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起爐灶

昆明光複消息傳回肇慶,已經是十多日以後的事情了。

此時的朱由榔正在和內閣大臣們忙著呢,時間進入了九月份,一方麵秋收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雖說由於戰爭原因,今年的秋收稻米產糧大幅下降,但補種的玉米、番薯、土豆等也迎來收獲。

光烈朝廷廢除了一條鞭法隻收銀子的做法,農業稅收都以實物為主,大大降低了農民由於“穀賤傷農”導致的經濟損失,朝廷也能聚集存儲大量糧食。

根據瞿式耜和戶部尚書周邦初步統計,今年兩廣、湖廣、貴州、閩南至少能征收到一百八十萬石以上的糧食,當然其中新補種的玉米、番薯等占了三分之一。

當然,另一方麵,秋季是汛期高發的時候,尤其是在水網密布的南方,在秋收結束之前,還必須應對頻發的水災。

汛情以廣東、湖廣二省最甚,為了這事,內閣前後決定撥出二十多萬兩,十餘萬石糧食,組織民夫抗洪,甚至動員前軍、中軍將士參與救災,前後將近二十萬人次,才勉強應付。

就連朱由榔本人,都親自跑到肇慶城外的西江岸上視察抗洪工作,安撫鼓勵軍民官吏,至於下麵的大臣官員們更不必說,肇慶朝廷不是以前那個萬曆、崇禎、弘光的朝廷了,風氣昂揚,隻要你肯幹,提拔相當之快。

大半年的時間就能躍升四五級的官員屢見不鮮,黨爭也被朱由榔狠狠壓住,起不了風浪,一時之間,竟是君臣一心、臣民一心。

當然,大家雖然累,其實心中也覺得充實,大明朝也不知道多久沒出現過這般從天子到官員到百姓,一齊眾誌成城,抗洪救災了。

但李定國的捷報傳來後,朱由榔和滿朝大臣還是不禁歡欣鼓舞,雲南光複以後,四川的豪格、吳三桂被堵在川中,難以東出,肇慶朝廷的後顧之憂就此解決。

與此同時,夔州府、重慶府在秦氏、馬氏兩家的支持下,彙集了六千多土司人馬,參與抗擊清軍。一時之間,四川清軍不僅南邊的雲南、貴州被堵死,四川本地的川東地區也動搖起來。

朱由榔下旨將秦、馬兩家和川東各土司人馬合編為光複軍前軍第六師,並從前軍抽出一個師來,進駐川東重慶、夔州二府,兩支人馬合流負責牽製監視四川清軍,以及牢牢掌握住川東這個進入巴蜀的戰略要地。

文安之被任命為四川巡撫,負責統籌川東地區抗清事宜,考慮到四川那邊距離肇慶太遠,朱由榔又加封堵胤錫為湖廣、四川、江西、河南四省總督,文安之為其下轄,凡有情況,均可直接上報給堵胤錫來決定。當然說是四省,其實隻有大半個湖廣和四川一小塊而已,這麼任命是方便讓他聯係各省抗清勢力和為日後的反攻做準備而已。

拿下湖廣後,光烈朝廷就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朝廷的中心依然在廣東,可卻要管理北麵同樣極為重要的錢糧、人口重地湖廣,如今還有川東。呈現出“兩頭重”的形勢,一頭是廣東,一頭是湖廣,廣東是海貿大省,財稅主要來源,湖廣是農業大省,糧食主要來源,可以說地位相當。

但兩邊隔著上千裏,交通太麻煩,而且戰爭期間,情況一日多變,必須要在湖廣留下一個能夠決策的中樞大員。

毫無疑問,這個“中流砥柱”當然就是堵胤錫,無論品德還是能力、威望,都再合適不過,唯獨缺的,便是身份還不夠,督撫雖是封疆大吏,但卻也屬於中樞外放的地方官,有些事情還是得請示中央。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由榔幹脆讓堵胤錫入閣,此時內閣裏的三位閣臣,首輔建極殿大學士瞿式耜、武英殿大學士呂大器兼兵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陳子壯兼禮部尚書。

堵胤錫受封中極殿大學士,加太子少保,領四省總督,可謂“使相”,可以代表中樞,在不需向朝廷報告的情況下自行處置若幹事務。

不過李定國卻上報了另外一個問題,讓朱由榔裁奪

明軍收複昆明後,繳獲了大量財貨,價值計有數百萬兩,這本是好事,但問題在於,其中起碼一半都是原黔國公府沐家的東西,如今雲南光複了,原本跑路到了滇南的沐天波又回來了,要不要歸還?

朱由榔十分無語,還?還什麼還?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勞資讓人打回去,還有沐家嗎?

國公府當然要還給人家,要不然臉上不太好看,不過財貨麼......隻有還在國公府府庫裏的那部分不動,其餘從沙定洲那繳獲來的嘛,那就是戰利品。

至於黔國公,明朝藩王眾多,但唯獨雲南沒有宗藩,這並不意味著雲南不必養宗室,黔國公就是雲南的“宗藩”,那自然就按對待宗藩的條例處置,除了下旨初封的田宅外,其餘全部收回,子嗣中必須抽出一人以上,來肇慶參加羽林旅。

不過沐天波倒是頗為識相,這位曆史上的末代黔國公還是要比某些朱家子孫識大體的多,也沒有抗拒,雖然財貨被拉走了大半部分,但剩下的也夠他們家榮華富貴十幾代了。他果斷主動將大量田宅、財貨全部投獻,還將自己兩個年長的兒子都送到了肇慶,並且請命希望為軍中馬前卒。

這個態度還是讓朱由榔滿意的,作為一名後世穿越者,朱由榔本來對這個世界的那些個皇親國戚、宗室藩王、勳貴國公們沒什麼感情,在他眼裏,要是明明知道這些個文官、宗室、大地主集團是明朝滅亡的根本原因,還又把之前那一套搬回來,那就是真正的煞筆。

雖然由於身份限製,作為朱家人,他不可能對這些人趕盡殺絕,但他的解決方法就是學習中國曆史上唯一一位成功“再造乾坤”的大牛,光武帝劉秀。

後漢建立後,劉秀雖然也承認西漢宗室的血緣關係,但卻沒有全盤恢複西漢宗室和列侯的爵位,所有諸侯王全部下降為侯,至於勳貴嘛,更是直接不承認,除了少數幾個有功的,其餘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劉秀的理由很簡單,王莽當初篡位以後可是將你們的爵位都給廢了,隻有少部分宗室給了個子爵、公爵之類的打發,我光複社稷,你們沒出過一份力,能給你個侯爵,已經很對得起你了。

而朱由榔的邏輯更直接。

闖軍破北京、清軍入關,這些個宗室、勳貴們,首先有沒有投降?

如果投降,那根本不用討論,爺沒砍了你就算仁慈了,還複爵?你真敢想。

其次,有沒有參與反抗?如果沒有,那抱歉,身為國家宗親,目睹社稷淪陷而無所作為,坐視天子殉國卻貪生怕死,你還襲什麼爵?廢為庶人!

最後,如果你反抗了,而且也沒有投降,又有兩種情況,一是被滅了,如果嫡係絕嗣,那也沒辦法,修個祠堂、陪祀宗廟紀念下吧!

如果沒被滅,還能活下來撐到現在,朱由榔也就認了,反正也就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的事,也沒必要計較。

這樣算下來,宗室當中,也就靖江王、魯王、唐王這寥寥幾家還能留下,勳貴那邊,更是幾乎全軍覆沒,黔國公都算國公裏為數不多的獨苗了。

除了宗室、勳貴,對於那些個當官的也一樣如此,隻要你投過敵、或是坐視局勢敗壞沒有參與抵抗,有罪行的自然不說,直接砍了,其餘除非你能夠立功反正,否則什麼功名、什麼贈官、什麼散階,朕都不認識!

如此,他才能徹底擺脫已經之前腐朽不堪的明朝各種體製掣肘,輕裝上陣,和那些趴在朝廷身上吸血的利益集團徹底切割,給願意跟隨自己,自己提拔任用的文武官員留出空間,真正像光武帝那樣另起爐灶!

否則自己累死累活,手下一幫人出生入死打回南京、北京,一幫屁都沒幹的人突然冒出來,表示自己是皇親國戚、國家武勳、X朝老臣,必須得在新朝廷的權力結構裏分一杯羹。

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