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府!總府!大事不好了!”
後日拂曉,沙定洲在偌大奢華的黔國公府中,還抱著萬氏呼呼大睡,結果一名將佐從大門闖入,滿頭大汗,連連疾呼。
沙定洲被從睡夢中驚醒,滿臉不爽,嗬斥道
“慌個什麼?不會敲門嗎!誰放你進來的?活膩了是吧?”
那將佐確實沒心情給沙定洲解釋什麼,隻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總府,陳長命那廝,他,他反了!”
“什麼!那廝敢反?如今情勢如何了?”
原來,孫齊信等人在城東南放火,又帶著人大肆傳播謠言,沙定洲所部還沒什麼反應,卻是讓陳長命緊張了起來,以為沙定洲要趁機吞並自己,當即聚集士卒,封鎖街道,準備自保。
本來若隻是謠言還沒什麼,但陳長命這番應激反應確實直接讓沙定洲部下警覺起來,以為陳長命要作亂,尤其是萬氏的那個表兄,本就與陳長命有仇,當即煽動部下,和陳長命的人手在街麵上幹了起來。
廝殺聲一起,原本隻是一兩條街道上的械鬥,但在孫齊信等人的煽風點火和誇大下,全城都以為兩部內戰已經爆發,小規模械鬥立馬變成全城大混戰,事到如今,不僅沙定洲和陳長命兩部,其它幾支部隊也都要麼跟著沙定洲部平亂,要麼對沙定洲早已心存不滿,趁機捅刀子,更多的是趁著大亂,想撈便宜。
四麵火起,嘈雜無比,孫齊信立馬帶著幾名骨幹往城西而去。
與此同時,城西外艾能奇所部五千多人已經逼近城門,那守城的土司軍官還想回去上報,可城中已然亂作一團,卻不知如何是好,正當此時,孫齊信趕了過來,高呼
“我乃大明錦衣衛百戶!爾等隻要開門,不僅既往不咎,而且還算立功!城中沙定洲與陳長命火並,沙定洲已然被殺,城外李都督五萬大軍已經到了,莫要做錯了事!”
這些土司本就是沙定洲從各地裹挾而來,既不團結,更談不上忠誠,見城中陷入混亂,城外旌旗獵獵,哪裏還願意給沙定洲陪葬?當即在孫齊信等人的指派下,打開城門,放艾能奇所部入城。
“降者不殺!丟下武器雙手抱頭!”
“降者不殺!”
大軍一入城門,猶如猛虎入羊群,這些個東拚西湊的土司部曲,哪裏能和席卷湖廣,經曆過桂北大戰的左軍將士對抗?
哪怕有少數幾股想要負隅頑抗的土司,在左軍士卒如狼似虎的一通砍殺後,便狼奔豕突,四處逃散,縛手投降。
“趁亂劫掠的,就地格殺!”
“所有百姓勿要出門!”
艾能奇先讓人安穩住城中治安,而後才在孫齊信的帶領下朝城東南趕去。
可憐的沙定洲,見城中廝殺愈演愈烈,還以為是陳長命鬧出來的亂子,十分惱火,親自帶著兵卒前往城東南平亂。同樣的,陳長命也隻是以為沙定洲要趁機吞並自己,連忙應對。雙方到此時,居然都沒有發現明軍已然入城的事實。
沙定洲雖然沒什麼大局觀,但親自衝殺還是比較勇猛的,與陳長命部在街麵上打得難解難分,正手提長刀,滿臉鮮血,剛剛殲滅了一支陳部兵卒,結果身後便有部下連忙過來稟報。
“總府,明軍入城啦!明軍入城啦!”
這家夥手足無措,一邊跑一邊叫,沙定洲有沒有聽清暫且不說,擠在這邊的土司兵士們確實都聽見了,紛紛驚駭,猶如大禍臨頭。
沙定洲同樣被這話嚇得手中刀都快拿不住了,當機立斷
“別打了!趕緊跟我回國公府,帶上東西從北門出城!”
一聽到明軍入城的信息,沙定洲毫不遲疑,知道昆明已經玩完,連忙帶人回去準備卷走金銀從北門跑路,往北投靠滿清。
陳長命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見對麵的沙定洲部迅速潰退,還以為是自己打贏了呢,結果還沒等到他乘勝追擊,就迎頭撞上了艾能奇所部的左軍將士。
明軍以一哨為單位,結成長方形的方陣,刀牌在前,槍矛在後。
如此距離也用不上什麼三段擊,一頓火銃齊射,本就混亂不堪土司兵馬便東奔西逃、搖搖欲墜,明軍便立刻發起衝鋒。
經驗豐富的左軍將士三五成群,將對方分割包圍,不到兩刻鍾,便將一半以上的敵人全部殲滅,降者無數,除了少部分逃逸外,陳長命部基本全軍覆沒竟沒有撐過三刻鍾。
而在城中其它地方,無數土司兵卒紛紛投降,越來越多的明軍開始進城,維持秩序。
沙定洲非常幸運地發現明軍還沒打到黔國公府這裏,連忙帶上萬氏和十多箱金銀,其它十多個小妾和無數財寶也來不及收拾了,便如此趕著十幾輛大車往城北跑路。
明軍基本都是從西門進城,北門這邊雖然混亂,但沙定洲周圍還有一兩千人,殺出一條血路還是沒問題的。
馬車裝滿了金銀,實在是走不快,可他又不願意就此丟下,畢竟這已經隻是自己搜刮的錢財中的五分之一了,若是連這點都丟了,他還不如當年做土司的時候呢,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正是如此。
可惜,當他終於步出北門,覺得自己如鳥上青天、如魚入大海,準備北上投奔清軍時,在門外等著他的,卻是劉文秀排列整齊的四千兵馬......
在城東南和陳長命部發生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不到半個時辰,土司兵馬就被明軍殺得潰不成軍,劉文秀原本是打算直接入城的,可沙定洲帶著十幾輛馬車,聲勢太大,怎麼可能不讓人注意?當即就有城中錦衣衛出城通知,故而劉文秀便在城門外以逸待勞。
待第二天李定國入城後,陳長命被擒,沙定洲和萬氏竟然在兩軍交戰慌忙跑路時,馬車側翻,被亂兵踩踏而死,也是很慘了。
城中士紳都紛紛出門歡迎王師,這兩個月確實是被沙定洲折騰狠了。
但真正讓李定國不知道怎麼辦的卻是此戰的繳獲,實在是太多了......
黔國公鎮守雲南近三百年,十餘代人,積累了巨量財富。
“沐氏世鎮雲南,府藏盈積。佛頂石、青箭頭、丹砂、落紅、琥珀、馬蹄、赤金皆裝以篋,篋皆百斤,藏以高板,板庫五十篋,共二百五十餘庫”
一庫五十篋,二百五十庫,那便是一萬兩千多箱財寶,雖說其中不少被沙定洲分下去了,但剩下的也有六七千箱,再加上這廝之前在各地士紳豪族手裏掠奪而來的,至少也得有個幾百萬兩。
這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決策範圍,連忙向肇慶派出信使。
接著,拿下昆明後,明軍馬不停蹄,先是向北接管與清軍接壤的各個重要關隘、州縣,確定清兵無法再輕易南下後,李定國才帶著人巡視滇中、滇南等地,宣示朝廷統治。
同時末代沐國公沐天波也終於找到了,這位悲催的公爺原本在曆史上還能退守楚雄,最終與孫可望、李定國等人聯手打回昆明。如今卻是因為西軍被朱由榔收編,沒能如曆史上那般早早入滇,竟是沒守住楚雄,帶著兩兒子往滇南跑路,最終還是被一家受過恩惠的土司庇護。
明軍收複昆明的消息傳到滇南,沐天波可謂是痛哭流涕啊,當初沙定洲作亂,他一家跑得匆忙,連自己的母親和妻子都落入賊手,自殺了。
這叫他心中如何不恨,連忙北上,準備回昆明找沙定洲算賬,隻可惜,沙定洲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