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國海軍都躲起來了嗎?”
巴勃羅是聯軍艦隊中,西班牙方麵派遣的指揮官
由於總指揮是由身為荷蘭東印度公司遠東最高經理人人,巴達維亞總督,範德林親自擔任,菲律賓的西班牙總督也不好直接參與,畢竟軍事指揮,最忌職權不明。
所以委派了馬尼拉當局的一名高級雇傭軍官,擔任西班牙方麵的代表,同時也是艦隊的二號人物。
作為一名從西班牙皇家海軍,抽調到殖民地任職的中校軍官,巴勃羅的戰爭經驗還是頗為豐富的。
他參加過和英國以及鎮壓西非殖民地的武裝行動和海戰
故而在這次行動當中,相較於主帥範德林,巴勃羅事實上承擔著主要的戰術指揮職責。
但,像眼前這樣的情況,還真沒有見過
巴勃羅對於明廷海軍的狀況倒也並非毫無認識,但就他理解中的大明海軍,大約也就是東南沿海鄭氏的規模,大概一百艘左右的主力戰船,以及大量中小輔助船。
西洋人對於大明戰船的印象,就是硬帆,炮少,船多。
不過之前的台灣一戰,還是讓荷蘭人意識到,明軍艦隊,已經開始側重炮艦建設,一改過去“小船群攻”的近海戰術,開始向遠洋海軍邁進。
也正因為如此,這讓荷蘭以及西班牙殖民者,才會迫不及待地想摧毀掉新生不久的大明海軍力量。
遠處的海壇島,眼看著越來越近,
荷西聯軍的艦隊,劈波斬浪,雪白色風帆迎著季風,全速前進
但就在數十艘雙桅以上高大甲板戰艦兵鋒所指
那海壇島後方海灣裏,一根根桅杆忽然出現在為首的西洋夾板戰艦上,指揮官望遠鏡視野當中。
而在十數裏之外的海壇島
福建聯合艦隊中,旗艦湧金號上,船長也已經發現了對方
湧金號並非海軍艦船,而是臨時征召的海商船隻
不過不同於一般的商船,湧金號作為大明海務公司,泉州分公司的主力運輸艦,載重達千料,即使在海軍當中,都算大家夥了。
但這些商船的特點就是,雖然體量都不小,但武器裝備不算很多
比如湧金號,隻配有六門炮,和二十多支火繩槍
而且作為一艘近海商船,湧金號三桅均為硬帆
這種硬帆相較於軟帆,更容易轉向,和利用近海低速風,但不利於離岸的遠洋航行。
這也是明軍選擇將決戰地點放在沿岸的一大原因
“發現明軍艦隊主力!”
荷西艦隊先導艦隊發現狀況後,很快用旗語往後傳遞消息
碧藍色波濤之上,就在巴勃羅往後傳達命令之際
隻見遠處那星星點點的桅杆叢林,越來越多,規模越來越大
就像一襲黑潮,從海平麵下緩緩升起
看得他目瞪口呆
那不是情報中的幾十上百艘戰船,而是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宛若要塞滿整片海洋。
這些船隻並不大,桅杆、帆布、船型,形製各異,有大有小,但數量實在是誇張。
巴勃羅看了良久,心情頓時從之前出發時的信心滿滿跌入無底深穀
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及整個東印度公司,還有西班牙人到底忽略了些什麼。
人人都說荷蘭是“海商馬車夫”,是這片海洋上,擁有船隻數量最多的海洋帝國,的確不假。
但就商船規模而言,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有荷蘭而已的
過去,由於大明特殊的對外走私體製,雖然沿海保有大量的商船,但基本的活動範圍都在東亞海域,少量往南洋方麵跑。
所以給這些西方殖民者們的印象中,大明本土的海商集團,大多是分散的,即使能形成武裝力量,也主要體現為散落的海盜組織。
更不要說,海商、海盜們和官府攪和在一起,基本上這麼些年來,也隻有鄭芝龍一家成功“上岸”。
故而在發動戰爭之時,他們下意識地把大明數以萬計的海商團體們,看做是“中立勢力”,畢竟在過往,雙方即使發生衝突,大多也是和其中部分團體間的衝突,比如當年料羅灣之戰,荷蘭人幫著劉香打鄭芝龍。
直到現在,巴勃羅才猛然發現,自己所麵對的這個國家,也許在遠洋航海上,還趨於國際末尾,但並不意味著人家缺船少炮!
隻是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這一積累出來的龐大團體,由於各種原因,沒有聚集在同一旗幟下而已。
而現在,明政府通過開海和新法,控製了沿海市舶司,從而把這些曾經的走私商們,規範入同一利益立場中。
如此,當外來的殖民勢力到來,這個被聯係起來的巨大利益共同體,將會自己做出選擇。
“準備靠近!”
“各艦做好戰鬥準備!”
相較於荷西聯軍那邊幾十艘船,好指揮
明軍聯合艦隊這邊,就比較麻煩了,幾百艘船,都來自不同地區,不同行社、公司,隻能依靠臨時任命的旗艦和指揮官,利用一些簡單的旗語,下達最為簡單的命令
進攻和後退
至於其他,隻能交給各船自己發揮了
當獲知情況後,其實都用不著前麵偵查的巴勃羅旗語
範德林通過望遠鏡就已經看得清楚,明軍船隊根本沒有什麼戰術可言,一眼望去,黑壓壓的船體和白花花的帆布。
遮天蔽日
範德林不是傻子,隻是看到這場麵,愣住良久之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他對明政府的了解,肯定是對方戰前大量強行征用了沿海商船參戰
否則無論如何,大明海軍也不大可能弄出這麼龐大的船隊來
尤其這些船隻形製各異,一看就不是正經戰船
不過好在,荷蘭人並非沒有過對付這種明朝海盜特有的,“群狼戰術”的經驗。
“左滿舵,轉向!”
巴勃羅的旗艦率先改變航向,把整個船頭向側麵調轉,而將側舷上的火炮對準那鋪麵而來的黑壓壓“船潮”。
其餘荷西聯軍炮艦紛紛效仿,他們按照隊形,錯開布置,變成一個半圓弧形的橫陣
以求最大可能的吧火力投送麵對準敵人
這個火力密度可不小
約八十艘炮艦,平均每艦載炮二十四門,側舷就是十二門,合計九百六十多門火炮。
如果放在陸軍,相當於禦前五軍所有炮營火炮之和,還要多
這就是海戰和陸戰之間的巨大鴻溝
而相比較之下,明軍這邊,看似洶湧,實則武器裝備上遜色得多,能配備十門火炮的艦船,屈指可數,大多數小型福船,隻是有幾門碗口銃,或是佛郎機自衛而已。
不過範德林與巴勃羅也不敢掉以輕心,當初鄭芝龍也是靠著上百艘小船,硬生生咬死荷蘭人九艘夾板炮艦。
而明軍這邊,海軍委派的督軍黃昭,頭上汗流如注
大明海軍將領和士卒,普遍都比較年輕
不僅是海軍都督鄭成功,如黃昭這種中層將佐,也不過二三十歲
這還是他第一次指揮如此的大規模的海戰
當然,鄭成功交給他的任務,並非是要憑借眼下看似“龐大”,實則烏合之眾的數百艘武裝商船,就能吞下麵前的荷西炮艦。
而是盡可能的打亂對方的部署
風帆炮艦時代的海上戰爭,與同時期陸地上的線列步兵比較相似
都是一種幾何學和意誌力的比拚
簡單來說,對於炮艦而言,隻要能盡可能的維持橫列隊形,哪怕隻是最簡單的一字長蛇陣。
而鄭成功明白,如果隻是比拚火力,大明海軍並不占上風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擾亂荷西聯軍的陣型,最好能用“船海戰術”將對方切割成多個碎片,獨自為戰。
屆時,作為主力的海軍炮艦再於眾多武裝商船的掩護下,捉對與敵方炮艦近身搏鬥。
這樣,敵方在火力上的優勢,就會被大大削弱,不得不陷入一對多的接舷戰中來。
到時候,明軍船多、人多的壓倒性優勢,便能徹底砥定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