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情有可原
邊陲。
院內的假山不動聲色的立在池中，石縫中的清水順著凹凸不平的假山表麵汩汩落在布滿綠苔的池中。
不遠處的樹梢上傳來早起的鳥鳴，視線近處的長青葉受不住風的壓力順勢飄下，不甘心的在空中打了個旋兒。
“鳥啼花落屋西東，白子煙青芋火紅。昔歸如果在，一定會喜歡的。”竹青清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悠然斜眼看他：“怎麼，你想他了？”
竹青笑得不置可否：“你不是也想你家那位了嗎？昨天也不知道是誰在後院偷著打電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怕被抓早戀的學生呢。”
“哎——別這麼看著我。”竹青擺了擺手：“就你知道那是打電話最好的地方啊，碰巧而已。我可沒有心情吃狗糧。”
清晨的風還帶著夜裏的清涼，沈悠然深吸一口氣，努力享受這美好的早上。
“相愛的雙方之間呢，最重要的還是坦誠。”
還說沒有偷聽，沈悠然哼了一聲，睨他：“這算是你的忠告？”
竹青輕咳一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說：“......前車之鑒。”
“天氣真好啊，這地方四季恒溫，師妹，你準備什麼時間在這養老啊？能不能加上我和昔歸？他身子骨不好，這樣的氣候最適合養人——哎，你去哪兒？”
某人的聒噪實屬數十年如一日，沈悠然轉身朝早餐區走去。
中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耳邊還是竹青透亮的聲音，卻讓她生生刹住了腳步。
大約原地停滯了一分鍾，沈悠然才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指尖翻飛之間，屏幕上顯示出了撫州近一周的天氣溫度。
撫州地屬北方，晝夜溫差大，幹燥異常，一連數日都是大太陽，平均溫度已經在三十度左右。
沈悠然心中驚惶不可自抑，又點開了現下邊陲的天氣溫度，這裏氣候濕潤潮濕，四季如春的季節裏，平均溫度比撫州降了十度左右。
——那邊濕氣重，照顧好自己，別生病。
沈悠然手握著手機，腦中白光一閃，周身竟發起冷來。
原來......
難道說，他一開始便是知道的？
腦海中迅速整理著近期和唐熠城相處的點點滴滴，平日裏不被注重的細節逐個放大在眼前。
原來在那日他去洗澡，她接到折扇‘速回’的消息時，他就知道了她的計劃。
沈悠然清晰地記得自己當日回頭看到他神色如常的端著盤切好的果盤站在那裏，原來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中，竟是......
他看透自己的心思，清楚自己在和誰聯係，就連她費心以項目考察的借口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從頭到尾，他全無阻止，反而是放任她回來。
一切自作聰明的小算計，早就在他那裏有了備案。怪不得昨天打電話的時候他連提到項目的考察都沒有問及。
他不問，她也理所當然的沒有提，好像這樣便是能逃過心裏的不安。
沈悠然確認一樣的反複滑看了數次，那點最初的心底發冷的感覺漸漸衍生為名心虛的焦躁。
愛一個人，當真會卑微至此麼。
這樣放任她的做法，不問不提，卻在身後默默地看著她遠走。沈悠然閉上眼，在了解前因後果這幾分鍾的掙紮讓她坐立難安，忍不住去想他失望的眼神和看不見位置裏的欲言又止。
林軒說得對，這段情感裏，她是始終被愛的那一個，所以在一個安全範圍的懷抱裏，她作天作地，任性自私。
無人指責，她便以為她做的一切都有‘情有可原’四個字兜著。
竹青過來的時候，發現沈悠然的心不在焉，上前扶了把她的手臂：“怎麼了？”
“我要回去。”
清爽的風穿堂而過，吹不散心中的燥意，竹青看著她篤定的麵容，反應過來她不是在開玩笑。
那張一向笑嘻嘻的麵容，也逐漸正色起來。
正廳的風少了些許，元茶身旁跟著一個下屬，附耳說著什麼。兩個人同時看向了他，直到下屬離開。
“早啊。”元茶露出個微笑：“吃過早餐準備一下，一會要迎接位貴客。”
“我......”
沈悠然被竹青拽了一把，想說的話斷掉。
“對了！”元茶走一半又想起什麼，側過身說：“上一次的軍火商應了折扇的急......我要好好回報他。”
那次唐熠城突然現身M國，身邊的下屬定是事無巨細的做了稟告。
當日出任務的時候是明茗下達的任務，點名讓她過去進行交接。沈悠然心存疑慮，後來走得時間很急，便沒有時間當麵找明茗問個清楚。
“大師哥在總部？”
竹青一怔：“應該是吧，近期也沒什麼任務啊。”
“你上次見他什麼時間？”
“我從回來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他，你怎——哎？”
頭皮上的陣陣涼意讓沈悠然片刻猶豫都沒有，追著方才元茶走掉的方向追了過去。她越發覺得剛才元茶話中有話，就連最後一個眼神都變得有深意了起來。
元茶剛進書房，後腳沈悠然便闖了進來。
他無奈的搖頭：“還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
沈悠然望著眼前的人，身體兩側的拳頭不自覺地捏緊了，整個人呈現出情不自禁的防禦狀態。
她甚至能聽見胸膛處因為情緒激動而加速跳動的心髒，以及自己緩慢而清晰的咬字：“為什麼這一次大師哥沒有跟著過來？”
眾所周知，明茗是‘夫人’的心腹，從不離開片刻，即使在A市三番五次的見過沈悠然，也是因為元茶也在。
他根本就不該離開‘夫人’身邊！
“總部還有事情需要穩妥的人去處理......”元茶兩指漫不經心的翻著雜誌，順口回答道，話還沒有落地，他將雜誌合上，對沈悠然漾起個帶有少年氣的笑容：“師姐張口閉口不是竹青便是明茗，怎麼不見你這樣念我？”
人在撒謊的情況下突然受到質問，難免會暴露一些細微的表情。她沒放過任何的細節，可元茶實在是神色自如，沈悠然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我就說呢。”沈悠然也笑了，像是一朵綻放的黑色雪蓮，頃刻間便融化了緊張，揚了揚手機：“怪不得打他電話沒人接。”
窗欞上的光線不偏不倚的擦過元茶的側臉打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沈悠然的錯覺，元茶嘴角的笑好像略微收斂了那麼一些，那點轉瞬即逝的少年氣因著這問題，遇見光便散了個幹淨，須臾過後常見的神情又像是畫在臉上的麵具一樣，和皮肉肌理嚴絲合縫，喜怒皆叫人看不出來丁點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