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回 淩雲鳳幻波池借寶3

李洪一見笑和尚被困,嘴裏喝一聲:“什麼人敢困我兄弟!”肩頭一搖,斷玉鉤翦尾而出,向平台上女子飛去。那女子冷笑一聲,說道:“李洪,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一抬手,一股白氣迎向斷玉鉤。陳岩向李洪說了聲“且慢”,指端紅光急閃,匹練般攔在白氣和斷玉鉤中間。李洪見陳岩出手攔阻,收回斷玉鉤,問陳岩:“為何攔我?”陳岩說道:“問清楚再動手。”這時,笑和尚在陣中說道:“是陳兄和李洪弟嗎?我的事不用你們管,你們也管不了!”那女子指端白氣縮回,看看陳岩,說道:“原來是桓玉桓真人,成了這般模樣,若不是見了你的劍煞,還真認不出來。你們來的正好,我和笑和尚這段公案,就請你們斷一斷!”

陳岩聽了一愣,仔細看那女子,忽然醒悟,說道:“你是朱紅顏朱仙子?”

此人確是姓朱,名叫紅顏。她雖未與李洪打過交道,卻與桓玉有過一麵之緣。因桓玉頂了陳岩的肉身和姓名時間不長,是以朱紅顏一時並未認出。陳岩與朱紅顏見麵是上一世的事,是以陳岩也一時沒有認出朱紅顏。當陳岩一認出朱紅顏,便知朱紅顏和笑和尚之間一定是感情方麵的糾葛。並且也終於悟出,靈嶠仙府赤杖真人說笑和尚不要去巫山神女峰,原來是為的避開朱紅顏。但朱紅顏要他和李洪斷朱紅顏和笑和尚之間的公案,卻不知從何說起。

朱紅顏是一個避世修行的散仙,常年隱居在巫山神女峰之後,已經曆劫三生。作為女性散仙,法力又高,修行之處便有意弄得花團錦簇,異香氳氤。但平時卻又施法掩去真跡,變得荒寒無比。她所設的禁製不過遮人耳目,尋常人進得穀中,也不會觸禁受傷。因此,別說正邪各派修道人不知道她,本地的樵夫獵戶也從沒見過她。

她麵前那隻香爐,是一件至寶。此時便是用爐煙困住笑和尚的。若讓爐煙升在頭頂結成一華蓋狀,再用真氣向華蓋一吹,在煙光雜遝中,浮世中的種種現象都會在煙中現出。而她在這三生中所要找的,隻有一個人,名叫顧秋生,這是笑和尚的前生名字,她之找笑和尚,找了三生。因為在三生前,朱紅顏和顧秋生是一對郎有情妾有意的情侶。

這是一個依山傍水的村子,名叫石峪頭,村中又兩家大戶,一是顧秋生家,另一家便是朱紅顏家。顧秋生本是世家子弟,祖父顧逸樵進士及第,官做到州牧,算是顧家的全盛進期。顧秋生的父親顧士雄,雖隻考了個秀才,後來便屢試不中卻也懂得詩書傳家。顧秋生生得風流儒雅,聰明過人,大有乃祖之風,十六歲上鄉試第一。兩年後上省城趕考,行前顧士雄打算給顧秋生定了親再上路,女方便是朱紅顏。朱紅顏比顧秋生小兩歲,在孩提時代,他們是經常見麵的,所謂兩小無猜,也玩過“繞床弄青梅,郎騎竹馬來”的遊戲。兩家結親,大人滿意,顧秋生和朱紅顏更是稱心如意。或許過於美滿的婚姻易遭天妬,顧秋生在趕考的途中被劫盜一悶棍打死,朱紅顏聞知顧秋生凶信,投入村頭小河中自盡。

有句話叫“無巧不成書”,顧秋生和朱紅顏都被人救了。救顧秋生的是隱居東海琵琶島的散仙,名叫陸況。他偶然路過,見顧秋生新死,身體尚溫,喂了一粒丹藥,顧秋生起死回生了。陸況見顧秋生生得極清俊,根骨上乘,便收為徒弟帶回海島。救朱紅顏的是在巫山神女峰之後隱居的女散仙,名叫左鳴玉,之後朱紅顏便隨著左鳴玉在巫山神女峰之後隱居潛修。因朱紅顏是得到顧秋生死信的,在傷心一段時間後,也就斷了念想。顧秋生向陸況問起朱紅顏,陸況告訴顧秋生,說是朱紅顏知道他的死信後已投河自盡。這並不是陸況有意隱瞞朱紅顏被救,而是左鳴玉用迷蹤術隱去被救一節。

之後,朱紅顏兩次轉世都被師父左鳴玉度上山,十餘年前左鳴玉成道飛升,朱紅顏獨自在巫山神女峰修行。直到此時,朱紅顏並不知顧秋生的行蹤。

顧秋生的經曆要複雜一些,他的師父陸況因與仇人鬥劍,顧秋生先於師父陸況兵解,元神被陸況用一法寶強行送出,陸況本人則形神俱滅。顧秋生轉世後,真靈不昧,一心向道,二十歲上獨自進山尋師,誰知斷崖千尺,一失足跌了下去死於非命。到了第三生,命運尤其悲慘。五歲上一家老少均死於盜賊,顧秋生獨被苦行陀頭救上釣鼇磯。苦行陀頭平生也隻笑和尚一個徒弟,團團一張圓臉,遇人便是笑嘻嘻的,又極聰明,苦行陀頭是要笑和尚繼承衣缽的。苦行陀頭飛升極樂,因怕笑和尚無人教誨誤入岐途,命笑和尚暫入峨嵋,也是要齊潄溟代管的意思,仍是要笑和尚繼承衣缽的,是以笑和尚並未移居峨嵋,而是獨居釣鼇磯修煉。若論笑和尚的本領,此時他的無形劍遁已練得出神入化,其本領在峨嵋小一輩中也是佼佼者了。他之名笑和尚,不特指他待人一向笑嘻嘻仿佛並無機心,實則笑也是笑和尚的一門功夫。丹田內真氣由哽嗓之處湧出,初時如鳳鳴鸞和,極其好聽,此時百鳥翻飛雲集已頂;繼而如龍吟虎嘯,山穀之中群獸或失驚奔跑,或俯首伏地。再後隻聽巨雷滾滾,山崩地裂,天地變色。其實笑和尚也隻是在天蠶嶺斬文蛛取幹天火靈珠時應尉遲火之請笑過一次,平時好端端的笑什麼?他雖天性滑稽,卻也不喜賣弄。

盡管笑和尚道力深湛,對前生之事卻甚懞憧,與李洪、陳岩去靈嶠仙府取藍田玉實時,聽赤杖真人對他說不要去巫山神女峰,反倒引起了他的疑惑,隱隱感到或許那裏有一個人與他有極大幹係。這一件事一存在心中,便甩不掉拋不開,竟經常思慮起來。他幾次默默推算,但凡涉及自己的事,往往推算不出,前生之事,更是渺茫。但他還是聽了赤杖真人的話,索心在釣鼇磯潛心修煉,連洞門都不出。

世間事,往往有諸多巧合,又說人算不如天算,你想不出門,也由不得你。

在釣鼇磯一側,大約離釣鼇磯五百餘步,有一靈芝圃,這是東海三仙住在釣鼇磯時由元真子的徒弟諸葛警我從各地收集來的,有數千本之多。諸葛警我隨師移居峨嵋之後,因峨嵋開府時得到數百本異種靈芝,種在峨嵋,此處的靈芝圃便漸廢止。笑和尚也未著意管理,隻略用太清仙法封鎖,偶而也有人尋來,破禁之後隨意采取,笑和尚也從來沒有攔阻。這日,笑和尚正在洞中做日常功課,忽覺靈芝圃裏有動靜,若在平日,笑和尚並不過問,今天忽然心動,暗出洞府看看是何人前來。這一看,笑和尚大吃一驚,來靈芝圃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個怪獸。說它怪,是生平未曾見過。隻見它生得熊嘴馬臉,額上長了隻半尺多長的兩隻尖角,長腿短尾,除項上一圈白毛,渾身火紅,背脊上一條長毛鋼針般立著,嘴裏銜著一本靈芝,正慢慢咀嚼。靈芝圃裏是用太清仙法封禁的,這怪獸竟能用丹氣把禁製鎮住,然後再吃靈芝。笑和尚想掩近些看個究竟,離怪獸還有十丈,那怪獸竟向笑和尚方向看了上眼。笑和尚的無形劍遁,在這樣遠的距離,尋常修道人都不會覺察,這怪獸竟嗅出了異常。到笑和尚距怪獸還有五丈時,靈芝圃裏紫光一閃,那怪獸已收回丹氣,同時一口向笑和尚噴來。笑和尚什麼道力,這丹氣如何能傷得了他?因見怪獸無禮,晃身向前,在這怪獸的屁股上就是一掌。笑和尚的佛門小金剛掌何等的厲害,隻用了三成力,便把那怪獸打得在地上連打五、六個滾。那怪獸站了起來,對笑和尚又是一口丹氣。笑和尚讓過,在怪獸屁股上又是一掌。這一掌用了五成力,打得怪獸怪叫一聲,站起來四足一蹬騰空而逃。笑和尚心想,白吃我幾本靈芝倒也罷了,我不想傷你,你倒想傷我!想逃嗎?我且和你比比誰更快些!笑和尚大腦袋一晃,跟在怪獸後麵急追。

釣鼇磯本在東海岸邊,東、南、北三麵是海,隻西麵是陸地。那怪獸向西逃竄,速度極快,半空之中,風馳電掣,仿佛一條紅線向西劃去,憑笑和尚的本事,與那怪獸隔著三十多步,追近一步都難。笑和尚想:這怪獸有此神通,少說也有千年以上,我何不把它捉來,給我看守洞門?笑和尚心裏這樣想著,劍光並未稍緩。一盞茶時,已是幾千裏路下去。眼見前麵群山逶迤,其中一峰高出雲表,輕霧似紗,半籠峰巒,越顯倩影俏立。笑和尚這一追,竟追到了巫山神女峰。但笑和尚此時還未知道,見怪獸頭一低,向山腰撞去,一陣喀喇啌隆之聲響起,怪獸穿山而進,笑和尚一按劍光,穿入洞中,緊緊跟著。稍頃穿出山腹,已到了山後。笑和尚心想,這樣窮追,何時能追上?一伸手從法寶囊中取出騰蛇環,向怪獸拋去。騰蛇環是在鐵刀峽得的一件異寶,半圓形一隻玉環,上盤七條靈蛇。騰蛇環一出手,幾乎是在一個瞬間,騰蛇環化作七條靈蛇各噴彩煙,把那怪物團團圍住,那怪獸口噴紫色丹氣抵住彩煙,顯然力有不逮。笑和尚剛想上前收服怪獸,白光一閃,一女站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