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清軍直接讓出了黃河以北上百裏的戰線?”
淮安城中,姍姍來遲的朱由榔正在聽取王夫之的彙報
此時距離明軍跨過黃河,光複清河、安東兩鎮已經過去了數日,朱由榔才從揚州後方抵達黃河南岸的淮安。
而李定國和張名振已經各自帶著任務,前往東西兩邊的宿州和沭陽前線督戰了。
隻留下王夫之,負責供應大軍後勤工作,調運糧草彈藥,以及重建地方政權。
同時,也是等候抵達的禦駕。
此番北伐,朱由榔並非主角,所以推進很慢,這都過去一個月,才從南京到了河淮畔的淮安。
“是的,清河、安東,其實清軍根本就沒部署多少人馬,戰後核算,不過萬餘,還大多為綠營,八旗不足兩個甲喇,寧宇都督估計,對方恐怕早就想好放棄河淮前線,退縮徐州周邊了。”
朱由榔遲疑道
“河淮近千裏,說不要就不要了?”
王夫之解釋道
“這也不難看出,那瓦克達、嶽樂、勒克德渾等人,估計是怕戰場鋪展太開,而清兵戰力本就不濟,容易被我軍各個擊破。故而想將主力聚集在徐州沿線,萎縮一起,拚死抵抗。”
朱由榔頷首
“如此一來,便隻能朝著徐州一個個攻堅了。”
李定國已經帶著左軍的幾個精銳師,朝沭陽方向挺進。
由於之前新壩的失利,海州方麵的海軍暫時失去了繼續進攻的能力。
施琅最後還是逃回了海州,但其人未經請示冒進,估計戰後要吃不了兜著走,甘輝未能製止,同樣具有責任。
鄭成功方麵不得不再派出老成持重的鄭鴻逵,來主導指揮。
王夫之頓了頓,接著有些沉重道
“不過張都督那邊......好像有些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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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州,又稱蘄城。
這裏是淮北地區的戰略要衝所在,大概位於今安徽東北地區,與宿遷和徐州接壤,南臨蚌埠,西至西北與淮北、商丘和菏澤相鄰。
這裏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前有楚漢相爭時的垓下之戰,韓世忠、張浚抗金之處,後有淮海戰役,淮海總前委和華東野戰軍的主要駐紮之地。
明軍想從黃河西岸的鳳陽方麵北上徐州,這裏是無法繞過的一站。
“轟隆!”
一枚沉重的彈丸,帶著蓬勃動力,猛烈衝撞在數丈高的城牆之上,崩裂出許多斷裂的磚石。
城外三個炮兵陣地上,剛剛發射完的火炮,還在升騰著硝煙。
令人驚訝的是,不同於以往對清軍單方麵的火力輸出,這炮兵陣地上,居然還有幾門在對射中,被對方摧毀的野戰炮殘骸。
城牆前,還有不少攻城時所留下的血跡和殘肢。
再往後,是綿延數裏的明軍營寨,上麵“光複後軍”,和兩麵“張”字大旗迎風飄揚。
宿州既然是戰略重鎮,其城防設施,自然不像平常府縣那般隨意。
經過從唐代到明朝的建設和發展,宿州城不僅有完善的護城河,以及數丈高的包磚城牆,城牆前,還有一道洪武年間修建,丈餘深,長八裏的壕溝。
而且宿州雖然堅固,但城規模不大,四五千人馬就能完備防守,而此時正在城中的,乃是滿清新軍精銳,趙良棟所部。
明軍大帳中,都督張名振,長史張煌言心中都頗為不爽。
明軍攻城已有六日,但效果相當有限。
這支守城清軍人數不少,而且比起一般綠營甚至八旗,要難對付得多。
對方在火器配備上,十分完備,甚至於和明軍相差不大。
故而,當張名振調集了兩個師的所屬炮兵,合計七十門火炮,對城牆進行轟擊時,對方居然還能拉出三十餘門進行回擊。
雖說在火力上,明軍依然具有優勢,但攻城方本來就居於劣勢,對方居高臨下,視野開闊,集火射擊更為方便,而宿州城周圍數裏內並無高坡作為製高點。
隻能和對方火炮對射。
且這些清軍火炮的威力與射程完全不弱於明軍,隻是在炮兵素質上不如明軍炮營將士,畢竟這年頭會簡易的歐式幾何運算,以及簡單三角函數的人,並不算多。
在三天對射中,明軍損失了九門火炮,清軍損失十二門。
為此,清軍守將,趙良棟不得不將剩下的火炮拉進城樓藏起來,盡量避免和明軍對射,隻能等明軍攻城時,再借此打擊步兵。
可及時如此,明軍還是打得相當不容易。
說到底,自起兵以來,光複軍將士,還真沒打過幾次像樣的攻堅戰,要麼有內應策動反正開城門,要麼就是用火炮或者炸藥炸開城牆。
可現在,他們還真就遇到了一個例外。
宿州城不大,周圍不過七裏,城中萬餘百姓,戰前就基本被趙良棟驅逐了出去。
城中隻有一萬多清軍守兵,而且趙良棟其人,治軍嚴謹,善待士卒,和部下關係甚佳,頗得擁護,想要策動城內混亂,渾水摸魚,幾乎不可能。
若是想要直接用火炮轟城,也很困難。
宿州城曆史悠久,營建數代,到了明初,還經曆過大規模改造和加強,平常的野戰火炮很難破開。
而明軍的攻城重炮,一共隻有三個營,其中兩個分配給了中路李過、堵胤錫那兒,畢竟他們要應對的,可是襄陽城。
最後一個營,眼下也才剛剛運到淮安前線,想要轉運到這,少說也得二十多天。
除此之外,就隻剩下挖地道,用火藥炸城。
誠然,這個手段,能對付許多堅城,哪怕火炮炸不開,幾千斤的火藥,總能給你崩開吧。
可宿州是個例外。
當初洪武年間,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當時的官府在城外修建了一道丈餘深,數步寬的深壕。
這配合上外圍的護城河,結果就是,基本阻斷了明軍挖掘地道的可能,就算明軍能頂著火力渡過護城河,暴露在對方彈雨輸出下挖掘壕溝,也會被城牆下的深壕阻開。
清軍隻需要將護城河和壕溝間的阻隔炸開,明軍辛辛苦苦挖掘的地道就會被淹。
才剛滿三十歲的張煌言,雖是文官,卻一身甲胄,按劍決然拍案,沉聲道
“此戰別無他法,唯有強攻!”
張名振也頷首
光複諸軍當中,中軍是天子嫡係,以當初兩廣、湖廣地區,隆武朝廷遺留的明軍殘部為主力;前軍、左軍則是以農民軍殘部為主力;右軍也是薑鑲的邊軍餘部為骨幹。
故而戰鬥力都相當可觀,其中精銳,完全不遜八旗。
唯有後軍,情況大為不同,當初朱以海身邊的人馬,隻不過是浙江士紳籠絡起來的鄉勇和少部分衛所殘兵而已,別說八旗,連清軍綠營都打不過。
雖說經過三年整編、補充,又有諸多犀利武器和訓練。
但那種隻有在血火洗禮中,鍛造出的敢戰敢勝之風,相較於其他四軍,卻是大大不如。
此番左軍、後軍一同北伐,身為一軍主帥,張名振心中未嚐沒有在天子禦前展現自己的雄心。
之前,樞密院和兵部,組織向光烈元年以來的功勳部隊,授予軍旗,結果光複後軍,堂堂七師近九萬人馬,竟然隻有兩三麵而已。
想到此處,張名振也站起身來,向帳外吩咐
“傳王翊、劉孔昭、霍湅。”
片刻之後,三將便先後請示入帳。
王翊為都督僉事,是軍中第三人,而劉孔昭和霍湅以及阮進三部,是後軍當中,戰鬥力最強的三個師。
此時阮進前往攻占睢寧,鳳陽那邊還要留下一個師,還有一師前往潁州一線,防範河南方向。
如今的宿州城下,共四師,約四萬七千人。
張煌言直到,張名振這是要動真格,把精銳拉上去了。
“參見督帥!”
張名振頷首後鄭重道
“霍、劉二位將軍,下去後挑選自家部屬,以及陣鋒精銳,各組織起一千先登勇士,後日,交予定勳(王翊字)指揮,準備強攻此城!”
“放心,此番立下戰功,本帥必將你二人功勳上奏天階。”
“諾!”
既然都說到這裏,二將自然無他言語。
隨後又對王翊吩咐
“定勳,你下去再和炮營方麵命令,明日開始,全軍所有火炮,都給我壓上去,不要怕損失,武器,就是拿來損失的!”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