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回 陳仙子初會許飛娘2

陳岩和李洪一到,與朱紅顏敘了幾句話,朱紅顏便收了白雲仙障,又把陳岩、李洪和笑和尚讓進洞府。笑和尚雖遲疑了一下,也還是進了洞府。朱紅顏先問陳岩:“你和白幽女的事怎麼的了?”

陳岩說道:“雙心合璧,前嫌盡解,打算幻波池開府之後,覓地雙修。”轉而問笑和尚:“我記得赤杖真人曾說你不可去巫山,原來是朱仙子在此,你如何反來了,果然惹出事來?”

朱紅顏說道:“自來婚姻之事勸和不勸散,赤杖老兒不是東西!”

笑和尚說道:“赤杖真人的話我倒是放在心上的,因追趕一隻怪獸,不想一直追到了巫山。我剛用騰蛇環把它圈住,紅顏也現身了。紅顏和我是三生前的情侶,她要重續舊緣,我不願誤了仙業,說僵了,便把我困在白雲仙障之中。”

李洪見他們說起情事,不感興趣,一眼見洞內角落裏蹲伏著一隻怪獸,笑問笑和尚:“笑哥哥追的怪獸就是它嗎?果然有趣,若換了我,也會追的。”

朱紅顏見笑和尚不再稱自己為朱仙子,直呼名字,連姓也省了,聽了甚是喜歡。她不好稱笑和尚前生名字,也不宜叫笑和尚,便跟李洪稱“笑哥哥”。她說道:“我和笑哥哥說好,以四十九天為期,在我白雲仙障中能安然度過,我便不再要他重續舊緣。若在四十九天期中不能安然度過,或者有人來找笑哥哥,就算笑哥哥輸。我當真還會用白雲仙障傷笑哥哥嗎?我賭的是緣份,我和笑哥哥緣份未盡,定會有人前來,是以我還行法把山穀掩去。到今天是三十天,眼看笑哥哥要著道兒了,你們也來了。”

笑和尚對陳岩和李洪苦笑道:“赤杖真人的話我如何會忘記?其實從靈嶠仙府回來,去東海把香雲寶傘還給燃脂陀頭後,便一直在釣鼇磯閉洞不出,誰知竟因想收服一孽畜,一路追到這裏,等我發覺,紅顏已經現身。你們倆如何也找來了?此處甚是隱蔽,又需穿過山腹,也虧你們能找到!”

陳岩說道:“幻波池開府,我和李洪想送一份厚禮,北海陸巽水宮裏尚有兩座紅玉牌坊,我和李洪商量了,打算去討一座送給幻波池。因為上次是你和我們一起去北海水宮的,況又多時不見,途中便去釣鼇磯看你。誰知你不在洞中,洞口也未行法封禁,估計你走得甚是傖促。一想赤杖真人所言,不會無因,莫非你去了巫山,有了耽擱?趕來一看,果然如此!”

朱紅顏說道:“赤杖真人對你說不要到巫山,其實你已知定是我在巫山。當年你我情份多厚,你既知我在巫山,為何反要避開?你想避開嗎?偏有一個畜生引你而來,這不是緣份?而且陳岩和李洪恰恰在四十九天期內找來,這一賭算是我勝了,笑哥哥你還有何話說?”

笑和尚無言以對,隻是苦笑。陳岩說道:“情之一字,最是刻骨銘心,我和易靜,也是曆劫三生才得以合籍雙修。你們兩人還隻是睽隔,並無嫌隙猜疑,笑兄何必堅拒?因果未完,你能成道嗎?”

笑和尚說道:“我是五歲上給家師帶到釣鼇磯的,師父除傳以道法,還有撫養之恩。師父又隻我一個徒弟,要我承繼衣缽,如何還能為情所擾?再說,峨嵋門規素嚴,師父能答應嗎?”

陳岩說道:“你這就癡了,闌因絮果,有其始必有其終,若要不為情所擾,便需完情之一劫。峨嵋門下有多少對夫妻?易靜和我不算,小南極光明境便有齊金蟬和朱文、阮徵和明珠兩對,還有嚴人英和周輕雲、孫南和齊靈雲、司徒平和秦家姐妺紫玲、寒萼;便是令師峨嵋掌教的乾坤正氣妙一正人齊真人和妙一夫人荀蘭英,不也是神仙夫妻?若說是出家人,白眉禪師的高徒朱由穆和薑雪君何等情厚?獨你不可嗎?若還不放心,你不妨虔心默祝,看令師許也不許!”

陳岩說的都是實話,笑和尚無法辯駁,隻得寧神息慮,把和朱紅顏的前因後果向師父齊潄溟默祝了一遍,半晌毫無動靜,知道師父沒有反對。笑和尚對朱紅顏苦笑道:“紅顏妺妺,陳兄難得到此,不知你這裏有什麼好東西招待?”

朱紅顏和陳岩、笑和尚說話時,李洪對伏在洞角的怪獸感興趣,這時已經馴服,並在外麵騎了一轉回來,接口笑道:“還有我呢!可不能把我忘了!”

陳岩見事已了,笑和尚終於沒有逃過情之一字,心中暗暗好笑。至於笑和尚和朱紅顏是如他陳岩和易靜那樣覓一洞府合籍雙修還是與朱由穆和薑雪君那樣作為有難同當的密友,那就由笑和尚和朱紅顏決定了。陳岩和李洪告別笑和尚,又向朱紅顏拱拱手,一溜劍光騰空而起。

因為在巫山耽擱了些時,此刻已是夜色朦朧。兩人把劍光升得極高,仿佛是青霄星空中的兩顆流星飛渡,猶如兩道紅線劃過,一盞茶時便過了黃河。陳岩對李洪說道:“我們這次去北海見陸巽,時間是饒有餘裕,又何必如此忽匆匆趕路?天下名山大川固然很多,其實一些不知名的山嶺峰巒也各有其妙,我們何不找一峰巒之上無人之處稍事歇息?”

李洪說道:“岩哥哥此話不差,前麵群山棘峙,高出雲表,中間一山蹲伏如虎,山頂巨石奇崛,何妨下去看看?”

陳岩說了聲“不錯”,兩人按下劍光,就在巨石旁落下,再看此山,山頂固然巨石磊露,各呈形態,石壁如削,不生寸草,半山以下卻是樹木葳蕤,月光之下黑影幢幢,耳邊鬆濤之聲不絕。兩人背靠巨石相對坐下,仰觀星鬥閃爍,俯看群山臣伏腳下,雲鎖霧封,隻露出小半山峰。風生袂舉,陳岩不覺心動,遂對李洪說道:“此時我心有所不寧,大約前途有事,免不了要打一架!”

李洪笑道:“岩哥哥你還怕打架嗎?”

陳岩也笑道:“也要看這一架打得值不值,尋常妖邪,一舉手就滅了,總得遇著個厲害魔頭,打也得打個痛快!”

才說得兩句,陳岩小聲說了聲“有人”,遂把身形隱去。隨見山頂上一陣風起,落下兩人。陳岩和李洪本是慧眼,趁著月光看得分明,來者一瘦一胖,穿著上非僧非道。瘦者長頸塌肩,頭上一叢黃毛,麵黑如漆,尖嘴猴腮,鼻孔朝天,頦下一撮山羊胡須,身穿灰布短褂褲,赤著雙腳,渾身黑煙繚繞。胖者麵白無須,招風耳,禿眉下兩隻凶睛,塌鼻之下嘻著一張大嘴,兩耳、鼻孔和下唇上都穿著金環。這兩人正是雲南竹山教中有名人物,瘦者名叫陶祿,胖者名叫汪九,都是竹山教中長老朱柔的徒弟。他們的師兄白首仙童任春在沅江奪寶時死於魏青的白骨鎖心錘,兩人這番身入中原,也是尋找峨嵋正教中人為師兄報仇。因為是初入中原,陳岩和李洪都不認識,隻是暗中戒備,摸清他們的來意,再行動手。

此時已是夜半光景,陶祿和汪九向四周張了兩張,陶祿說道:“明明看見兩道劍光在前,我們已追了首尾相連,倏忽不見了劍光,莫非知道我們追蹤,藏起來了?”

汪九說道:“從劍光上判斷,這兩人當非弱者,我們倒要小心。”

陶祿說道:“師弟還是這樣膽小!剛才那兩道劍光固然強烈,但遠遠看去,駕劍光的兩人卻還像個幼童,我們出道幾十年,何嚐吃過敗仗處過下風?”

汪九說道:“大師兄任春多年威名,才一出山就在沅江送了性命,我們的能耐比之大師兄還有所不如,師兄還是小心些為妙。——許飛娘要我們追蹤兩個人,說是其中一個兒童模樣的,是峨嵋掌教妙一真人九世前的兒子,如能把他殺了,勝殺峨嵋多人,又說當在前途見麵,如何還不見她蹤影?許飛娘可真是個妙人兒,不僅俊俏,簡直是媚到了骨子裏,我們取了那小雜種性命,許飛娘便答應到你我洞府盤桓幾天,隻怕她說過的話不作數!”

陶祿沒有答話,向汪九搖搖手,一雙鬼眼四處探視,又用鼻子嗅嗅,仿佛已察覺到什麼。李洪因聽汪九話說得難聽,還罵他是小雜種,不覺大怒,先不現身放斷玉鉤,使身法朝汪九臉上就是一掌。李洪用的佛門小金剛掌何等的厲害,又是出其不意,這一掌把汪九的頷骨擊碎,牙齒打落四個,痛得汪九幾乎暈倒。他哼了一聲,先一拍腰間革囊,一百另八支心如劍全部發出,繞身環飛,同時罵道:“什麼人膽敢暗算我!”

李洪罵道:“你二人稱白首仙童任春為大師兄,一定是雲南竹山教的孽障,我便是李洪,一直站在這裏,你們自己眼瞎,看不到我怪誰?今夜月色好,我本想在月下看看山景,你們偏在這裏鴰噪個不停,擾得人心煩,還敢對我口出不遜,打你一掌是讓你長點記性,這裏不是雲南,輪不到你撒野!”說畢現出身形,肩一搖,斷玉鉤剪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