既不敢進去,隻好由老夫去把他們兩個抓出來了。”說完邁步走進破牛棚,腳剛邁入就覺一拌,整個人立時飛了起來,穿過教眾重重的摔在地上,幾個乖覺的教眾忙上去相扶被他反手甩開,跳起來道:“是那位高人指點馬某?亮個字號!”牛棚裏冷笑一聲道:“我道神龍教主八方遊龍洪景方座下都是些什麼樣的高人,原來也是‘不過如此’四字。”馬天風麵色一變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呀,可笑連個名號也不敢說還吹些什麼。”草棚裏道:“好;你聽著;我姓穆名中表字天極,你聽說過嗎?”馬天風大吃一驚道:“是華山穆掌門!我神龍教從未得罪過你,何苦相戲。”那自稱穆中的人一字一頓的道:“我偏要管不行嗎?”他每說一字馬天風等人就覺心頭一顫,七個字說完倒有四個教徒抱著頭摔倒在地。馬天風暗驚道;“先天罡氣!”棚中又道:“使者若有不滿就去請洪教主來跟在下說話吧。”他話音未停跟在馬天身後的十幾名教徒一齊捧著腦袋呻吟著倒下,馬天風心知有此人在是別想再動佟豹了,強自壓下心頭煩惡大聲道:“好!馬某一定把穆掌門的問候帶給我家教主,隻是不知穆掌門準備在那裏了結此事?”穆中朗聲一笑道:“哈、哈……。穆某此事一了必上神龍島求見洪教主,若為俗事耽擱住了就隻好請洪教主移玉華山了。”他笑聲如箭一般鑽入眾人耳中,使人激靈靈打個冷戰心口煩惡立消,又都爬了起來,馬天風一見他“先天罡氣”如此精純那裏還敢廢話帶著手下垂頭喪氣的走了。
幻無影、佟豹、石戎三人直等馬天風等人走的遠了才從草棚裏出來,佟豹、石戎二人均對幻無影的武功心悅誠服敬若天神,幻無影不知為何亦是神采奕奕向二人道:“你們兩個要去哪?”佟豹道:“晚輩要去建州左衛赫圖阿拉城。”石戎苦笑一聲道:“弟子無處可去,又怕讓人抓住隻好先找一個深山老嶺荒無人煙的地方躲上一躲了。”佟豹道:“如此賢弟不如隨我去建州,那裏是我們女真人的地方,尋常人絕找不到你。”幻無影點頭道:“最好,你隨他去我還放心些。”石戎本就沒什麼準地方要去,見佟豹心甚真誠,幻無影則大有深意便點頭道:“那我就隨佟兄走一趟好了。”佟豹大為高興的一把握住他的雙手,幻無影也甚是欣慰,放眼望望東方道:“神龍教的人短時間內也不會再來找麻煩了,我就不送你們兩個了。你們繞路薩爾滸不要再走撫順了。”二人連連點頭應諾。
幻無影深鎖眉頭看著石戎半響道:“我要話跟你說。”佟豹知趣的一拱手道:“石兄弟我在前麵等你。幻前輩您的救命之恩他日佟豹定當重謝。”說完轉身向前而去。幻無影長籲一口氣道:“你台甫怎麼稱呼?”石戎未想他會問這個先是一呆隨後道:“弟子小字天兵,師父說既已戍邊就要當最大的兵。”幻無影一搖頭笑道:“那不也是兵嘛。天兵啊,你五師叔已死你就不要再把師仇記在天師府上了,我此次回山見了天師,天師定會將你師父重例入門牆,而且還會得極大尊寵。你的‘軒轅三奇’尚不足應對高手,穆中中了我一掌,被法秀師太救回中原了,但神龍教中高手也不在少數,——他在懷中取出兩本簿冊遞給石戎——這是我手抄的‘天幹風雷劍法和十二辰倚天掌的譜子,你無事時多多研習,千萬不要令我失望。”石戎大惑不解的接了過來,幻無影依依不舍的看他良久迎天高唱道:“潛龍飛未去,混沌尚不破。試看白帝子,誰知是英雄。”大步而去。
石戎一頭霧水的看著幻無影的背影心道:“他為何說師父還會再被收入門牆?他那偈歌又是什麼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無奈隻的放下,向東追去,佟豹並未走遠石戎眨眼便追上了他,二人並肩而行將至傍晚已到了薩爾滸山頂,佟豹停步道:“兄弟;今夜隻好露宿山頂了。”石戎道:“這時未冷露宿倒也沒什麼,佟兄可就地生火,待小弟打些蟲蟻來做晚飯。”佟豹剛要爭石戎已向林中去了。
過了一會一聲虎嘯傳來,佟豹緊張的站起來執刀向石戎走去的方向望去,就見石戎手中抓了半片鹿跑了回來,不由吃驚的道:“賢弟你遇到山神爺了?”石戎一笑道:“是了,這鹿還是從山神老爺嘴裏搶來的呢。”原來一隻老虎得獵物未等吃便讓他搶了一半來,佟豹聽了大笑道:“好小子,竟敢從山神老爺嘴裏搶食吃,是條漢子。”二人把小鹿劈開在火上烤熟大吃一頓,隨後將火堆踏滅,殘肉丟了,找顆大樹躍上去躺了。
佟豹向著石戎道:“老弟;你是關內漢人卻為何對遼東這麼熟悉?”石戎笑道:“大哥明明是女真人卻又為何起個漢人名字呢?”佟豹長歎一聲道:“我本是建州左衛愛新覺羅部赫圖阿拉城老指揮使覺昌安的孫子,現指揮使塔克世的兒子,名叫努爾哈赤,十歲那年額娘故世,阿瑪繼娶後母納喇氏,又生了兩個小弟,後母為了能讓小弟獨得家產,便在阿瑪麵前詐言我和二弟舒爾哈齊三弟雅爾哈齊合謀要害他母子,謀取家產,阿瑪聽信後母的話就要殺我弟兄三人,祖父阻父親不得,便讓我們三個逃了出來。”
佟豹坐起身子二目含淚望著空蕩蕩的薩爾滸山頂道:“十五年前我弟兄三人就在這山頂之上大雨之中四處躲藏,我六歲的三弟雅爾哈齊就在那麵大坡上滾了下去,我抱著八歲的二弟在雨中大聲呼喊著三弟的名字,一直到天亮……。”石戎也坐了起來伸手抓住佟豹的肩膀,用力一握。佟豹平靜平靜又道:“我四歲那年家中曾請過一個叫佟玄的先生,他是千山派分支千華門的掌門,整教了我六年,也是因為我後母才離開的,走時還給我留了個地址,我和二弟丟了盤纏一路要飯到了他家,就此住了下來,得佟先生悉心教異,方才長大成人,後來佟先生又招我為婿,送我到千山派另一分支快刀門學藝,故而我就改名姓佟,再不想做愛新覺羅家的人了。”
石戎為了破解沉悶的空氣笑著拍拍佟豹的肩膀道:“我說你身上怎麼會有我這口五龍寶刀,原來是佟大俠的乘龍快婿。”佟豹奇道:“賢弟怎說這口寶刀是你的?聽家嶽說這是他一個小朋友贈給他的。”石戎一笑道:“佟大俠太抬舉我了。”順手抽出刀來輕彈一下,龍吟之聲立時不絕於耳,歎道:“這是家父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