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這話倒是說的情真意切,不是作偽。
生於皇家,要想有幾個真正情投意合的朋友,本來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他也是難得碰到虞允文這樣和自己年紀相仿,而且說話投機,同樣機敏高傲之人。
所以惜才之下,便起了結交之心。
“孤也知道以你的才學,來日科舉唱名也不在話下,我也知曉你是個心氣兒高傲的主兒,所以壓根兒,也就沒想著給你封賞什麼官銜。”
“暫時你也就當孤的幕僚吧,哪一日,你想一展胸中抱負了,孤自會放你離去。所以,你萬萬不要令孤失望啊!”
虞允文沒想到今日的事情,一波三折的起伏轉變如此之大。
他是知道趙構對自己青睞有加的,但是沒想到趙構居然如此看中自己,居然起了和自己結交之心。
“在下真是不勝惶恐,小子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青睞?心中不勝感激,小子自不會令殿下失望。”
虞允文也適時的抱拳表忠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啊!我們都要好好的,這天下,終究是我們年輕人的天下,讓我們一起攜手,造福這江山社稷和天下黎民百姓!”
趙構頓時內心一陣激蕩,目光注視遠方虛空,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
二人相繼沉默不語,就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話說宋齊魯這邊正監督著王鐵錘他們“大煉鋼鐵”,玩的不亦樂乎。
第一批陌刀和唐橫刀已經下線,就是半身鎧經過幾次修,也終於整出了成品。
雖然數量不多,但總歸是摸索到了一些門路。接下來批量生產的效率就會上去了。
宋齊魯並不知道遠在千裏之外,他的寶貝徒弟虞允文,這回著實“坑”了一把他,給他弄了個老大的官職。
其實依著宋齊魯的本意,他就沒想著這麼早涉足“中樞”,要知道在趙構那裏當差,可不是什麼輕鬆差事。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暫且不說,估計就以宋齊魯的政治智慧,也鬥不過朝堂上的那群老狐狸。
單是整天麵對“投降派”的那群傻逼,宋齊魯就能氣個半死,說不得待的久了就會折壽。
以那幫子老油子的秉性,禦敵安民沒見多大能耐,但要是使個陰招,下個絆子,打打嘴炮什麼的,那可是個頂個的都是高手。
宋齊魯現在需要做的事太多,他不想在朝堂上牽扯自己太多心力。
與其看著那幫子傻叉生氣,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安心研究他的火炮和蒸汽機。
宋齊魯始終相信,唯有教育可開民智,唯有實業方可救國。
他也不知道這穿越係統,啥時候就給自己“重啟”或者“複原”了。
所以現在的宋齊魯才有時不我待的危機感。
才不得不狠狠地壓榨自己,期望在自己“走”之前,能靠著自己前世所學,給這個世界多留下一些東西。
他相信,隻要自己留下的“祖業”足夠大,就算“後世”子孫不爭氣,敗家也能多敗一段時間。
其他的國家就是想要追趕上,那也得需要一定的時間。
宋齊魯的心底還是熱愛這個民族和這個國家的,所以他就更不想看到蒙、清的鐵騎踏破這山河。
更不願看到因為閉關鎖國的愚昧而遠遠落後於其他世界各國,直到被西方列強的打破轟開國門……
那屈辱,悲慘的現代史,他不想再讓這個民族去經受一次。
不想讓那一道道恥辱的鞭痕,再抽在祖國母親的背上……
其實以宋齊魯目前的準備和實力,還沒有資格去和各方勢力角逐。
不說遠的,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士大夫,哪個背後不是一窩錯綜複雜的關係大網?
人家是根深蒂固的“原住民”,皇帝都能被操控的團團轉。
擺弄宋齊魯這樣沒有根腳的“外來戶”,那更是不在話下。
拔出蘿卜帶出泥,宋齊魯此時就算進得朝堂,別說大刀闊斧的修理別人了。
就他那兩把刷子,估計分分鍾就會被這群“土著”教會如何做“人”。
就算是拋下朝堂不理,專心打金兵,不說現在的國庫空虛,宋齊魯手上也沒有人。
就是他效仿南宋後期的小猛人—韓侂(tuo)胄自掏腰包,招兵買馬的北伐。
就以現在宋軍的熊樣,對上火力正猛的一匹的金兵,那也是敗多勝少的局麵。
更何況以宋軍現在嚴重缺少騎兵的尿性,憑著兩條腿就算累死,也攆不上動輒兩騎、三騎的金兵啊!
暫且刨除戰力對此的差距,就是宋朝這邊,你要是出動的人少了,堵不住來去如風的金騎。
出動的人多了,這就不是一個錢兩個錢的事了。
雖然宋齊魯現在的產業吸金能力都比較可觀,但是放在動輒幾百萬貫幣帑的傾國之戰中,他那點錢就遠遠不夠看了。
就算宋齊魯那些產業全是下金蛋的雞,也不可能敵的過一個國家機器!
要知道,人家金朝為了亡你大宋,可是在傾舉國之力打你呢。
你這一個人VS一個國家,傻子也能看出來勝算在誰那邊了。
這也是趙構剛一建立南宋之時,為什麼他自己老是逃跑的原因了。
不是他不想打,實在是剛接手這一大爛攤子,手裏沒錢啊!
還沒有整合國家機器,連最起碼的稅收大權都還沒整利索呢。
別說掏錢支持軍隊跟金朝硬剛了,就是這軍餉和軍需大部分都還沒著落呢。
你想要錢?
好嘛,這不正好又栽在我們文官手裏了?
你打仗,我們不反對。
但是你這要錢,這明顯是觸碰到我們的利益了啊,我們豈能讓你好過?
加稅?
姥姥!
你是說加農業稅還是商業稅?
王安石那老倌兒的改革,非要去丈量我們的土地再收稅,還不是讓我們給收拾消停了?
這才幾十年,你且去看看,哪裏還有變法的蹤跡,還不是一切照舊?
收商稅?
那也更是沒門了啊!
雖然我們也不待見商人,但是這幫子人有眼力勁兒啊!
這又是給份子和紅利,又是逢年過節孝敬什麼的,我們怎麼可能拿這些自己的小弟開刀?
繞一大圈,這還不是在割我們自己的肉嗎?
別的辦法沒有,想要錢?
好說,除了市舶司的稅收,你也就努力壓榨那些還有些薄田的百姓了。
隻要你不怕官逼民反,反正我們沒有意見,你自管去拿。
不過這錢就算收上來,也不能全部都給你吧?
你看看這老大帝國不還得修修補補的?
我們的俸祿和補貼,你看看不得給我們先算一算了?
這兜兜轉轉的,最終不是又回到了錢和文官這裏了嘛!
收稅,就算你皇帝老兒,不也還得靠我們這些官員?
你總不能自己挨家挨戶去收吧?
隻要這樣,那這事兒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先不說我們可以上下其手,傷害轉移也不在話下。
就是想從我們這拿錢,不也得乖乖聽我們擺布嗎?
這事兒,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啊。
砍我?
好啊!
少了我胡漢三,還有李漢三,王漢三,不管你用誰,總歸都跑不了是我們的人。
有本事你就都不用!
一般的白丁,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進中樞的?
別逗了!
沒有師承和派係,你以為他有才就可以上來了?
沒我們點頭,誰都不好使的!
就算有一兩個白丁,那也是故意給你皇帝看的樣子貨,你怎麼就知道他沒有被我們“拉下水”呢?
所以宋齊魯如果想要一展抱負,現今的處境就是這麼尷尬。
大宋朝自立國以來,這風雨飄搖的一百餘年中,沉屙已久,積重難返,不是宋齊魯三下兩下就能撥亂反正的。
可是別忘了朝堂中還有一群“豬隊友”拖後腿的。
這群人,別的本事沒有,政治手腕高超,縱橫捭闔之下,能讓你打個安生仗才有鬼。
更何況隻要是想幹事的人,就邁不過“錢”和“文官”集團這兩大攔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