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元意腦子一懵,依著本能,僵硬地問:“你生的什麼病?”
她關注的是病情,不是親事,謝容玄心口揪疼:“怪病。”
“怪……病……”
“我祖父也是這個怪病,離世了。”
“怎、怎麼可能?”
謝容玄沒有說話。
薑元意走上去,一把抓住謝容玄的胳膊,指腹貼上他的脈搏——脈相紊亂失序、緩若無力、滯澀艱難。
真的是很奇怪的脈相。
“禦醫、府醫無計可施。”謝容玄道。
禦醫和景國公府的府醫都是大靖數一數二的大夫,他們沒有治好老景國公府,如今謝容玄……薑元意緩緩收回手指。
謝容玄將手放下:“我活不過三年。”
薑元意心頭茫然。
“我……我們……”謝容玄握緊拳頭,青筋凸起,卻還是說不出“到此為止”四個字,轉而道:“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
“三年就三年。”薑元意突然接話。
謝容玄驚訝地望向薑元意。
“你活三年,我們就在一起三年。”
謝容玄看到薑元意眼中的決絕、認真和深情,他本該高興的,可是他卻心疼的不得了,他的小姑娘真好,真好啊,他的壓著內心所有的情緒,吐出兩個字:“不行。”
薑元意問:“為什麼不行?”
“三年以後呢?”
“三年以後,我就當個寡婦。”
“你怎麼可以當寡婦?”
“我為什麼不能當寡婦?”
謝容玄道:“你應該被人一直疼著、愛著、護著!”
“除了你,沒有人一直疼著我、愛著我、護著我。”
謝容玄瞬間眼淚洶湧而出,他連忙低頭,伸手刮掉淚珠,聲音微顫道:“你現在已經變得很好很好,會很容易遇到一個疼你、愛你,護你的人。”
“可是那個人不是你啊。”薑元意聲音裏帶著哭腔。
謝容玄聽出來了,他真想抱一抱她,給她一輩子的愛,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他連麵對她的勇氣都沒有,一直低著頭,喚一聲:“謝平。”
“是。”謝平很快出現。
謝容玄不舍道:“送五姑娘回去。”
“是。”謝平應。
薑元意急急道:“謝容玄,我真的不介意你生病的,三年是三十六個月、一千零九十五日、一萬三千一百四十個時辰,是很長很長的時間。”
很長嗎?
三年以後才是更長的時間啊。
謝容玄不想她麵對一個又一個孤獨的日夜,趁著她還沒有那麼喜歡他,不如抽身離開,讓她找到一個白頭偕老的男人……他無聲地抬手。
謝平道:“五姑娘。”
薑元意望著謝容玄。
謝容玄卻沒有看她。
“五姑娘,這邊請。”謝平道。
薑元意到底是走出慎行院。
謝平跟上。
春梨站在不遠處看到謝容玄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聽到他發出猶如困獸一般的嗚咽聲,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世子爺這般傷心絕望,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落。
“撲通”一聲,謝容玄忽然摔倒在地。
“世子爺!”春梨趕緊跑上前。
謝容玄這一次暈倒,昏迷了兩天,可他並不知道,醒來就喊謝平,虛弱地問:“送她回去了嗎?”
謝平愣了一下,回道:“送回去了。”
“有沒有人發現?”
“沒有。”
“她怎麼樣?”
“回去就進閨房裏。”這兩日都沒有出來。
謝容玄緩了緩,道:“謝平,以後我若不在了,你也要暗中護著她。”
“世子爺,你不會——”
“這是命令,也是懇求。”
謝平握著拳頭道:“是。”
謝容玄笑了笑,又一次暈了過去。
沒多久整個大靖都知道遠征大將軍遺傳了老景國公的怪病,三年後就會去世。
禦醫和賈大夫夜以繼日地研製藥物,減少他的昏迷次數、緩解他的症狀,可是並不能治好他的怪病,老百姓們唏噓不已。
謝容玄沒有理會外界的議論,他不暈倒的日子,不是打理藿香苗,就是發呆。
“世子爺。”謝平從外麵出來。
坐在輪椅上的謝容玄回神兒。
“宋景之又去東寧伯府了。”
謝容玄不說話。
謝平繼續道:“他又找了五姑娘,想要一個機會,他說他要參加科考,高中之時,離家開府,要娶五姑娘為妻。”
若是這樣……那多好啊……
緊跟謝平就道:“可是,五姑娘拒絕了,她說,她喜歡世子爺。”
謝容玄眸光一動,有水光閃動。
謝平看到了,道:“世子爺……”
“交代你辦的事情辦好了嗎?”謝容玄出聲。
謝平道:“你掙下來的田產、鋪子、宅子、金銀珠寶的三分之一,已經轉到五姑娘名下,隻等到她出嫁之日,當做嫁妝給她。”
“好。”謝容玄應。
“那小的……”
“下去吧。”
謝平想陪一陪謝容玄的,可謝容玄需要的是薑元意,他隻能退下。
謝容玄坐在窗前,看著嫩綠的窗外,一點點蒼綠。
夏季到就這樣過去了。
謝容玄感覺不到炎熱,感覺不到熱鬧,也感覺不到生機,心裏越來越空,越來越想念薑元意。
想念她看醫書的恬靜模樣。
想念她嬌嬌軟軟說話的樣子。
想念她紅著臉蛋害羞的樣子。
……有時候想念的睡不著,會想離開去西小院看一看她,可是他已經爬不上東寧伯府的院牆,煎熬地度過一日又一日。
忽然看到兩年多以前薑元意送的平安符,他再也控製不住,猛地自輪椅上站起來。
他要去看看她!
他剛踏出去兩步,忽然一個纖細的人影闖入眼簾。
“謝容玄。”薑元意喚。
謝容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可幻覺中的她怎麼瘦那麼多。
“謝容玄,你必須得和我成親。”這是薑元意長這麼大,說的最硬氣的一句話。
謝容玄愣了一下。
“我不管你還有三年還是三個月的日子,反正我們必須成親,不然……不然……”薑元意眼淚忽然滾落。
“元意。”謝容玄心疼地上前一步,可他如今身子太弱了,稍微情緒起伏一些,就會更弱,現下就控製不住地向下摔倒。
“謝容玄!”薑元意連忙上前,抱住他精瘦的細腰。
謝容玄順勢趴到薑元意的肩頭,聞到熟悉的清香,驚訝:“元意,真是你。”
“是我。”薑元意應。
謝容玄控製不住將臉埋到她的頸窩,感受她的溫度和氣息,在心裏道:“我好想你啊。”