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又稱南掌,既是今天老撾的前身
相較於緬甸和越南兩個東南亞小霸王,瀾滄雖然在國土麵積上並不比安南小,但國力上卻不如。
自十五世紀以來,瀾滄和安南、緬甸的戰爭,基本上都是敗多勝少,軍事力量,恐怕連安南分裂的廣南國都幹不過。
但此番隨著緬甸、安南先後遭難,當今瀾滄國主索林那旺薩不是傻子,所謂唇亡齒寒,瀾滄夾在緬甸、安南正中間,若是這兩國都沒了,瀾滄一介弱邦,又豈會有好果子吃?
何況此時的瀾滄,正處於國勢上升階段,不太可能束手就擒。
國王命王子填塔拉督軍,領著四萬多東拚西湊的大軍,往東而來,解升龍府之圍。
當然,其實對方的心思也絕非這般簡單
這位瀾滄國王,本也是曆史上著名的老狐狸,自繼位以後,苟了五十多年,在位期間,將原本夾在緬甸和安南中間的弱國瀾滄,逐漸經營成地區一霸,先是終結了安南方麵的軍事幹涉,又在與緬甸和暹羅的戰爭取勝。
這番願意出兵救援安南,一方麵出於唇亡齒寒,另一方麵,也是存了日後,等安南、緬甸兩國遭受重創,瀾滄以救世主姿態,以此登上三國之首的霸主地位。
而對於明軍而言,也不能輕視
除了瀾滄以外,柬埔寨之前和明廷關係就不大好,國內也有大明的市舶司自貿區,備受剝削,此番亦有出兵,不下三萬。
此番焦璉南下的兵力不算多,滿打滿算,也就四五萬之數,故而麵對雙方來援,並不敢怠慢。
先是留下一個師和三個營的民兵,繼續圍困升龍府
其餘大軍分為兩支,準備打援
而這,也很快給宣化方向的武德恭留下了“破綻”
武德恭動員宣化全部可用之兵,合計六千餘,又強征三百頭牛,和數百騾、驢,運輸糧草,往升龍府而來。
鄭祚實在是把他當做救命稻草,當即命令城中守備的禁軍出擊,策應武德恭。
事情順利地超乎人的意料
武德恭率軍和城中出擊的一萬多安南禁軍配合
向城外圍困的一個民兵營前後夾擊
不得不說,安南禁軍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尤其是居然還配有不少火器,居然能和明軍的民兵、輔兵打得有來有回。
前後夾擊之下,竟是成功“擊穿”了明軍兵力本就不足的薄弱防線,在城外會師。
接著掩護撤入城內
鄭祚君臣振奮莫名,隻覺得這一場“大捷”,可謂大洗前恥,一雪之前數月,從廣西邊境,到升龍府前,數戰數潰,兵敗如山倒的絕望態勢。
既讓鄭祚原本擔心禁軍不堪與明軍為敵的擔憂安穩下來
而且武德恭的到來,也帶來了大量的生力軍,以及寶貴的糧草。
雖說不多,合計也就二萬多石,但在城中嚴格控製糧食供給,鄭祚又下令,所有糧草優先供給軍隊,對城中百姓則是生死無論。
但凡有存糧之家,軍士可破門強征,許多原先的商戶、糧鋪直接遭了大災,即使尋常富戶和士人之家,若在朝中無人,亦難以幸免。
這般殘酷,也可以說是果決的收集政策下,加上武德恭帶來的糧食,撐過眼下燃眉之急,再堅持個把月倒是足夠了。
這種曠日持久,又關乎全局戰略的城池攻防戰,在古代戰爭中頗為常見,別說個把月的圍城,當初明軍圍攻武昌,就打了好幾個月。
果然,武德恭成功來援後,第二日明軍便“惱羞成怒”,兩個師的禦前左軍師,在火炮掩護下,猛攻城牆。
隻是,鄭祚的鎮定自若,恐怕持續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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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龍府城內,錦衣衛執行司早兩年便開始的布局,總算有了用兵之日
錦衣衛西南指揮使司,下麵轄著五個千戶所
分別駐於安南、緬甸、暹羅、柬埔寨四國,以及一個用作機動的,留在廣西。
經過十餘年的發展,此時錦衣衛的架構已經相當完善和龐大
四個指揮使司,以及都指揮使司直轄部門,加起來,人員不下一兩萬,每年軍費都在百萬以上。
隻以西南指揮使司,就有四千多人
對於一個情報部門而言,已經算太過膨脹了
隻以執行司人手,在這河內城中,雷汜手裏,便能使喚百餘
雖說這些人用作陣戰,自是不足,可在渾水摸魚,亂中取勝,卻已經綽綽有餘。
在武德恭率軍進城以後,城內的雷汜就立刻召集幾個錦衣衛頭目,準備動手。
在“後黎舊臣”們的幫助下,他們並不難弄到隱藏的場地以及運輸武器。
河內城中,和許多江南城池差不多,水網密布,有不少湖泊和窪地,且城外又臨近紅河,其實隻要想辦法,不難完成對城外的信息溝通。
武德恭入城以後,雷汜通過後黎舊臣們的渠道,和他成功搭上了線。
與此同時,城中的鄭祚,在神經高度緊張了快一個月以後,終於鬆懈下來。
城外的明軍撤了一半,更加不太可能強攻城池了
證明瀾滄方麵的援軍已經靠攏過來,屆時隻要越軍能夠牽製住河內方向的明軍,瀾滄那邊再和明軍對峙下來,不說戰勝,起碼不至於像之前那樣千鈞一發。
再結合以前安南反明獨立的戰爭經驗,一旦戰事僵持,並且拖延下去,吃虧的絕對是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的北方明軍。
畢竟在這裏,明軍缺乏最基本的群眾基礎,語言不通,氣候不適,沒有長期作戰的信心,一旦戰爭持久下去,遠離故土,軍心低迷,戰士不是機器人,並不能上了發條就不折不扣的運轉到底。
相反,無論明軍再怎樣嚴格軍紀,不可否認的是,戰爭一定會對本地的民生經濟造成破壞,而顯然,被破壞而導致破產的農戶,恐怕不會把這個鍋栽倒越軍頭上。
從北麵而來,語言不通的明軍將士,就會陷入遍地烽火的境地
這並非杞人憂天,不過百年前,這是正德年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樞密院對於整個東南亞戰場最大的要求,就是速戰速決,盡可能迅速的毀滅敵人的指揮中樞和政權建構,隻有這樣,讓戰火還沒有燒到整個東南亞,將大多數人推到對立麵之前,就結束戰鬥,並重建秩序。
隻要不影響生產生活秩序,絕大多數人並不在乎自己頭頂的統治者是誰。
這個期限,按照樞密院的推演,是半年。
同樣的,鄭祚也是個精明的領導人,他也敏銳的知道,隻要越軍挺過最艱難,也是最凶險的這半年,明軍想要徹底吞並安南,乃至於其餘中南各國,就不可能!
這種境外戰爭,對於光烈朝明軍而言,還是第一次。
在此之前,光複軍麵對清軍,雖說對手要強大得多,但無論是社會上層的地主鄉紳,還是社會底層的士民百姓,總歸或多或少,都是心向明廷一方的。
即使是如北方陝西、山西那種特殊情況,當地士民也隻是漠視中立而已,就算對明廷沒好印象,但抗清還是不含糊的。
而這,就是雷汜處心積慮,和這些後黎舊臣們搭上線的原因
大明到底是天朝上國,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外層上,還是得整點“表麵文章”的。
對於大明周邊的各個,或是現在,或是未來,在拓張計劃內的疆域,朱由榔所規劃的處置方法並不相同。
如西域,葉爾羌、準噶爾、喀爾喀蒙古、東北這種地方,即使收複回來,也是作為正經的疆域,建省置縣,規範行政的。
而如安南之類的東南亞國家就不同了
它們並不是作為核心領土存在,也沒必要變成核心領土,因為它們的功能,是大明未來的商品傾銷地和原材料市場,也就是,用以輸血的殖民地,屬於“外圍領地”。
如印度之於英國;日韓之於美國
既然如此,對於朱由榔而言,與其重走當初朱棣南征的覆轍,即使勉強統治了幾十年,入不敷出不說,反而加劇了東南亞的獨立思潮。
不如軟硬兼施
簡單而言,朱由榔並不打算取消大明自建國以來,在周邊建立的朝貢製度,反而打算進一步加強。
確切地說,他要把以大明為中心的朝貢體係,強化成為一個如後世大英帝國那種由大明主導的跨國統治機關。
也就是說,大明可以允許如東南亞這種地區的邦國自治,但必須限製在嚴格的宗法和政治框架中,並保持互相勢力的均衡。
並通過在重點地區的駐軍,絕對軍事壓力,控製全局
它們類似於大明的“維持會”,或者說偽政府,隻有這樣,才能盡最大可能的,在減小明廷行政支出情況下,從這些地方榨出油水。
而顯然,百姓就算有什麼怨氣,首當其衝的,也並非大明,這就是後來西方殖民者們最擅長玩得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