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趙構站定在岸幾之前,深吸一口氣平神靜氣,然後提起毛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
趙構赧然是拿出了自己最高水準去題的這幾個字,最起碼姿態做足的是這樣。
“忠義無雙”四個大字,頓時躍然紙上。
如果宋齊魯在場,他就會知道趙構這幾個字的分量了。
趙構沒少給人題字,但是很少題“忠”、“勇”之類的字眼。
據宋齊魯所知的,就嶽飛得了“精忠”,韓世忠得的是“忠武”。
這都是極受他信賴的人,才有的待遇。
“允文,你且來看看孤這字寫的如何?”
趙構寫完後也自覺滿意,不忘朝著虞允文臭屁的顯擺。
“殿下這字寫的蒼勁有力,非胸有丘壑者難以寫出如此氣勢。”
“我觀殿下筆跡之中,隱有黃庭堅書法痕跡,卻又自成一派。當真是好字,在下自愧不如!”
虞允文自幼也是習得各家書法的,所以一看就知道趙構這是專攻過“黃體”。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更何況虞允文這樣“懂局”的文人之間的恭維,這讓趙構更是心懷大悅。
“哦?哈哈,沒想到允文你也精通此道?居然能看出孤曾習得黃體,這眼力當真是不凡。”
“殿下過譽了,在下不過是偶有涉獵,照您的水平差遠了,嗬嗬。”
“哈哈,你啊你,就是一個小滑頭,人不大,處事倒是圓滑。知道你恭維孤,不過孤心裏還是高興的!”
“哈哈,今個孤也就做一回俗人,俗不可耐的俗人!哈哈哈哈。”
看的出來趙構的確對虞允文青睞有加,就連這等同於掏心窩子的話,都說與了虞允文。
“那在下可就真當殿下是在誇我了啊,哈哈。”
“哈哈哈哈。隨你,隨你。對了,我聽聞你師父造的那個火炮威力不小,這次宗澤守城建功,這火炮出力不小,此事可真?”
趙構這思維跳躍的程度,都快趕上宋齊魯了。
幸好虞允文有過應付宋齊魯的經驗,所以也沒那麼吃驚。
“回殿下,確有此事。火炮不同於我大宋禁軍中配備的火器,他擊發的是實心彈丸,因為彈藥裝填量多,所以擊發距離遠,對敵軍殺傷力頗大。”
“而且發出的巨大轟鳴之聲,也是讓敵軍戰馬都受了驚嚇,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要不是金軍逃竄,戰果絕對不止這一點。”
“嗯,孤也知道此事,不過這已是我們在與金軍的戰場上第一次取勝了,打出了我們的氣勢!”
“依孤而言,這金兵也不是刀槍不入的鬼怪,也是能殺死的嘛。”
“真是搞不懂二十幾萬禁軍,朝廷養了這麼多年,怎麼一個照麵就垮了,被衝散的四處逃竄?”
趙構這話既像詢問,又像在自言自語。
虞允文心道這還不是你爹寵用六賊鬧的,可是他不敢說出來,也不敢接這話題。
“哎,罷了罷了,此事不提也罷。不過這火炮可能大規模鑄造?如果能造出一大批來,想來我們的壓力會小很多,勝算也會大增。”
趙構想到這裏頓時心裏火熱起來。
“回殿下,一來因為這火炮才剛剛研發出來不久,技術仍在不斷完善。暫時還沒有大規模成批量鑄造的條件。”
“二來,我師父也沒有門路搞到鐵礦,同時也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也就沒敢一次性鑄造太多數量的火炮。”
“此次北上,我們已是把所有火炮全都拉來,敬獻給殿下的。不過我師父說,隻要有最足夠的工匠和鐵礦,加上這火炮的圖紙,後期實現大規模鑄造並不算太難。”
虞允文開始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宋齊魯的無奈和“位卑權輕”。
“嗯,那真是太好了,東京西城可是有大批的能工巧匠和冶鐵作坊。”
“呃~這個,殿下,小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虞允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斷了興高采烈的趙構。
“哦?什麼話?允文但說無妨。”
趙構也很好奇虞允文為何突然之間麵帶難色。
“嗯,據我師父的推演,金兵這次對東京恐怕是誌在必得。”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京師此次能否扛過這一劫還尚且不知。如果我們把火炮鑄造圖紙送到東京,恐怕會是送羊入虎口啊。”
當然虞允文還有一層深意沒敢說出了。
你趙構對於大寶之位都蠢蠢欲動了,這圖紙不論是給了趙桓,還是被金兵奪去,這都無異於“資敵”行為啊。
而且根據朝堂上那些人的尿性,隻要把火炮這等利器圖紙拿過去,被他們送給金兵邀功,基本上也不是什麼很意外的事了。
“呃~這倒也不無道理,是孤有些欠考慮了。幸好有允文你及時提醒啊。”
“否則,這火炮被金兵得了去,再掉過頭來打我們漢人,那孤可就真是罪人了,也白白辜負了你師父的一番苦心。”
趙構也是機敏之輩,稍一思忖,立馬幡然醒悟。
“嗬嗬,殿下不過是一時燈下黑罷了,即便沒有小生的提醒,以殿下的才智,肯定也能想到此事的。”
虞允文看到趙構回過味來,立馬開始“功成身退”。
“哎~允文你不必為孤找借口,錯了就是錯了,承認錯誤的這點魄力,孤還是有的。”
“嗯~這樣,孤這就立馬寫一道奏折,讓皇兄從京城的八作司把弓弩院、軍器將作院、冶鐵監和火器監的大匠調配於孤。”
“允文也給你師父寫一封書信,讓他即日北上,幫孤全權負責這火器鍛造的一應事宜。”
趙構捋清了思路,立馬恢複了殺伐果斷的姿態。
“呃,隻是我師父現在身上,還掛著一個廂軍指揮使的名頭,無調令不得擅離,不知殿下令其以何名義北上呢?”
虞允文這就相當於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擺明了在給他師父討要好處。
不過趙構也是心照不宣,他也能理解虞允文的做法。
利益交換嘛,沒有既想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喂草的道理。
要是真的別無所求,估計趙構又會睡不著覺了。
“哈哈~允文啊,允文,沒想到你個滑頭還是跟你師父親近啊!”
“你可別忘了,孤這天下兵馬大元帥可不是虛名!”
“也罷,正好應了你的心思。即日孤便會命你師父為我大宋水路和靖海巡檢製置使。”
“專司負責我大宋海域對敵和緝拿盜匪之事,可臨機專斷,有權調用我沿海任一沿海製置使司。”
“同時兼任大元帥府名下火炮將作監的監司一職,正好這也都是你師父的專長。”
“你放心,孤是不會讓有功之臣心寒的。”
虞允文頓時震驚異常,他之前也是感覺自己師父付出那麼多,結果就給四個字,這康王也忒不地道。
他都替他師父宋齊魯不值,所以才會有這麼一出。
隻是沒想到這趙構居然這麼大魄力,直接給封了兩個官。
這將作監監司還好,官職不見得比宋齊魯現在的廂軍指揮使大。
但是這水路和靖海巡檢製置使這官就不得了了。
這相當於隻要大宋有水的地方,宋齊魯都能說了算!
更何況還有“臨機專斷”和“隨意調遣”這兩大尚方寶劍,這就相當於直接把宋齊魯從“二流子”部隊團長,直接升為全國海軍司令官了啊!
雖然中間可能還會受各地招撫使和宣撫使的節製,但這也可謂是一步登天了啊!
雖然說現在大宋沿海的水軍,除了一些重要港口和沿海城市,基本上不過是舢板兩三隻。
雖然現在這“海軍”比較廢柴,但是虞允文相信以宋齊魯的本事,這以後絕對會讓這水軍成為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呃,嘿嘿,那個,沒想到這都被殿下您給看出來了啊。”
“其實這不是我師父的意思,就是我覺得我師父他位卑人輕,想一展抱負都受各方掣肘,所以才有心向殿下討要一份稍微大一點的差事。嘿嘿~”
虞允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趙構賠著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