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的飛劍,並不能傷及李純分毫,可她卻像瘋了一樣,一次又一次操縱著飛劍襲來。
“為何?”
李純低頭俯視她,半晌才一字一頓問道。
“我要為我哥哥報仇!”
女孩倔強的小臉,讓人心疼。
她梨花帶雨,孜孜不倦的進攻著,直至法力枯竭。
李純定定的看著女孩,看著她沉入血海之中,然後又奮力的浮起來,齜牙咧嘴的恢複著法力。
每恢複一絲法力,她就揮舞出飛劍,不知疲憊的攻擊著自己。
“為何?”李純聲音沙啞問道。
等了少許,他冷冷道:“你知道我問的不是她!”
“殺了她。”
腦海裏的聲音終於有了回應。
這聲音雖然一如既往的冰冷,可李純清晰的聽到了情緒的波動。
“她是你的誰?”李純逐漸放鬆下來,沒有理會飛劍的襲擾,語氣平靜追問道。
聲音沉頓了好久好久,直至女孩再也無力揮舞飛劍,那聲音才道:“她是本座的妹妹!”
什麼?
李純震驚了。
這家夥,竟然要自己斬殺他的妹妹?
“親妹妹?”他下意識問道。
聲音沉默少於,語氣不再冷漠,淡淡道:“異母同父。”
“如果我猜得不錯,她應該早就死了,可在這幻象之中,你卻還要將她拉出來鞭屍,你不覺得過份嗎?”
雖然那女孩和他是異母同父,可這種死了又拉出來讓人再殺的行為,讓李純覺得有些憤怒。
就算你們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至於如此啊。
何況那還是個小女孩,他們之間,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好比自己,他的仇人也不少,讓他恨之入骨的也不缺,可殺了之後便會讓恩怨就此兩清,絕對不會捏什麼幻象出來再殺一次尋求快感。
“看到浮在血海上的那隻白胡子頭顱沒有?”聲音悠然響起。
李純低頭掃視,看到了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沒等他發問,那人一句話令他渾身炸毛。
“那是我父親,我曾親手斬殺了他!”
弑父!
這兩個字浮上腦海,李純不禁打了激靈,頓感渾身冰冷。
這得窮凶惡極到各種地步的畜牲才能幹出此等事來啊。
“旁邊那條斷臂,是我爺爺!”
“左側那條短腿,是我大伯的。”
“還有,你剛剛斬殺的小男孩,是我哥哥。”
平靜的聲音一句接一句。
李純腦海轟鳴,渾身無數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你,你……”看著那些殘肢斷臂,他登時語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很瘋狂吧?”
聲音略顯自嘲,可下一秒又變得憎恨無比,歇斯底裏怒吼道:“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李純沉默了。
他想起無極老鬼曾經跟他說的一句話。
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那些人,是聲音主人的親人,卻慘遭毒手,死了都要被拉出來鞭屍,足見此人有多痛恨他們。
李純實在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仇恨,能令此人如此喪心病狂。
聲音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李純的想法,沉默了少許,道:“很可悲,很可笑吧?”
李純不點頭也不搖頭,回應道:“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所以不下定論。”
“圓滑的小鬼。”
話音剛落,恍惚間,無數畫麵快速在李純麵前。
他看到了一個男孩在雨夜,在一個破舊的小院裏呱呱落地。
畫麵一轉,他看到了年約七歲的小孩站在破舊小院的門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一個穿著長袍的修道者扼住喉嚨,震碎了魂魄。
畫麵再轉,男孩進入了一個奢華的大院,他被所有同齡人排斥,被所有同齡人欺負。
“野種。”
那些孩子的罵聲,這兩個字讓李純尤為深刻。
十三歲,因犯了小錯的男孩被關在了柴房裏餓了三天三夜,正當他渾渾噩噩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悄悄進入了柴房,給他帶來了水和食物。
吃飽的小男孩露出燦爛的笑容,小女孩也燦爛的笑容。
“野種,若非你體內留著我的血脈,我恨不能一掌劈死你這令家族蒙羞的畜生!”
畫麵再變,犯錯的小男孩被罰跪在祖堂前,周遭的長輩以及同齡人不禁沒有幫他求情,反而紛紛對他口誅筆伐。
“你就在這裏跪到死為止,膽敢站起來,我一巴掌劈死你!”
男孩抬頭,這是他第一次直視自己的‘父親’。
李純看到了男孩眸子深處一閃而過的悲痛和憎恨。
就在眾人準備離開祖堂之時,那小女孩哭著跪下,與眾人不同,她給小男孩求情了。
男孩的父親心疼女兒,拗不過隻能輕歎問道:“為什麼?”
小女孩緊緊抓著小男孩的手臂,哭得梨花帶雨,道:“因為他是我哥哥。”
男孩的父親盡管不想承認,事實卻擺在眼前。
這個令家族蒙羞的小男孩,體內留著他的血脈,確實是小女孩的哥哥。
猶豫再三後,他收回了成名,讓小男孩跪十天十夜。
這十天十夜裏,如果沒有小女孩偷偷的送食物,小男孩早就餓死了。
.....
畫麵閃得很快,李純看到了小男孩展露出的修道天賦,也曾看到那個家族的高層商議對他是留是殺的議會。
經過激烈的討論,也許因為小男孩的天資實在太好,家族的高層最終還是同意將他留下。
轉眼間,李純看到了男孩一步步是如何從‘奴隸’變成家族徐徐升起的閃耀之星,最後打破他家族的記錄,邁步真君。
又是雨夜,成就真君的他,天地法力籠罩了整個家族,隨後就是慘絕人寰的哀嚎和怒吼。
他隱藏了多年的屠刀,終於揮了下去。
他屠盡了家族的尖酸刻薄之人,將他們的頭顱擺好,然後跪地哀嚎他母親的名字。
李純知道,他在祭奠他的母親,他已經知道當年是誰殺了他母親了。
偌大的家族,唯有那個長大的女孩還活著。
待得男孩祭奠完自己母親,那女孩義無反顧的持劍朝他殺去。
李純雖然沒能看到最終的結果,不過不用想都知道,男孩還是下狠手把女孩擊殺了。
“你殺的這些,都是本座當年的敵人,他們有半步踏入仙路的真君,有形同螻蟻的入道者,他們,都該死。”
聲音將李純拉回了現實,叮的一聲,那小女孩的飛劍刺來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殺了她,你將是無數年來,第一個越過這一關的人。”
李純握了握金劍,沉默少許,突然目光堅定道:“不,這不是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