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突出重圍

黑水營前,僅剩不足兩千還有行動能力的戰士們聚集了起來

數百傷員被單獨編為一營,保護在最中間,所有僅剩的火藥,都被集中起來,靜靜看著這座奮戰了兩月有餘的營壘。

木石堆砌的營牆在慘烈拉鋸的攻防戰後,搖搖欲墜,到處都是焰火和銃彈磨礪後的堆礫。

就是在這宛若廢墟的營壘中,來自不同地區,不同編製,卻同為精銳的明軍將士,抵禦了十數倍於己的敵軍,並且宛若鋼刀斜插於南下準噶爾軍的腹心。

對於一個新生的大統一王朝初期,總是不吝於創造前無古人的軍事奇跡。

就在昨日,來自北麵的使者終於突破重圍,來到黑水營報信。

為了傳遞這個消息,張煌言派出了三批,十一名使者,最後隻有兩人成功抵達。

他們穿過沙漠,避開僧格和阿濟格、滿達海以及阿拉布坦的封鎖線,把來自北麵,有關西征軍即將和僧格決戰,準噶爾主力已經無法抽身的消息帶來。

雖然張煌言在信中並沒有下達什麼命令,但其中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就是讓王愬見信之後尋機突圍,北上和主力會合。

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當然,在此之前他們還得通知葉爾羌城方麵,有關戰場形勢的變化

傍晚寒風陣陣,來自大漠的風砂裹挾霜雨,在人的皮膚上刮過如同刀片

將士們都套上盡可能多的衣物,有些是之前出發時帶著的,大部分幹脆就是從死去的敵人身上拔下來。

這些來自漠西草原的蒙古人用腥膻羊毛和牛皮製成的衣物,可遠比明軍的戰襖適合西域的冬天。

馬上就要落雪了

王愬本人同樣如此,從一名準噶爾鄂托克酋長身上繳獲的熊皮大襖,緊緊裹住,隻有頭上象征武官的兜鍪和長長羽纓,能夠分辨出他的身份。

在黑水營正中廣場上,用擔架擺好了兩百多具遺體,那是這近兩月來在拉鋸中犧牲,遺體勉強奪回的同袍。

紛紛被披上白絹,然後在王愬微微頷首後,一一點燃身下木柴

火苗竄起,就迅速蔓延,最後炎光敝月

伴隨著火光延伸,不僅僅是遺體,還有周邊的營房,同樣開始燃燒起來。

是夜,黑水營內,火光滔天

河對岸的準噶爾軍都看呆了,明軍這是咋了?走水?

還在晚餐的準噶爾士兵,紛紛擁擠在河邊觀望,嘰嘰喳喳,指指點點。

王愬向著嶽鎮邦稍稍頷首,二人已經兩三月沒有打理麵容,胡子拉碴的,根本看不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上馬,開門!”

“轟隆”

一聲巨響,原本就已千瘡百孔的營門轟然倒塌,緊接著無數馬蹄爭鳴,激流奔濤,洶湧而出。

“明軍出營了!”

斥候的嘶吼聲在黑水河畔蔓延,原本還在觀望的準噶爾人終於反應了過來。

阿拉布坦被從營中通知後,立即指揮人馬,準備出營。

就在準噶爾騎兵不斷在黑水河畔聚集之時,於黑水河北麵,一串串宛若星光點點,正如遊龍傾巢南下。

緊接著,阿拉布坦就見到了從葉爾羌城方向逃回來的,幾名帶血的遊騎。

“葉爾羌突......突圍了!”

阿拉布坦隻覺得天旋地轉,一時居然覺得有些荒謬

葉爾羌,突圍?

那一萬多人在吃幹飯嗎?

沈平鴻和堯勒瓦斯手裏還有多少兵?四千?五千?

“到底怎麼回事!”

一名頭領直接忍耐不住,抓起來人的衣領厲聲相詢

“北邊,北邊又有明人的援軍,數不清,不知是三千還是五千,隻是一個上午,就,就把我們擊潰了......”

說到這裏,逃人的眼中都還有驚恐

“他們簡直就是魔鬼!像草原上的野狼,和以往的明軍都不一樣,見到人就撲上去,也不說漢話,但也不像蒙古人,根本不列陣,更不怕死!”

“那其他人呢?”

阿拉布坦追問

“散了,全都散了,那援軍一到,城裏的葉爾羌人就像瘋了一樣,全部都殺出了城,我們大頭領被火炮打中,大家都沒有辦法,隻是一味朝著南邊逃,那些個奇怪的明軍緊追不舍,就,就在後麵二三十裏的追著......”

接著,還沒等阿拉布坦更多話問出口,河畔那邊就已經爆發硝煙。

長驅出營的明軍騎兵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破釜沉舟,若流星落地,踏水而行,迅速跨過黑水,朝著準噶爾大營而來。

此時已經入冬,河水幹涸,再也無法阻擋兩軍相接

王愬和嶽鎮邦衝鋒在前,勒馬當先,長槊馬刀,兩千多個鋼鐵戰士,立即就把黑壓壓數倍有餘的準噶爾軍衝開一個大口子。

阿拉布坦也親自領著汗帳精銳督戰,朝著對方那王嶽大旗而去

兩軍就在河畔交戰,白刃紛紛,殺聲震野

明軍斷絕後路,破釜沉舟,自然是以一敵多,銳不可當,但人數差距擺在這裏,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隨著戰事漸入焦灼,似乎勝利的天平正朝著阿拉布坦這邊緩慢傾斜。

“北邊!北邊有明軍!”

廝殺中的戰場北麵,突然傳出一陣嘈雜

苦戰當中的王愬等人見狀,頓時大呼

“援軍已至!援軍已至!”

嶽鎮邦手持長槊,衝殺在最前端

全軍群情振奮,孤軍作戰近三月,終於等到了援軍,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以為是張煌言的西征軍主力已經趕到。

而對於準噶爾軍來說,卻是宛若晴天霹靂

那來自北方的煙塵,也絕非像是疑兵的樣子,黑水河畔的準噶爾軍順勢就變成了被兩麵夾擊的態勢。

在那北麵而來,數不清的旌旗之下,不知有多少明兵,五千?一萬?也許更多,反正傍晚的夜色裏也看不清楚。

準噶爾軍崩潰了

他們本來也就不是鐵人,何況是在這種情態下,崩潰才是一支軍隊的正常反應。

阿拉布坦見無可挽回,隻得勒馬帶著親信從戰場西邊撤離

可惜隻是行出不到一裏,就碰到了殺進來的北麵明軍

這些人非常奇怪,不像前麵的王愬等人那樣陣容嚴肅,紀律嚴明,而是宛若群狼似的撲咬上來。

“砰砰”

還沒等接戰,就是一波彈雨夾雜著箭矢飛撲過來,然後這些明兵便抽出配刃,左右兩翼馳來。

任憑阿拉布坦左右親衛放箭阻擊,即使身中箭矢也恍若未聞,不時倒下落馬,其餘士卒卻依舊士氣高昂。

那種追逐廝殺的動作,仿佛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獵取林海雪原中的鹿群。

很快,不知是前麵被撫遠營的索倫兵堵住了,後方嶽鎮邦緊追不舍,親自領數十精騎殺穿陣線,朝著阿拉布坦這邊衝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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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準軍大潰,賊酋阿拉布坦授首

緊接著,突出重圍的明軍先是和索倫營彙合,然後又一起朝著葉爾羌方向而去,與沈平鴻彙合。

三股明軍在葉爾羌城外會師,按照張煌言事前的安排,大概早就考慮過三軍合流後的布置。

以王愬為主,沈平鴻為副,集結黑水營兩千將士,撫遠三營三千,加上被沈平鴻麾下理藩院武官指揮的四千多葉爾羌兵馬,合計近萬,朝著阿克蘇戰場,僧格的後方挺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