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朱由榔第一次見到鄭成功時,感覺竟有些驚訝。
對於來自後世的他而言,鄭成功是民族英雄,是史書上的傳奇人物,是小學課堂上就在反複強調的偶像。故而哪怕重生成了皇帝,那種若有若無的敬畏感依舊存在,可當他真正麵對這位日後的大英雄時,他才發現。
這小子比我還年輕啊!
是的,今年朱由榔不到24,而鄭成功,比他還小一歲......
麵對這個“早期形態”的民族英雄,朱由榔心中才慢慢平衡下來。
“給朱都督賜座!”
“謝陛下!”
鄭成功麵對天子,竟然有些拘謹,這其實是朱由榔自己沒有察覺到的事情,做了大半年的皇帝後,所謂“居養氣,移養體”發號施令慣了,再加上桂北大捷之後,光烈二字在整個江南乃至整個中國都是響當當的存在,那些個兩江士子無不是把朱由榔看做“大明光武”的,甚至於對麵的清軍也不敢小瞧於他,將其視為最大威脅。
鄭成功此時接盤自己老爹的產業才一年,而且年紀輕輕,鄭芝龍舊部也並未完全聽他的,比如鄭彩,現在還和魯王混在一起呢。
麵對這位“威名赫赫”的新天子,鄭成功竟是手足無措。
看到這幕,原本心中還有些怯怯的朱由榔一下子就笑出聲來,原本以為自己會有些局促,沒想到嘛......“初生代”延平王還是很可愛的嘛。
“朱都督不必拘束,你我君臣雖未謀麵,但均是一意抗清,早已神交已久。”
鄭成功這才放鬆了些。
朱由榔又接著詢問了一些關於海軍現狀的事,這才意識到,此時距離鄭芝龍降清才不過一年,其實鄭成功還沒有將其父留下的資源全部整合起來。
比如鄭彩、鄭聯、楊耿等人去投了魯王,還有些已經降了清,而鄭成功這邊,則是鄭鴻逵、黃斌卿等人,大概隻有這支龐大海上力量的一半。
鄭氏一係勢力自成體統,朱由榔實在是難以像之前對付前軍、左軍那樣搞調動拆分,其他不說,就說自己麾下有會打海戰的嗎?
但朱由榔倒也不是沒有破局的方法。
想到這裏,朱由榔微微一笑
“現在吳王那邊情勢如何?”
吳王其實就是魯王朱以海,不過朱由榔登基之後將他改封為吳王,並且“領南直、浙江、福建抗清軍政諸事”,這其實就是在表示自己的中央權威。畢竟此時的魯王也號稱“監國”的,當魯王君臣收到了朱由榔的冊封後,並沒有當做一回事,改“監國”還是監國。
可朱由榔在廣西把滿清十萬大軍給幹廢,兩厥名王,光複湖廣後,情況就變化了起來,最明顯的就是,原本那些支持魯王的江南抗清勢力變得越來越曖昧起來。
因為大家覺得,相比於這邊的小打小鬧,人家肇慶那才叫做光複,才叫做抗清啊!浙東這大海邊就算抗上二十年估計都沒有結果,而肇慶朝廷已然拿下長江以南的一半地區了。
他們或許不知道誰是主脈、誰是旁支,但誰地盤大,誰拳頭硬還是懂的。
“吳王已經取消監國,對內均以吳王自稱了。”
鄭成功佩服道
朱由榔頷首,這就是桂北一戰的影響力了,就算朱以海看不清形勢,但下麵的張名振、張煌言都是聰明人,不會擰不清的。
既然人家識相,朱由榔也不會為難,畢竟現在每一股抗清力量都彌足珍貴,大明朝也不缺一個“賢王”。
“傳旨,加封吳王為光複軍大都督府都督僉事。”
光複軍大都督府是由朱由榔親領的,目前隻有一個都督長史由瞿式耜兼領,其餘同知和僉事都是虛懸。如今給了朱以海,就是在表明他對浙東及魯王一係的抗清力量接納與肯定態度。畢竟隻是個虛銜而已,就算以後朱以海真敢靠這個對各軍指指點點,總兵們會聽嗎?
“令尊北上已有一年了吧?可有書信南來?”
接下來的話題就有些沉重了,北上那是隱語,說白了就是投降清廷,不過“對子罵父,便是無禮”,雖然鄭芝龍的確是投降了,但朱由榔也隻能這麼委婉地說,否則如果他真的當麵說什麼投降之類的,按照這個年代的倫理風氣。
鄭成功要麼含愧自殺,要麼從此和朝廷一刀兩斷,別無他路,否則就是大不孝。
鄭成功言語有些落寞
“家父被軟禁已有數月,清虜多次以其筆跡傳書勸降,許多舊部都因此投了清虜。”
其實這些書信很大可能就是鄭芝龍寫的,但鄭成功不認而已,否則他要怎麼說?我不聽父命?不被戳脊梁骨才怪。
朱由榔卻是突然道
“之前桂北一戰,我軍生擒了偽清智順王尚可喜,我已派人接觸江西的譚泰,要求以此換回令尊一家。”
鄭成功聞言驚喜萬分
“臣,臣肝腦塗地,無以報天恩!”
自從鄭芝龍降清後,鄭成功的抵抗顯得尤為尷尬,一邊是不孝,一邊是不忠,滿清往往一紙信件,就能瓦解掉許多鄭氏麾下將士。
若真能將自己父親和一家贖回,鄭氏一係便不會分崩離析。
朱由榔這招乃是陽謀,如果滿清同意,自不必說,把鄭芝龍接過來當個閑人養著便是,再利用他收服整個鄭氏集團。
如果不同意,首先對於滿清內部的漢軍降將們,就會產生離間效果,讓雙方產生嫌隙。而對於鄭氏集團而言,他同樣可以表示,自己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獲得其中傾向於抗清的將領好感。
再然後,兩人又說到了這次召鄭成功過來的目的,也就是東南亞那邊的問題。
“陛下不必擔憂!臣即日便召集艦隊,區區南蠻夷國而已,不出兩月便可獲全功!”
“也不必趕盡殺絕,但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深刻教訓!要讓他們知道,現在,南海地域還是大明說了算。”
“屆時可以逼迫他們打開港口,並且要在臨港城市建立專屬於大明的貿易區!對銷往大明,和大明出口的商品,關稅必須要和大明商議後才能決定。”
“這方麵我會派一個得力文官與你的海軍一起去,最好在秋收以前,解決此事。”
朱由榔派出的便是王夫之,王夫之自從戰後升官,被調任為僉都禦史,這些天負責巡查各地的農業建設情況。朱由榔是真的有意培養他,在有了帶兵和都察院的履曆後,接著又給他一個從事海貿財經工作的機會,希望能夠讓這位“思想家”成長的更加迅速。
至於農業問題,前兩日朱由榔將之前的廣西按察使,參與守桂林的周邦叫了回來,升任戶部尚書,主持農業和財政事務。
王夫之剛在僉都禦史位置上幹了一個月,立馬就被調到了洋務院,當了個什麼“洋務院海外司主事”,管起了越南、柬埔寨的問題來了。
他也沒這方麵經驗,好在皇帝讓張同敞派人給他講解傳授,同時陪他此行辦事,於是王夫之便這樣帶著三十多個洋務院的財經幹部,和一個營的光複中軍將士,登上了鄭成功的船隊。
足足七十多艘大小戰船,沿海而下,在瓊州島補給之後,直奔此時越南黎朝的海防港而去。
不要問自由貿易能給大明帶來什麼,先問大明能給自由貿易帶來什麼?
開門!自由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