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這會兒才想起,剛才在茶樓的時候,她都忘了問邊疆,聖上出事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也不知道距離現在已經發生多少天了。邊疆之前也時不時就進宮,所以要從邊疆進宮的次數來分析聖上出事的時間,還真不好算。
不知道距離現在,聖上出事兒已經多久了,他們已經瞞了多久了,更不知道他們還能再瞞多久。
看聞芮剛才的樣子,聞芮一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後院婦孺,就根據和她們母女息息相關的兩個男人的動態,就生出了疑心,奇怪宮裏麵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情,朝堂之上那些已經活得跟人精似的的朝臣們,更能敏銳的發現不對勁了,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生疑。
一個朝臣生了疑心,尚且可以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可當許多朝臣都開始生出了疑惑呢?
而且聖上現在臥病再次,精神時好時壞,隻能口頭上吩咐一些事情,連朝政都不能再理,那麼早朝自然也是不能上的了。半月大朝會,一旬小朝會,也不知道在宮裏麵,邊疆和皇後娘娘她們究竟用的借口將這大大小小的朝會給敷衍了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露出風聲,京城到目前都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兒起伏。
宮裏麵的事情離蘇氏他們實在太遠了,在茶樓,邊疆和蘇氏分別前,他說的那句話讓蘇氏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既是指關於他們成親這件事上的那些阻礙,也包含了關於聖上的這件事。
不過就算蘇氏想管,也輪不到她管。
她能做的,隻是待在家裏好好備嫁。
蘇氏看著一無所知的聞芮,看著笑容天真爛漫,隨心自在的聞芮,想著,顧秉之可能也是這樣想的吧!反正聞芮知道了也並沒有什麼用,與其告訴了她,讓她跟著一起擔心,還不如就瞞著,等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之後,成則所有人更進一步,敗則舉家將傾。
是的,舉家將傾。
顧家早就被當今聖上烙上的太子黨的標記,一旦太子沒能順利登基,而是其他皇子登基,顧家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保住一條命。
……
蘇氏心裏很亂,才從邊疆口中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她還隻是驚訝。
但來了顧家之後,看著聞芮,她慢慢的想的更多,想的更透徹明白,心裏麵除了驚訝,還充滿了擔憂和恐懼。但她越是這樣,心裏越是亂,她就越是不想一個人安靜待著。
反正今天張明玉和聞沉帶著聞長安出門兒了,她回去家裏也隻有她一個人,蘇氏索性就留在了顧家,跟聞芮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蘇氏是聞芮的親娘,聞芮也沒什麼好顧忌的,跟蘇氏聊了一會兒後,府中的下人過來回稟事務,需要她處理,聞芮便將蘇氏撂在一旁,直接開始吩咐起了下人。
蘇氏就那麼坐在旁邊,看著一派沉穩,有條不紊的打理著家事,越發有一家主母樣子的聞芮,慢慢想著她自己的心事。
顧氏是上午就出的門,去了顧府,在顧府用了一頓午膳,所以下午就回來了,沒有再繼續留在顧府用晚膳。顧有憫和顧淮安分別被顧壽媳婦兒和顧福媳婦兒抱著。
家裏換了大宅子之後,蘇氏他們立馬就給聞長安找了一個有經驗、品性淳樸老實的奶娘,不需要奶娘喂奶,隻需要奶娘貼身照顧著聞長安。而顧家這邊就好多了,家裏多了許多下人後,就讓顧福媳婦兒和顧壽媳婦兒騰出手,專門來照顧龍鳳街姐弟兩個。
倒是免去了蘇氏和聞沉、張明玉他們找奶娘時的各種麻煩和憂慮,害怕自己看錯了眼,找了個不好的奶娘,害了聞長安。
顧有憫和顧淮安姐弟兩個人一看見外祖母來了,眼睛頓時一亮,驚訝的伸出雙手,爭先恐後的要蘇氏抱他們。
這個時候,聞芮立馬就想到了剛才自己被蘇氏打回來的這個問題,她戲謔笑道:“娘,有憫和安安,你偏心哪一個,要先抱哪一個呀?”
聞芮笑得很幸災樂禍。
顧氏雖然不知道前麵她們母女的對話,但光聽聞芮這句話也能明白聞芮的意思了,嗔怪的看了聞芮一眼,幫親家母說話,道:“你可別挑事兒,憫憫和安安已經能夠聽懂話的了。”
還是顧氏幫忙,先抱走了離她最近的顧淮安,蘇氏便順水推舟,笑容可掬的看著乖巧可人的小姑娘顧有憫,將她抱在懷裏。
顧有憫朝她露齒笑著,蘇氏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小姑娘無憂無慮,都還不知道,她的未來公公婆婆、她的未婚夫婿,現在可是在火上烤著呢!
……
蘇氏和邊疆在茶樓分開了之後,蘇氏還以為邊疆是直接就進宮去了,等到後麵平南伯府的人來聞家給她送東西,才知道邊疆離開茶樓之後,還去了平南伯府一趟,平南伯夫人做的所有事情,就算蘇氏沒有向他告狀,邊疆也全部都知道,隻是之前在宮裏麵出不來,騰不開手來處理罷了。
蘇氏不知道邊疆對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說了什麼,但看著眼前的平南伯夫人身邊得力媽媽的婦人,看著她對自己恭敬謙卑的態度,想來也是雷霆大怒,把平南伯和平南伯夫人給震住了吧!
蘇氏翹起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說,什麼都不說,什麼事情都默默的給她做好了,將一切障礙給她掃平,隻需要她點頭就行了的男人,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怎麼可能不動心,不願意呢?
王嬤嬤微微抬起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美貌婦人,看她那隨意的坐姿就知道,她是沒學過什麼規矩的,連端意姨娘都還不如,可偏偏就是一個女人,二爺動了心。
要說美貌,蘇氏是美貌,但容貌也算不上頂頂的好;要論風情,那就更別提了,京城裏權貴遍地,所以和離或者喪夫的貴女也多著呢,二爺不喜歡青澀年輕的,那風情更甚的人也比比皆是,甚至還門當戶對呢!
除了一個禍水,王嬤嬤真是想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蘇氏了。
想起二爺那日匆匆回了平南伯府,表情冷凝的對伯爺和夫人說的那些狠話,連周圍的下人都沒有先叫下去,是一點兒麵子都沒有給伯爺和夫人留的,王嬤嬤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些什麼分家的字,王嬤嬤光是想想,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說老伯爺和老夫人去世了之後,兄弟這一輩分家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平南伯爺這一輩就隻有他和邊疆兄弟二人,而且兄弟二人的感情還挺好的,邊疆又常年在西南邊疆,就更沒有分家的必要了。哪怕聖上賜下了將軍府,邊疆搬出去住了,也頂多是分府未分家。
如今,為了一個女人,卻說了要分家的話。
邊疆能為蘇氏,對著自己的大哥大嫂都能做到這個地步,王嬤嬤萬幸他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要找下人的麻煩。
不然,陪著夫人去將軍府找端意姨娘的人是她,陪著夫人去找顧夫人的人也是她……等二爺離開了之後,哪怕他在的時候,看都沒有看自己這個老仆一眼,王嬤嬤也覺得自己像是死裏逃生了一回似的。
想到了這些事情,王嬤嬤對眼前的婦人的態度便愈發尊重了,深深的俯下了身,說道:“夫人說,以往與您之間有些誤會,您馬上就要和二爺成親,過了門便是一家人,那些誤會就讓它過去吧。這些都是夫人送給您補身子的。”
“夫人還說,二爺一直未婚,平南伯府又隻有侯爺與二爺兄弟二人,府裏夫人連個閑聊說話的人都沒有。”王嬤嬤繼續說道,“等日後您過門兒了,到時妯娌之間多多往來,互相作伴也有個意趣兒。”
平南伯夫人求和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
王嬤嬤說完這些話後,有些緊張,生怕蘇氏不願意接受。
假如是個高門大戶的貴女,王嬤嬤還能有自信,是肯定會接受的。但蘇氏,王嬤嬤心裏還真沒底,畢竟在他們看來,市井出身的婦人潑辣又不講理,難保蘇氏不會為了一時之氣,記恨之前自家夫人做的那些事情,不願意接受夫人的和好。
王嬤嬤正這樣想著,就見蘇氏語帶笑意的說道:“還不快將王嬤嬤扶起來。”
她對旁邊的丫鬟吩咐著。
蘇氏說道:“王嬤嬤是平南伯夫人身邊的老人了,不必行如此大禮。夫人的心意我受到了,王嬤嬤回去後,還請代我道一聲謝。”
如果真的對王嬤嬤的行禮誠惶誠恐,那麼在王嬤嬤剛準備要下跪的時候,就該讓旁邊的丫鬟去扶著了,而不是等她都在地上跪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叫起。
不過即便如此,王嬤嬤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自己本就是個下人,膝蓋也沒那麼金貴,跪便跪罷了,權當是讓蘇氏出了氣。隻要蘇氏願意接受夫人的求和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