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刺刀、矛頭和甲胄間互相碰撞,不同於更加依賴個人戰鬥力的八旗兵鬆散陣型,教導師士卒幾乎都是肩並肩擠在一起,如此一來,一名八旗兵至少要對付兩三柄刺刀或長矛。
站在最前麵的擲彈兵均著甲胄,和清兵硬碰硬,其中一名年輕的隊正不斷吹動口哨,讓自己的隊列步伐整齊,猶如移動人牆。
正是秦良玉的孫子,馬萬春。
秦良玉兩個孫子,馬萬年、馬萬春都被送到了教導師中,其中馬萬年年紀較長,進入虎賁旅,而馬萬春隻有十七歲,便被分到羽林旅。
這次投入作戰的羽林旅,基本上都是挑選出的十七歲以上年長將士,畢竟那些還隻有十五六歲眼下還不適合上陣廝殺。
好在羽林旅中也是按照年齡編隊,無需再拆散重組。
馬萬春家學淵源,本就識字,體能和武藝也是同齡佼佼者,故而很快被提拔為擲彈哨的隊正。
“大家夥不要擅自離開隊列!無論如何都必須和左右戰友排在一起!”
隊列中央一名看起來有些書生氣,但同樣一手緊攥刺刀火銃,臂上戴著黃袖標的政宣參員疾聲呼喊。
政宣參員職位等同哨副,負責一個哨百來號人的政宣工作,是政宣體係中最低一級。教導師中的政宣員並非文弱書生,而同樣屬於軍官,在本職工作之外,一樣要上戰場,甚至擁有僅次於主官的軍事指揮權。
這個剛滿十九歲不久的政宣參員名叫瞿昌文,相當秀氣的名字,由於年齡在全部低於二十的羽林旅中顯得年長,再加上其人性格和善,細心,入伍前還有秀才功名,學習課上甚至還是教員,在普遍年幼的羽林旅將士中很受擁戴,稱呼為“瞿秀才”。
當然,他的另一個身份在軍中將佐之間也是人盡皆知的——首輔瞿式耜嫡孫。
這沒什麼奇怪的,教導師中,如此官員勳貴子弟一大堆,從內閣輔臣到地方府縣官員,這些官家子弟至少占了教導師總人數的十分之一。
當然,讓朱由榔比較驚訝的事實上,這些被送進教導師的官家子弟中,文官子弟遠比武將子弟多。
內閣四個輔臣,全都把自己的孫輩送了進來,反而是軍中將領,對於這個問題相當謹慎。
這其實不難理解,封建時代,武將的宗派主義往往要比文官要強得多,尤其是明末,軍中權位父死子替那都是尋常事,而文官則不同,從宋代以後,科舉製度的完善,使中國的文官係統真正官僚化,權力很難直接進行世代傳承,一個簡單的例子,之前左良玉死了,他兒子左夢庚馬上就能承襲職位,瞿式耜死了,他兒子能嗎?
所以對於武將而言,他們心中更傾向於把自家子弟安排到自己軍中,積累資曆後直接承襲自己的位置,就像當年的遼東將門集團一樣。
阿察齊高聲一喝,帶著上百八旗精銳,集為鋒矢狀陣型,就如同之前擊潰明軍選鋒那般,進行反衝鋒。
刺耳的怪異嚎叫聲陣陣不絕,阿察齊手持長刀,帶頭突入敵陣。
身後八旗精銳紛紛丟棄長兵,短兵相接,兩股浪潮驚濤拍岸,轟然撞擊在一塊。
“穩住,穩住!”
“統一號令,舉矛,刺!”
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卒,第一次麵對這般生死一線的時刻,許多人被嚇得麵色發白,兩腿顫顫。但在規律的口哨聲當中,還是如同一年多訓練所養成的肌肉記憶裏一樣,邁動步伐,斜伸出刺刀,猛力向前突刺!
所有人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同時完成同一個動作,並不斷重複。
“刺!”
前排的擲彈兵體力和戰技都更勝一籌,又有甲胄加持,居然和八旗兵僵持了下來。
“後排投彈!”
後麵部分還沒有接敵的擲彈兵從腰間取下掌雷點燃,繼續往清軍人群當中投擲。
“砰砰砰!”
一連串爆炸夾雜著刺鼻硝煙、迷霧籠罩雙方士卒,明軍排列整齊,清兵幾乎隻能和最前麵那十幾米寬度的明軍鋒銳交戰,擲彈兵們都不用擔心炸到自己人。
清兵後隊士卒已經知道這玩意是啥了,見到東西扔過來連忙閃躲,將隊列衝散。
“擔架!擔架!”
清兵戰鬥力依舊彪悍,正麵碰撞不到一刻鍾,就有二十多名將士哀嚎倒地,隊伍後麵,帶著綠色袖標的擔架隊立刻衝了上來,將重傷員抬下山。
至於輕傷員,隨身攜帶,裝有酒精和紗布的急救竹筒簡單包紮即可。
“狗韃子,你馬爺爺來了!”
馬萬春家學淵源,武藝了得,竟是接連刺死了兩名八旗兵,阿察齊見這邊支撐不住,挺刀迎了上去。
長矛、長刀刺啦啦撞在一起,竄出火星,馬萬春畢竟不過十七歲,無論是戰鬥技巧還是氣力都非阿察齊對手,竟是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阿察齊見狀一聲獰笑,揮刀欲砍
“鏜!”
馬萬春身後一柄刺刀橫過來,把訊力而來的長刀擋住。
“各就各位,刺!”
身後那人並非單獨而來,四五名手持刺刀的士卒並排而立,一起突刺。
阿察齊連忙後退,對方便整齊步伐逼過來,那剛才救下馬萬春的帶頭伍長將他拽起。
情勢緊急之下,那伍長隻是簡短道
“火銃四哨,乙隊伍長沐忠亮。”
雙拳難敵四手,阿察齊縱使武藝高強,也擋不住四五人同時圍攻,更重要的是這四五人動作一致,絕不單獨行動,同時刺擊,同時收手,幾無破綻。
沐顯亮最先和阿察齊拚殺在一起,麵色漲紅,眼看支撐不住,身旁將士立馬就刺殺過來,阿察齊隻能分身抵擋,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其他地方,由於明軍密集的隊形,往往能在局部取得人數優勢,兩三個人對付一個。
“鏘!”
沐顯亮朝著馬萬春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出手,將被刺刀集群搞得支應不及的阿察齊就地撲倒,沐顯亮按住其人臂膀,馬萬春壓住雙腿,阿察齊連聲叫罵卻是來不及了,兩三柄刺刀同時從他的背部刺入,穿透肺部,動脈血液不斷噴湧出來……
與此同時整個戰場上的雙方形勢都在逐漸扭轉,明軍的隊列仿佛雷打不動,依舊緊密,肩挨肩,刺刀接刺刀,一人倒下,後麵馬上補上來,猶如人牆般一步步推進。
而清軍隻要一旦聚集起來,就會被一波掌雷投入,紛紛四散逃躲,又變得鬆散。
哀嚎聲、交鋒聲、破甲聲、流血聲此起彼伏,年輕的教導師將士們度過了最初的恐懼,心潮澎湃,竟是在政宣員帶頭下整齊唱起軍歌。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唯忠與義兮,氣衝鬥牛!……”
白刃紛紛,尤其是長官阿察齊的首級被沐顯亮用長矛挑起,八旗精銳竟是不禁步步後退,山寨的突破口越來越大。
焦璉在山下見此情狀,心情大振,連忙傳達軍令,親自擎刀率領一千精銳朝教導師新打開的巨大突破口撲了上去……
戰鬥一直持續到傍晚,清軍戰鬥意誌極為頑強,隻抓了不到一百俘虜,其中大部分都是綠營,剩下正黃旗精銳,怕是沒有存活的,可能他們知道自己落入明軍手中也是凶多吉少,故而決不投降。
源源不斷的明軍魚貫而入,終於撲滅了最後一股反抗火焰,拿下山寨。
此戰斬首達一千二百級,明軍傷亡卻也不輕,焦璉所部陣亡、重傷四百餘,輕傷近八百,教導師陣亡、重傷百餘,輕傷三百,總計傷亡達一千六百餘,其中大部分傷亡是和三百正黃旗精銳交戰中付出的。
雖然損失慘重,但戰果依舊輝煌,九江和南昌之間的聯係被徹底切斷,完全變成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