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和緬甸戰事基本結束後,焦璉以及胡一青就迅速派人,押著主要的頭領俘虜上千人,回朝報捷。
這番對外戰事,不僅僅隻是明廷安定西南和拓土所需的戰略,對於此時光烈朝中的各方勢力而言,也是在軍政兩屆都即將麵臨大換血之時,一次最後的競爭努力。
因為五年一度的幕府山會議即將再次召開
可以預見的是,此次朝會一了,首相瞿式耜,還有朝中許多年邁的宰執大臣,如薑曰廣、李過等,或是致仕,或是退居二線。
瞿式耜已經上了兩次辭呈,按照慣例最多在和天子間,相互辭讓一兩次,就要正式致仕。
倒也不難理解,畢竟瞿相今年已經春秋七十有二,別說在古代,就算放在現代,也是該退居二線的年紀了。
再幹下去,那就不是重視,而是苛待功臣
李過的年歲倒是沒這麼大,比瞿式耜還要小半輪,今年六十有一,但他是武將,又是和李自成一塊起於微末,身經百戰,明創暗傷無數,身體反而更差些。
薑曰廣年紀比瞿式耜還要大幾歲,今年七十六了,不過身體還可以,但也不大可能繼續幹下去了。
倒是陳子壯,六十五歲的年紀,倒是勉強還能再任一屆內閣
不僅是出於對這些宰執身體上的考量,大明中興的功臣並不少,也的確需要輪換一些新鮮血液,內閣舊據不變,容易專權,並非善事。
雖然朱由榔這種開創之主並不怕這個,但應當形成慣例才是穩妥。
而且如陳邦彥、張家玉、王化澄、朱天麟等,從光烈初年就久鎮地方,或是長居部院,立下赫赫功勳的肱骨大臣,這麼些年來,不給個宰執地位的交代,也不應當。
幕府山下,臨近揚子江側,林木茂盛,江風習習,在七八月間酷暑之時,倒是個躲清涼的好地方。
經過五年多的建設,此時的幕府山別苑,相較於之前,規模又有擴大。
雖然朱由榔向來不喜鋪張浪費,生活也比較節儉,但他也並非是喜歡苛待自己的人。
隻要不誤國事,適當的讓自己和家人過得舒心些,亦是人之常情。
皇後王芷,也是個持家有方的,幫自己看著內帑錢袋子,從來無需向國庫那邊要銀子。
現在雖說皇家名下無有一畝皇莊,但財用上,卻是比以前的天啟、崇禎闊綽多了。
僅是大明海務公司的股份,每年就能入供不下六十萬元,啟民書社那邊,在三年前完成收支平衡後,現在每年也已經可以產出利潤數萬。
而且在朱由榔的授意下,曾經許多皇家名下用不著的不動產,也被利用起來,變成產業經營。
比如曾經專屬皇家的織造局、工務局等,都被從以前的宮廷內務供給,被逐漸改造成了皇家控股的企業。
除了向宮中供應事務外,還向外經營,這些具有皇家背景的商品,天然就有“品牌價值”,在市場中不難占據一席之地。
當然,在皇後王芷的約束下,生產規模倒不足以幹涉市場,更多的是作為一種特殊的奢侈品。
對此,百官也不大好指責天子這是“與民爭利”,畢竟誰都知道,內帑收入很大一部分,都是要流入各地學校建設的。
但即使如此,每年的利潤,也足以在供應義務教育事業推廣之餘,滿足皇家日常開銷。
宰執大臣們也沒什麼意見,這總是比大興土木,或是學嘉靖那種,拿去煉丹強多了吧?
自光烈七年初建,經過六年時間,幕府山別苑已經從之前二三十間由山寺改造而來的小院落,變成了沿著幕府山山腰,延伸到山腳,連綿數裏,一百六十多棟大小建築組成的別宮。
雖然規模不小,但其實耗費並不大,並沒有用什麼名貴的材料,基本都是參照於江南園林那種白牆黑瓦的建築風格,畢竟這是朱由榔拿來度假的,不是用以彰顯什麼天子威儀的皇宮。
依山傍水,就著地勢而建,也無需移山填海的
前後數年,據王芷統計,一共投入也不過十幾萬元而已。
從今年七月開始,南京城中的各部顯赫要員,以及從各布政使司回京述職的督撫大員,都陸續前往幕府山辦公。
數量比尋常年份要多一倍以上,原因很簡單,因為即將就是五年一度的審計和規劃會議。
他們大概還要在這裏呆一個月左右
在這期間,之前五年以來的各項成果,會被拿出來一一答辯檢驗,然後對接下來五年的各項政策進行調整。
當然,人事變動自然是重中之重。
隨著內閣換屆引發的人事地震,內閣五相,三個要退,七部、都察院、樞密院等等,都會迎來一次巨大的人事變動。
雖然大家表麵上還沒有戳破,但私下已經開始互相串聯走動
是人,就有親疏遠近、喜怒哀樂,更何況作為朝廷高層
年僅和資曆恰當的,當然希望能夠借機更進一步,即將退下的,也希望能由自己親近的舊部或者同事接任。
而那些占更大多數的中下層官員,也期待著隨著牽動而空出來得職務,能由自己的一席之地。
誰上誰下,每個動作都是重若千鈞
不過自從到了七月份後,南京城裏,有關幕府山朝會的議論倒是少了些。
河南、湖廣大旱
在這個時代,任何影響到農業生產的自然災害,都是朝廷的頭等大事。
什麼對外擴張,軍國要務都得靠邊站
尤其以旱災最為嚴重,因為一般而言,旱災和蝗災往往是緊隨而來的,如果處理不好,很容易造成連鎖反應。
於是乎,本該出席朝會的河南總督朱天麟,和剛上任兩年的湖廣布政使吳炳缺席了朝會。
朱由榔同樣相當重視,由財部播發轉款兩百萬元,並五十萬石糧由江南入兩省救災。
不過更重要的是,因為這事,原本計劃對西北的用兵方略恐怕要推遲了。
因為西北用兵,必然從川陝豫晉四省調糧,江南縱然再富庶,但萬裏迢迢轉運西北,損耗太大,而且那樣做也沒有意義,如果北方都不能自足,就算占了西域又有何用?讓江南養一百年嗎?
不過這些雜音,倒是沒有影響到朝會的進行,大家都屏氣凝神的迎接這一次五年一度的政治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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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壯作為次相,位次僅落在首相瞿式耜之後
六十五歲的他,須發已經斑白,不過精神頭還算矍鑠,肅穆坐在僅於天子之側的宰執位上。
這空曠的院落之中,雖說是君臣坐而論道,但還是有尊卑之別的。
內閣宰相和李定國自然是坐在天子近側,而再往下,才是各部院、督撫大臣,再往下,便是各部主事官員。
林林總總兩百多人,剛剛能把並不算廣闊的院子坐滿。
首先開始的流程,不是像上一次那樣直接拋出議題
而是審計
這些年來,朱由榔在內閣幫助下,大力推進審計製度的建設。
現在大明朝廷,中央有審計署,主官審計都禦史,為正三品獨立衙門,不受各部轄製,直屬內閣,言達天子。
地方上,省一級有審計監察使,位在布政使下,雖然級別不高,但卻上達天聽。
而其下府縣,每年一小計,五年一大計,是官員升遷貶斥的重要依據。
以前從光烈元年以來施行的巡視組製度,在審計製度健全以後,反而更加製度化了。
過去的巡視組,還需要找切入口,慢慢查,現在直接從審計數據入手,然後核對地方實況,如果不符,連帶監察部門在內,都得吃瓜落。
而審計和都察院,說起來都屬於陳子壯主持的工作範疇
朝中大都估計,以陳子壯的年紀,很可能還會再任一屆內閣。
但大家卻都不太看好陳子壯能夠接任首輔,倒不是資曆問題,作為光烈元年的從龍老臣,毫無困難。
主要是,陳子壯其人,對於新政一向頗有微詞,甚至由於主官都察院,屢有彈劾。
故而,大家更看好張同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